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里的那匹白龙马，最后死在了无锡

每当假期来临，电视里总会响起这熟悉的旋律，86版《西游记》绝对是很多人心中的经典之作。在这部剧中，有一名特殊的演员，他没有一句台词，却跟着师徒四人跨过九九八十一难，历经艰难险阻。作为主演之一，他很容易被人忽略，他就是西海龙王三太子的化身，唐僧的坐骑，白龙马。

鲜为人知的是，从《除妖乌鸡国》、《偷吃人生果》、《祸起观音院》，到《三打白骨精》，剧组都没有一匹属于自己的白马。在海南岛拍摄时，硬是把一匹棕色的大马刷成了白色，结果一沾水，就掉色，成了一匹花马。而且它提高了警觉性，很难再靠近它帮它补色，所以摄影师只能拍个远景，走个过场。

《三打白骨精》这集，唐僧从头到尾没骑过马

在张家界拍摄《三打白骨精》时，因为只在当地找到一匹瘦小的白色矮马，全程唐僧都没敢骑过，几乎全让八戒牵着。为此，我特地重温了86版西游记《三打白骨精》这集，果然从头到尾，唐僧都在山林间步行，没骑过马。

剧组为了找到合适的白马，费尽了心思。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要去找白马，这实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而且也影响拍摄质量。导演杨洁下定决心，一定要买一匹白马养在剧组。1983年夏天，《西游记》剧组拍完三打白骨精后，来到内蒙古锡林郭勒大草原，拍摄孙悟空当弼马温的戏，在这里，剧组终于遇到了这匹漂亮、温顺、通人性的白龙马。

这匹被剧组相中的白马原本是一匹在锡林郭勒大草原服役的军马，面对导演杨洁提出带走小白马的要求，当时骑兵团团长桑杰扎布的内心非常舍不得，但他也知道《西游记》是我国的古典名著，拍出来是要给全国人民看的，因此最终还是忍痛割爱，为小白马办理了相关的退伍手续。

最终，剧组花了800块钱，迎来了取经队伍里的这“第四个徒弟”，《西游记》剧组正式拥有了一匹属于自己的白马，这匹从锡林浩特马场买来的军马，在日后的拍摄中，也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戏里，白龙马是西海龙王三太子，名叫敖烈，因为纵火烧了玉帝赐的明珠，触犯天条，被玉帝判处斩首。后因南海观世音菩萨出面才免于死罪，并经点化变身为白龙马，皈依佛门，载乘唐僧上西天取经。

白龙马追随唐僧师徒西行取经，虽不言语，却是任劳任怨、忠诚护主，危难关头更会挺身而出。在我们的印象里，它从来都不只是一匹马，而是一个有着矫健身姿与聪明智慧的小白龙。对于剧组来说，这匹白马极具“表演天赋”，不仅胜任拍摄要求，还给大家带来了非常多的惊喜。

小白龙王伯昭（当时西游记剧组身价最高的演员）

在拍摄白龙马救唐僧时，本来应该是白龙马变身之后的三太子本人出境，但是演员王伯昭有事来不了，剧组便只能让白马来演和猪八戒说话的桥段并配上画外音。不料大获成功，白马点头，抬头，咬住猪八戒的衣服，让八戒去找大师兄来救师傅，演得天衣无缝。

我特地截取了这段的视频，大家可以一起回味一下。

这匹白马四岁来到剧组，在养马师傅的精心照料下，它被养的皮毛光滑，精神漂亮，看上去真的就是个白龙马的样。为了拍摄这部25集的电视剧，白龙马也经历了从未遇到过的考验，出现了好几次险情。

有一次在九寨沟拍摄盘丝洞那集，剧组拍完了瀑布下面的戏，准备拍师徒四人在瀑布上面行走的镜头，也就是《西游记》片尾曲很经典的那个画面。在上坡的路上，水流湍急，石头湿滑，马滑倒了，躺倒在乱石沟的缝里，动弹不得。山沟里淌着急流的水，冲击着白龙马，一群人挤在那里，不管费多大劲也拉不出来，大家都慌了手脚。这时候来了一个藏族的牧民，他让养马师傅把马鞍先卸了，让马休息一会儿。他拉着马的缰绳，发出一声号令，大家一起使劲，噌的一下，马一下子从乱石沟湍急的水流里站了起来，周围的人都激动的为白龙马鼓起了掌。

在长达六年的拍摄过程中，白龙马南下热带雨林，西进荒漠戈壁，进深山，走草原，迎着朝阳，送别晚霞，在广袤的祖国大地踏下了一处处蹄印，它也从四岁长到了十岁。

在戏里，白龙马跟着唐僧师徒四人最终取得了真经，并被封为了“八部天龙广力菩萨”，而在戏外，白龙马却难逃宿命。在电视剧拍摄结束后，这匹马被当做道具，跟布景服装一起被送到了中央电视台无锡拍摄基地，供人观赏合影。它曾被当做卖点，立了一块“西游记白龙马”的牌子，出多少钱可以照相，多少多少钱又可以骑着遛一圈。

1995年，导演杨洁为了拍摄《司马迁》，来无锡影视基地采景，特地打听白龙马的下落。基地负责人说：“它还在，住单间，吃小灶，享受退休老干部待遇。”当看到被关在阴暗狭小洞窟里，满屋马粪味，无精打采地嚼着马槽里稻草的白龙马时，杨导心疼了，任凭她怎么呼喊，白龙马都毫无反应。在杨导离开的时候，杨导回头看了一眼，马对她叹了一口气。杨导恳求基地领导好好照料这匹《西游记》的大功臣，领导满口答应，却又说了一句“马活不了多久，它也该差不多了”。这句话听了很让人心寒。

导演杨洁来无锡看望白龙马

1996年，杨导在无锡唐城拍摄《西施》期间，再次寻找白龙马的踪迹。这次，它和一大群红棕色的高头大马养在一起，他矮小，瘦弱得不成样子，它就在马群里，却被遮挡得看不见。这就是我们当年的白龙马？真令人不敢相信，它怎么变成这样了，马群开饭的时候它竟然连一口吃食也抢不到，它又老又无力，不被踩死也会饿死，真是一幅悲惨的情景！像这样下去，它的日子不会太久了，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1997年，香港回归，离开了那么久的城市都回归了祖国，可白龙马却永远回不到草原了。

这一年，白龙马“寿终正寝”，在马队马棚去世，葬在了三国城里。到今天，白龙马已经死去了整整20年，除了杨导，再也没人提起过它。

它曾是《西游记》里家喻户晓的白龙马，跟着剧组走南闯北，在火车和卡车里度过了无数个日夜星辰。原本它应该和其他马儿一样在草原上尽情驰骋的，可最后却这样孤独、潦倒、窘迫的死去。

从生在锡字打头的锡林郭勒大草原，到老死在无锡，除了感叹汉字的博大精深外，命运有的时候真是冥冥中早已注定。

在导演杨洁的个人回忆录《敢问路在何方：我的30年西游路》中有一章叫龙驹悲歌，在文章末尾这样写道：它再也没有了朋友，是那样孤独。等到它被人们利用完了以后，就被冷酷地抛弃。现在，它因为衰老而被排挤，被疏忽，被看成了累赘，于是默默地死去。它的心情又有谁去关心，谁能理解呢？其实，人和马一样！到了没用的时候，谁还会关心你的生死呢？人尚且如此，何谈一匹羸弱不堪、不能讲话的老马呢！

聊到这里，想起了最近的一个新闻，讲的是天津南开区一位85岁的老人在公交站贴纸条，寻求收养人。老人说自己儿子和儿媳带着孙子移民国外多年，他已经独自生活33年，退休金每月6千，身体很壮实，希望能找到爱心人士“收养”他。

今天的主流舆论可能更多的是在讲“中年少女”，“90后空巢老人”这些话题，可真正的空巢老人似乎并没什么人去关心他们。据统计，到2030年，中国老年人人口总数将超过3亿，会有很多像视频里那种有知识，有文化，又有经济能力的新老年人群体诞生，这将会是一个万亿级的消费市场。当这个群体越来越庞大的时候，资本就会蠢蠢欲动，我不指望这篇文章能给今天老年人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但我相信，资本的力量，在未来会改变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