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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人传:篆刻“印外求印”的集大成者黄牧甫

 三个小布丁 2020-10-30

沙孟海在《印学史》里把黄牧甫、乔曾劬列在赵之谦一章之后,评价说“吴熙载纯从邓出,赵之谦兼师徽、浙两宗,不以邓派自居,我们看来,他的主要精神还是原本邓氏。黄士陵远宗邓氏,近法吴、赵,寻其气息,倾向赵之谦为多。”

我们经常把黄牧甫和吴昌硕放在一起比较,其实,在晚清和民国印坛黄牧甫和吴昌硕是真正开宗立派、成就极高并兼擅书画的大师,韩天衡先生用绘画术语评价两位大师,他认为吴昌硕是“泼墨大写意的开拓者”,黄牧甫是“工笔重彩的大手笔”。

(黄牧甫画像)

他认为“吴昌硕的篆刻以貌拙气盛、粗服乱头为特性,黄牧甫恰恰是以俏丽俊挺、富丽堂皇为形质的……就具体的技法而论,吴昌硕的篆法在展纵间取势,黄牧甫则在收敛中取势;吴昌硕篆法方圆相参,以圆为主;黄牧甫则方圆并参,以方为主;吴昌硕以几番的修饰丰富镌刻感 ,黄牧甫则以奇特的用刀技法同样丰富了镌刻感;吴昌硕的气质是斑驳得浑厚,黄牧甫则光洁得浑厚……取前人、他人所未登攀过的殊途,同归于篆刻艺术的峰巅。”现代人学篆刻依照自己的性格特征和审美趣味,也一般从这两个人入手,喜写意的,就师法吴昌硕,喜工稳的,就师法黄牧甫。这是学篆刻的两个重要的入手处。

(新版的黄牧甫印谱)

一、个人简介

黄牧甫(1849-1907),本名士陵,牧甫是他的字,亦作穆甫、穆父,晚年又别署黟山人、倦叟、倦游窠主。青年时书斋名蜗篆居,中年一度名延清芬室。

清道光29年,黄牧甫出生于安徽黟县黄村;到清光绪三十三年卒于家乡,共活了59岁。黄牧甫的父亲黄仲和博雅能文,著有《竹瑞堂室集》,并擅长篆学,这当然对黄牧甫以重要影响,直接开启了黄牧甫的篆刻兴趣,黄牧甫14岁的时候,太平军战乱,家园被毁,黄牧甫从此失学,再又不久,黄母去世,黄牧甫被迫离开家张到了南昌,一边在照相馆做事,一边治印谋生,这一去就是十多年。

(黄牧甫:末技游食之民)

黄牧甫在自己的“末技游食之民”印款里说:陵少遭寇扰,未尝学问,既壮失怙恃,家贫落魄,无以为衣食计,浑迹市井十余年,旋复失业,湖海漂零,籍兹末伎以糊其口……“记录的就是他的少年经历。当然,这样的经历,一方面历练了黄牧甫的勤奋与执着,一方面也使他安定在篆刻圈内,终身未与刀笔分离,他的弟北黄志甫称,牧甫自幼嗜印,八九岁开始操刀学印,也就是说,黄牧甫一生治印50年。

大概29岁时,黄牧甫在南昌版了《心经印谱》,现在回头再看,当时他的字法、章法和刀法已经相当熟练,但受学识与生活经历所限,艺术风格尚未形成,但《心经印谱》里已经看出他对明清印学流派的研究以及他在篆刻上的天分与才华。

34岁时,他从南昌移居广州,黄牧甫从此交游人际圈扩大,见识大增,视野洞开,此间他远师邓石如,专注吴让之,印风从杂乱开始走向以吴让之为基础的相对统一,字法中采用的金石文字在印面中变得统一协调,刀法上又从浙派的切刀变成了吴让之的冲中带切、带披削的刀法。

(浓重的吴让之风格:国钧长寿)

37岁时,黄牧甫由于将军长善及其子志锐等人的推荐,黄牧甫到了当时全国的最高学府北京国子监研修,这一段时间相当于黄牧甫的大学期间,在此期间,他的文化修养日渐深厚,文字学素养及金石学养渐渐有了相当高的水准。

39岁时,两广总督张之洞、广东巡抚吴大澂在广州设立广雅书局,从事经史校刻,黄牧甫受邀南下,任职广雅书局,这段时期,他又受盛昱、吴大澂、王懿荣等名家指导,汲取大量的金石学营养,又同时见识了大量的金石文字、秦汉印章等古器物、眼界大开,使其篆刻获得了大量的印文篆法素材和印面形式的借鉴,这一段时期,他摆脱了单一的吴让之模式,取法秦汉印,在古文字里寻找资源,丰富自己的风格,刀法上则渐趋爽俊、明快,追求劲健光洁的线条之美,大量的探索之后,他悟到了印中求印的不足,在学术上渐趋向邓石如、赵之谦的“印外求印”,这一段时期是他的拓展转化期。

(五十四岁的黄牧甫)

40岁以后,他在广州14年,在武昌2年,在家乡黟县黄村6年,这20年左右的时间,是他篆刻风格的确立和成熟时期,这一段时期内,他对赵之谦又进行了专门的研究和取法,契合赵氏的艺术立场,不拘泥于古铜印的斑驳之貌而求自然健爽的刀意,不拘泥于汉印模式,而是比赵之谦更广泛的印外求印,向吉金文字取法,从而铸就了他兼取众家之长而融会贯通、不蹈旧辙、自创新格的寓险绝于平正、既峭拔雄深的独特印风。直到去世之前的前两三天,他还刻了“古槐邻屋”一印,他的确算是刻了一辈子印的职业印人。

二、印学贡献

1、拓宽了“印外求印”取资范畴,将吉金文字完美融入篆刻。

从邓石如以书法入印开始,印人们把篆刻的目光转移到了古印章之外,转向了书法,到赵之谦后,又把目光拓展到了战国泉币、秦汉碑版、权诏、镜铭等文字,吴昌硕更是广及封泥、砖瓦、到黄牧甫,他又把这个范围扩展到吉金文字,将钟鼎文、权量文等,黄士陵的学生李尹桑曾经评论说:“悲庵(赵之谦)之学在贞石,黟山(即黄牧甫)之学在吉金;悲庵之功在秦汉以下,黟山之功在三代以上。”如果我们多看这两家的印,就会知道,这种评论是相对准确的,之所以是相对准确,是因为黄牧甫所在时代,三代以上的金文并不多见,是金文不假,但主要在秦汉,并不在商周。

(黄牧甫的金文册)

2、劲爽挺健的刀法思想。

韩天衡评价黄牧甫的的刀法:“用刀上,他突破了前人用刀的程式,刻白文印,往往在线条一端的外侧就起刀,留出尖挺的刀痕,刻朱文印偶尔从线条的内侧起刀,留下了类似书法起笔般的石屑,产生了有笔有墨、丰富印面的艺术效果。”黄牧甫用刀,最初学浙派,切刀纯熟,又学吴让之,再加他一生制印甚多,以冲刀完成印面要快捷得多,这也从某种意义上使黄牧甫的刀法更加渐次走向爽利的冲刀之法。实际上,黄牧甫的刀法是镕铸了浙派切刀、赵之谦的正刀、吴让之的轻行、汉人的椎凿、宋人切玉等综合特征而锤炼出来的自家刀法,即劲爽挺健风格的刀法思想,这种思想并没有完全总结锤炼汇成理论,只是借黄牧甫及他的弟子(即后来所说的“黟山派”)的印呈现出来。

3、平实中见巧致的章法思想。

黄牧甫篆刻的章法,除了受古玺印、秦汉金文、印从书出、赵之谦的疏密理论影响之外,还受伊秉受隶书的启发,往往藏巧于拙,拙中求趣,因此,他的印作多在平实之中富含情致。因此,在他的印中,横平竖直之直线为基本框架,而线条分布又有疏有密,并不完全是均匀等距安排,再杂以短线与长线、斜线、弧线的扰动,又丰富以肥线细线的变化,将金文笔意融于缪篆的方正体式之内。既见险奇,又不生诡怪。印面在稳妥中有变化,端正是基本态势,奇巧变化皆化于内。

三、篆刻作品

(必遵修旧文而不穿凿)

(光绪二十一年进士)

(秋碧盦)

(国子先生)

(俞旦手拓)

(钝全盦)

(曼青)

(施盦诗草)

(莲府)

(荃孙所得金石)

(臣锡璜)

(万物过眼即为我有)

(渊明四十五世孙)

(盘根错节)

(盘根错节)

(百折不回)

(锻客)

(老剑)

(书远每题年)

(古槐邻屋)

附一点题外话:有个有意思的问题值得思考,黄士陵比吴昌硕小5岁,他们学印都从浙派入手,后又转徽派邓石如、吴让之,又学赵之谦等,又基本同时在友人手里看到古玺汉印,又宗秦汉,又不拘于秦汉,走得又都是印外求印、印从书出的路子,但二人却创造了完全不同的艺术风格,比较他们两个的篆刻学习之路,应当带给我们足够的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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