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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水流年

 城北十五里666 2018-11-22


改革开放40年· “我(家)的岁月故事”征文作品

作品编号:001


  我的家乡境内不仅有幕溪、琴溪、徽水等数条河流,更有当年李白乘舟访友的青弋江。丰富的河流带来了丰盈的水源,数湾清流,滋养着这片土地上的芸芸众生。


  “靠水吃水”。临河而居,‘’水‘’不成问题。然而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前的漫长岁月里,由于缺乏技术和资金,即使是守着这些水源,家乡人们生活中的用水也是多有不便。以我从小居住的那条毗邻青弋江的街道来说,一年四季,无论刮风下雨,街坊们浣衣、洗菜都得提篮携筐去河里经受风吹日晒,吃水用水要担着木桶,上下几十级台阶,去河里肩挑手提。而住在城里离河稍远的人家,则需要走更远的路程,费时费力。储水的需要使得水缸、水桶、扁担成了家家户户最基本、最重要的居家用品。而一个人,尤其是男孩子,是否已长大成人,很重要的一个指标就是看他能不能下河去挑回一担水来。



  风和日丽的日子,到河里担水、洗涮还不算是苦差,而一到了风雨天,特别是星光惨淡的夜晚,下河洗涮就成了让人------尤其是孩子们恐惧的一件事。那时候河边没有路灯,大白天清晰的一切在黑黝黝的夜幕下就变得狰狞起来,尽管人们打着手电、提着马灯,也只能照亮脚下的方寸空间,看不清路,失足滑进河里的险情也时有发生。所以,不是万不得已,人们都不愿在夜晚下河。更不要说一些上了年纪或是腿脚不便的街坊,对他们来说,一切需要和水发生关系的事情就变得头疼和艰难起来。


  为了缓解生活用水的不便,街坊们也是想尽了办法,节约用水、提高水的利用率便是第一招。虽然门前就是青弋江,但水却是要花力气才能从河里一桶桶挑进家来的,自然不可大手大脚,每一盆水常常要反复用上几次才肯倒掉。节约用水的同时,更不轻易放过自然“送上门”来的水-------赶上下雨天,整条街上,家家户户的门前屋下,不约而同一个挨一个地放满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水桶、水盆,构成一道别样的风景。大人孩子们在屋里聊天干活,听着雨水从屋檐哗哗流下,从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到桶满盆满时的叮咚轰响,单调的日子似乎也有了音乐的节奏。虽然接来的雨水不是十分清洁,不能饮用,但浇花或擦洗门窗还是很能派上用场的。关键是上天恩赐,坐享其成,街坊们也就当仁不让地笑纳了。



  夏季天气炎热,下河涮洗能享受习习南风送上的凉爽,倒算是快意之事,可到了数九寒冬,河面上北风嗖嗖,河水冰凉刺骨,严寒就有了更大的杀伤力,用水便成了件苦差事,让人心生畏惧。南方的冬天虽不如北方那样寒冷,但因为空气的湿度大,营造了一种让人手足无措的阴冷,屋里屋外的温度几乎一个样儿。气温偏低的日子里,一夜之间,水缸里也会结出一层薄冰,水更是刺骨的凉。能烧锅热水洗涮当然好,但那可是要费柴火的,而柴禾是花钱买的,所以很多人家舍不得轻易烧水,只是在一顿饭后就着炉堂里的余温把水加热来用,三餐饭点之外,就只能凉水伺候了。一年又一年,很多人在如此的辛劳中双手裂出了一道道口子。记得当年县蔬菜公司的豆制品厂就在我们这条街上,每次作豆腐的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的热水,被当作废弃物排进下水道。其实,这些热水除了不能饮用外,洗碗、涮布都还是绝好的材料,街坊们当然不会放过它。于是,每逢假日的早晨,老老少少的街坊们就会端着大盆小桶盆,结伴去豆腐坊接水。洋溢着豆腥味、略微发黄的这些热水让原本冷冰冰的家务活儿变得有了几分温度。



  我家对面的王伯伯家开了间开水房,为街坊四邻供应开水。专做水生意,用水量自然就比日常家居生活要大得多,专门雇了两个人,每天不间断地从青弋江挑水上来。偶尔碰上挑水工生病或有事,水就有些接不上,急得王伯伯一家人轮流亲自上阵挑水或满街唤人挑水,既影响了生意,也耽误了街坊们的用水。为改变这一囧境,王伯伯动起了接自来水的念头。当时全城只有县宾馆在自家院里建了个水塔,用水泵从青弋江泵上水来储进塔里,通过自设的管道用上了“自来水”,但从没听说有外人分享过这个“福利”。所以王伯伯说起这个念头时,街坊们都认为不现实,接自来水要花钱不说,那宾馆离我们街道有好几百米的距离,要埋设管道,还得房管所等部门批准,平头老百姓哪来那么大面子?但王伯伯义无反顾,硬是办下了各种手续,真的上了自来水!开工那天,雇来的几十个工人,沿街一字排开,钎铲锄挖,在小街地面下铺设了一长溜水管,开了条“专线”,把自来水从宾馆引到了自家的开水房,从此省去了雇人挑水的麻烦,更保证了街坊四邻所需的开水供应。这事在当时哄动全城,他家也成为全县第一个自来水私人用户,引得人们羡慕不已。


  街坊们都知道自来水方便,但当时的条件下,街坊们更知道自来水不是你想接就能接的,没福气享受清流自来的便利,就只能忍受顶风冒雨下河的苦恼。



  也有人不甘心,此路不通就另辟蹊径,没过多久,在自家院里打水井便成了县里的时尚。最初我以为这不可能,因为此前常见的水井,都是有很大的井口、石砌的井台,需要有相当宽敞的场地才行,而城里人住的房子都不大,即使有个小院子也似乎不足以摆开那么大的阵势。而当邻居张伯伯在自家后院把这一设想变为现实时,我才明白,他们打的是一种压力水井,这种水井根本用不着开凿传统水井那样的井口、井台,只是将几根十多米长的自来水管逐一焊接起来,最前面的那根水管的头部焊上一个铁制的、钻有若干小孔的锥体,在里面塞满食盐,用压力机一寸寸地夯打进地里,再在地面上连接上一个装有活塞的机头和压力手柄。当钻进地下的铁管遇到水源后,最前端管子里的食盐便慢慢溶化,水便渗透进入管道。这时,只要往安装在地面的“机头”里倒入一些水作引流,同时反复按压手柄,利用杠杆和活塞原理,便能将地下水抽出地面。最初流出来的水混浊不堪,不停地压上一阵之后,清澈的地下水便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在井旁砌个水池,洗涮用水,唾手可得,比下河省事多了,而且,地下水冬暖夏凉,没法不让人心生欢喜。在他们的示范作用下,街上有七八户人家先后打出了这样的水井。


  不过“打井”这档子事,也只热闹了一阵子就渐渐淡去了。因为地下水的碱性较高,烧开后会产生较重的水垢,而且水的味道也略带咸味,对于酷爱烧水泡茶的家乡人,对此很是接受不了。还有些人家井打得不够深,用了一阵子后,水就有点接不上了,慢慢地,这些井也就废弃了,用水的麻烦仍然困扰着人们,在依旧顶风冒雨、披星戴月下河洗涮的同时,大家都渴望着能早一天像大城市的人们那样,过上在家里一拧开关就有水用的好日子。



  当岁月迈进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时,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散了困扰人们多年的心结,数年的渴望变成了现实。城市建设日新月异,多年困扰老百姓生活的一个个难题也逐一得到解决。县里办起了水厂,自来水连通了家家户户,无论是老旧的平房还是新建的高楼,居民们都可以足不出户便见清流。伴随人们世世代代的那个笨重、傻黑的大水缸被淘汰了,水桶、扁担也成了“文物”,孩子们再也不用小小年纪就被水桶、扁担压抑着渴望成长的身体,人们也不用再顶风冒雨、披星戴月下河挑水、洗涮了。自来水的普及不仅方便了生活,也改变了很多延续千百年的习惯,以前人们所有的洗涮都要去河里,生活垃圾也随手扔进河中,河水的卫生质量受到影响,通上了清洁卫生的自来水,下河的人少了,河水也减少了被污染的可能。


  在用上自来水近四十年后的今天,县城的人们不再会为日常生活下河了,但河水和人们之间的亲密关系仍然没有隔断。水波荡漾、丰盈清澈的青弋江、幕溪河畔,建成了长长的绿化带和公园,人们走到河边,不再是辛苦地劳作,而是观光休闲,眺望河面上自由飞翔的水鸟,看水草摇曳着朝霞与落日,听芙蓉、桂花绽放的声音,体会着生活的惬意与轻松。偶尔有几个提篮携桶的大妈大爷们在河里浣衣洗菜,也成了观光客镜头中的民俗风景,展现了过往岁月中人与水的相亲相 融。有人问起“如今为什么还要下河”?他们总是爽朗的回答:习惯了和河水的亲近,总想不时地感受一下河流的宽阔与清澈,顺便也活动活动手脚,就当是一种健身锻炼了。


  “一滴水能够折射太阳的光辉。”曾经不得不做、几成负担的事,如今成为多彩生活的点缀,调节着日子的节奏,折射出的是时代的进步和人们生活质量的不断改善、提高。青山长在,绿水长流,告别了用水不便的家乡人,正自由自在地浇灌着更加美艳的生活之花。



作者 / 查理森 

总监制 / 晓洁

执行主编 / 张燕

副主编 / 跃升

责编 / 张燕

制作 / 兰宇 跃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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