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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守云:母亲的竹篮(散文)

 见素抱朴780 2018-11-24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母亲手里时常挽着个竹篮。那是一个不大的元宝儿型竹提篮。

白天,她下地提上它,抽歇气儿的空儿拔一篮野菜;傍晚,挽着它去挖一篮麦苗儿;上舅家走亲戚也挎上它,回家时从没空着过;赶集上店拎着它,挎回一些微山湖里出产的小杂鱼儿、毛地梨儿,茅根儿或鸡头米。 这个不起眼儿的旧竹篮,装着我们姊妹兄弟几人童年的期盼。对这个旧竹篮,我们有着难舍难忘的特殊情缘!

这个不起眼儿的旧竹篮,盛载着我们度过了那些艰难困苦的岁月。没有让我们象其它的小孩儿一样被父母遗弃送人。没有被饥饿夺去性命,顽强地生活过来。

在我幼时的记忆里,竹篮里装的是苦涩。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个不停。天黑了,路上不见了行人走动,家里有啥吃的,没啥吃的人家全都关门闭户要睡觉了。茫茫四野,静的只有雨声。还不满三岁的弟弟,抽泣着不住声儿哭:“娘啊!你到是去不去呀?你咋还不快点儿去啊?天都要黑了!你要是不去大舅家要吃的我就得挨饿呀!咱有啥吃的吗?”哇。他放声就哭。两只小手儿,抓住俺娘的衣裳往屋门外面的雨里推。

几个月了。父亲去闯东北没有音信儿,更没有捎回一分钱来。娘看屋外的秋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唰唰地不住点儿。长叹一声。这样的雨,这么晚的天儿。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去讨要舅家本就不多的口粮。

小弟看透了娘的心事,“妈呀”一声坐地上大哭。

“你还是快点儿去吧!”小弟爬起来抓起那个竹篮硬往娘手里塞。娘拿袖子擦了把满脸的泪水。接过竹篮,推开了姐和我,一头扎进了夜雨里。小弟看她出了屋门儿,才不哭了。坐在方櫈儿上依着门外张望,雨还淅淅沥沥的下。

大舅心慈面善最疼人,至从妗子和姥姥相继去世后,外公和小舅在外面谋生,乡下只有他和这个最小的妹妹。如今看见自己妹子遇到了难处,自然更不必说了。舅让俺娘每隔几天去拿一趟,他家有啥就给啥,地瓜干胡萝卜,红薯杂面给装大半篮子。有现成的,就装了。有时候还挺湿的整粮食。还要点火烧锅熥干上磨推成面。二表姐和三表姐年纪还小,累了一天再抱磨棍推推磨到半夜,困得推着磨就睡着了。

那天娘走了。弟弟到是喜欢了,姐点上蝇头儿小油灯,姐仨坐在被窝里,瞪着眼儿的等母亲归来。

夜雨稀稀沥沥地下着,也没有钟表记时,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像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叩门声。 是娘回来了!”弟高兴地跳了起来。

姐姐掀被下了地,来不及找鞋穿上就光了脚丫儿跑去开门。娘混身衣裳湿得贴在了身上,雨水顺着一缕缕的头发淌到脸上。胳膊挎的竹篮子满得鼓冒出了尖儿。娘把竹篮往案板上一放,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抓起胡萝卜拿湿布褂子大襟一拧,就递给了弟弟和我。姐姐等不及,自己抓了胡萝卜也顾不得冲洗,往裤子上一擦就咬了一口。我娘这才脱了湿噜噜的衣裳,搭在床头的囤沿儿上晾着,甩掉湿鞋坐进被窝里,不时地还打着寒战。娘儿四个“咯噜、咯噜”的大嚼了一阵,才心满意足地睡去。梦里还在“吧哒”嘴......

后来,我们长大了。日子也好起来。几姊妹各自成家立业,父母年岁大了,该享清福了。饥饿早已被人们淡忘。平民百姓不再为发愁沒的吃。发愁得是想吃一点儿什么?特别是改革开放这四十年,中国人民的生活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巨变。生活讲舒适,吃饭讲营养。穿衣讲漂亮成了生活的基本标准。

贫穷,退出了人们的记忆,饥饿,被遗忘在流年的时光里。偶而,还能看见那种竹编的元宝竹提篮。可是,竹篮里装得再也不是米糠野菜,不再是榆钱儿树叶儿麦苗儿。竹篮里装的是新鲜蔬菜,珍奇水果、它盛满了欢乐幸福,成了艺术珍品。

那个破旧的元宝形的竹提蓝,母亲视它为珍宝,已记不清搬了多少次家,母亲把它从关里带到东北。边儿磨碎了,拿结实的帆布包上,用线绳儿缠牢缝好。都多少年了还不舍得丢掉它。

是啊!这个旧竹篮曾经风里雨里,白天黑夜地陪伴着我母亲奔波。它见证了母亲走过的艰难岁月。

我爱母亲!我也更难忘那个陪伴着母亲的旧竹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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