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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李白、李贺、李商隐三人诗歌想象及意象的异同

 yiyidaodao 2018-11-25
关于李白、李贺和李商隐,前人早有述及,比如胡梦麟《诗籔》说:“太白幻语为长吉之滥觞”,张戒《岁寒堂诗话》说李贺受李白的影响“瑰奇诡怪则似之,秀逸天纵则不及也。贺有太白之语,而无太白之韵”,充分说明李贺受李白影响之深,尤其在想象上。且李白与李贺均擅长于歌形体。而李商隐又学习李贺,在《李商隐诗集》里面,我们能看到《效长吉》、《燕台诗》、《河内诗》、《鱼射曲》等有明显模仿李贺痕迹的诗。张采田说:“玉溪古体虽然多学长吉,然长吉语意峭艳,至于命篇尚不脱乐府本色;义山宗其体而变其意,托意隐约,恍惚迷离,尤其驾昌谷而上之,真骚之苗裔也。”可见他们学习的轨迹,也就存在三人诗歌想象及意象的异同。
       李白、李贺、李商隐的不同宗教影响导致他们诗歌中想象及意象的异同:唐武德八年,唐高祖李渊颁布诏令,规定天下道为先,次儒,后释的次序。在唐朝的几百年里面,三种宗教影响着各个阶层的人物。作为诗人的李白、、李贺和李商隐受到不同宗教的影响,导致他们诗歌里面想象及意象的异同,这一点应该不容忽视。但是他们都在想象中体现出来受道教影响的痕迹。
1.李白的思想很复杂(参见《试论李白思想的复杂性》,张元 著,《北京教育学院学报》第17卷第1期P47~P51,2003年3月)。综观他的一生,主要是受道教、儒教、纵横家、游侠等思想的影响。体现在意象里面的,就有游侠的那种放荡不羁的、驱山走海的气魄,如“美酒”“金樽”等意象,上已述及,此不赘述;道家尚无为的精神,体现为无忧无虑、生在世外的“浮云”意象,如《古风》中的“浮云无定端”、“心与浮云闲”、《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中的“浮云挂空名”、《送友人》中的“浮云游子意”、《以诗代书答元丹丘》中的“浮云横远山”等;儒家的物用思想体现为“长风”意象,如《关山月》中的“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行路难》中的“长风破浪会有时”等等。
体现在想象里面的,就是典型的道教色彩了,比如最著名的《梦游天姥吟留别》中的“海客谈瀛洲,烟波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渡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道教色彩之浓烈,可见一斑。
2.李贺仅寿二十七,思想上的痕迹不是明显,宗教的影响也不容易看出。但从他积极求取功名来看,至少应该是个典型的儒家;从他的诗歌想象色彩来看,又有道教的痕迹。比如说他临死前“忽昼见一绯衣人,驾赤虬”来接他上天,可以看出他对于功名的热烈追求,从“赤虬”“天帝”来看是道教的产物,就可以推断出上面的结论。李贺的短暂一生来不及对任何一种宗教进行身心投入的信仰,只是浮光掠影的了解,所以意象或许有一些宗教的事物,但是并不固定,不好评价。倒是想象很有道家的气质,如《梦天》中的“老兔寒蟾泣天色,云楼半开壁斜白。玉轮轧露湿团光,鸾佩相逢桂香陌。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
3.李商隐则是典型的受道家的影响,儒家的影响倒退居次位了。李商隐在在二十二岁那年去玉阳山学道。那时候,对学习道家经典《道藏》下过苦功。他的诗作中的许多用句和隐比都来源于《道藏》,尤其是《黄庭经》,例如《戊辰会静中出贻同志》、《赠华阳真人兼寄清都刘先生》、《李肱所遗画松诗》等诗即是。在意象上,来自于《道藏》里面的“龙”“凤”就在李商隐的诗歌里面占有很大比例,例如:《一片》中的“天泉水暖龙吟细,露畹春多凤舞迟”、《燕台诗》中的“雄龙雌凤杳何许?絮乱丝狂天亦迷”、《碧城三首》中的“紫凤放娇衔楚佩,赤鳞狂舞拨湘弦”、《玉山》中的“珠容百斛龙休睡,桐拂千寻凤要楼”、《西溪》中的“凤女弹瑶琴,龙孙撼玉珂”等等。其他还有道教中人物如王昌——《天水闲话旧事》“王昌且在墙东住,未必金堂得免嫌”、《代应》“谁与王昌报消息,尽知三十六鸳鸯”,东方朔——《圣女祠》“唯应碧桃下,方朔是狂夫”、《月夜重寄宋华阳姊妹》“偷桃窃药事难兼,十二城中锁彩蟾”等等,都是体现出道家的色彩。
(三)、李白、李贺、李商隐的不同社会背景和身世经历导致他们诗歌中想象及意象的异同: 李白、李贺和李商隐都是“有过人之杰,人不歆而更毁;有高世之才,世不用而更摈”(祝允明《唐伯虎墓志铭》)。李白仅官翰林供奉,为一闲职;李贺更是为从九品上的奉礼郎;李商隐亦不过是周至县尉、节度使判官一类的幕僚。其实他们也没有多少实际的政治才能,只有诗才,实在是不堪大用。他们大多数时间生活潦倒困苦,“非诗之能穷人,殆穷者而后工也”(欧阳修《梅圣俞诗集序》)。
       1.李白是处于盛唐,盛唐时人的精神面貌是意气风发,所以表现在诗歌里面就是意象往往明朗,想象往往很雄宏。根据日本学者松浦友久的统计,李白在诗歌里面应用的色彩依次如下:白,463次,金,333次,青,291次,黄,183次,绿,128次,紫,128次。前两位都是亮色,给人一种欣欣向荣的感觉。李白的诗歌也是这个特色,意象上也多为透明或者半透明的物体,如玉,月等等。
2.李贺处于中唐,中唐时人趋于理性,注意反思和分析。李贺用色也体现了这一点。红,90次,0.425%;青,83次,0.392%;绿,66次,0.311%;紫,30次,0.141%。颜色都是十分的凝重,给人的感觉也是沉重的。李贺一生怪异冷僻,感情奇特。钱钟书先生在《谈艺录》里面讲到,长吉歌咏草木多用“啼”“泣”,如《苏小小墓》中“幽兰露,如啼眼”、《秋来》中“衰灯络纬啼寒素”、《昌谷诗》中“草发垂恨鬓,光露泣幽泪”、《春归昌谷》中“细绿及团红,当路杂啼笑”、《黄头郎》中“竹啼山露月”、《秋凉诗寄正字十二兄》中“露光泣残蕙”、《伤心行》中“木叶啼风雨”、《李凭箜篌引》中“芙蓉泣露香兰笑”、《南山田中行》中“冷红泣露娇啼色”、《湘妃》中“九山静绿泪花红”、《昌谷北园新笋四首》中“露压烟啼千万枝”、、《五粒小松歌并序》中“月明白露秋泪滴”等等。另外,他在诗中很喜欢用“死”、“病”、“血”、“凝”、“鬼”、“蛇”等令人惊悚的字眼。还有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就是李贺很年轻的时候就受到鬓发斑白脱落的困扰,对于这个缺陷,他就别有倾心地描写女子美好的头发,具体的可以参见陈允吉的《李贺:诗歌天才与病态畸形儿的结合》一文(上海《复旦学报(社科版)》1988年6月,P1~P9)。
3.李商隐是晚唐,晚唐时就有明显的感伤情调,意象虽然很艳丽,想象则狭隘而且凄美。李商隐的用色很有特点,青,84次,0.228%;红,63次,0.165%;紫,45次,0.118%。绿,25次,0.065%,有一种凄艳的感觉。在我的影响中,李商隐就象法国的马赛尔·普鲁斯特一样,喜欢把自己描写成为一个柔弱的、渴望爱情而又得不到爱情滋润的有才华的青年。事实上,李商隐就是这样的,典型的如《无题两首》“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薰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李白是诗仙的仙,虽谪居人间穷顿困苦,然而仙人豪气不减,一路昂首向上,所思所想清气纵横,逸气才情千古独步。李白可以学,就像求仙是可以的,成仙则是未闻的,但是修得一副松鹤清癯之象还是正常的。所以学李白易得一“清”字。
李贺是诗鬼的鬼,幽艳女鬼遗留人间,潦倒悲愤,在诗中带有摧毁性的描写美好的事物,以异于常人的眼光来审视意象。李贺是“不可无一,不可有二”的。他的剑走偏锋虽然尽一时之美,终是邪道,故其寿不长。因为他是鬼,所以后人一学就坠入魔道而万劫不复,后世少有似之者。学李贺易得一“怪”字。
李商隐则是诗人的人,终生活在人的痛苦里面:爱情的失意、官场的失意、友情的失意……一切都是常人的痛苦,只是聚集了一切中不幸的不幸,他具有兰心蕙口,诗中不脱凡俗之气,不离人间之苦,时时叹老嗟穷。李商隐是人人可以学得的,可是大多数只学其躯壳,未得神髓。后人只能依据自己的才情,八斗中或得一升,或得半斗而已。宋初的“西昆体”就是一例。学李商隐易得一“艳”字。

李白诗与李贺诗均以奇特的想象见长,但诗境差别甚大,试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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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立文 
文学类认证行家 2015-12-07
  一、李贺李白诗境的差别:简短的说,李贺的诗境追求瑰美冷峭,如冷月悬空,清辉普照,人人景仰,但不可及。李白的诗境追求豪放飘逸,如红日当头,明丽耀眼,以光以热,使人淋浴其中。

  二、详细分析:

  1、李贺诗歌诗风以空灵甚至诡异见长,在内容上主要是抒发怀才不遇的悲愤;描写幻想中的神鬼世界;描写人民的疾苦;揭露时弊、批判统治者的荒淫昏聩,歌颂边塞将士英勇卫勉等。其艺术特点为:想象奇谲,辞采诡丽,变幻缤纷,刻意创新。诗歌意象跳跃,结构不拘常法。修辞的奇巧和诗歌语言的奇峭。但有其不足,追求奇峭虚幻而往往流于晦涩险怪,缺少完整的形象和连贯的情思脉络,难于索解。

  奇特的语言营造悲冷的氛围是李贺诗歌最为成功的因素之一,也是“长吉体”能在繁花似锦的诗歌苑囿中一枝独俏的关键所在。典型如李贺的《秋来》诗文。《秋来》这首诗大约作于李贺辞官归家的时期。糟糕的心情、萧瑟的秋风、刺骨的冷雨,触发了诗人心中无限的悲苦哀愁,诗人主观情思与孤坟野鬼融于一体,托物传情,借“鬼”寄慨,以瑰丽奇特的艺术形象来抒发诗人抑郁未伸、怀才不遇的深广忧愤,凝成了瑰美而冷俏的语言,读来令人胆颤心惊,毛骨悚然。

  李贺把诗歌作为呕心沥血和事业,其母说他“呕出心乃已”。他刻意追求诗歌语言的瑰美冷峭。宋代严羽在他的《沧浪诗话》云中说“长吉之瑰诡,天地间自欠此体不得。”《秋来》这首诗中桐风惊心、香魂吊客,鬼唱鲍诗,恨血化碧等悲冷的意象充分体现了李贺语言的艺术特色。别具一种魅力。

  2、豪迈奔放,清新飘逸,想象丰富,意境奇妙,语言奇妙,浪漫主义,立意清晰。
  李白生活在盛唐时期,他性格豪迈,热爱祖国山河,游踪遍及南北各地,写出大量赞美名山大川的壮丽诗篇。他的诗,既豪迈奔放,又清新飘逸,而且想象丰富,意境奇妙,语言轻快,人们称他为“诗仙”。
  李白的诗歌不仅具有典型的浪漫主义精神,而且从形象塑造、素材摄取、到体裁选择和各种艺术手法的运用,无不具有典型的浪漫主义艺术特征。
  李白成功地在中塑造自我,强烈地表现自我,突出抒情主人公的独特个性,因而他的诗歌具有鲜明的浪漫主义特色。他喜欢采用雄奇的形象表现自我,在诗中毫不掩饰、也不加节制地抒发感情,表现他的喜怒哀乐。对权豪势要,他“手持一枝菊,调笑二千石”(《醉后寄崔侍御》二首之一);看到劳动人民艰辛劳作时,他“心摧泪如雨”。当社稷倾覆、民生涂炭时,他“过江誓流水,志在清中原。拔剑击前柱,悲歌难重论”(《南奔书怀》),那样慷慨激昂;与朋友开怀畅饮时,“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山中与幽人对酌》),又是那样天真直率。总之,他的诗活脱脱地表现了他豪放不羁的性格和倜(俶)傥不群的形象。
  豪放是李白诗歌的主要特征。除了思想性格才情遭际诸因素外,李白诗歌采用的艺术表现手法和体裁结构也是形成他豪放飘逸风格的重要原因。善于凭借想象,以主观现客观是李白诗歌浪漫主义艺术手法的重要特征。几乎篇篇有想象,甚至有的通篇运用多种多样的想象。现实事物、自然景观、神话传说、历史典故、梦中幻境,无不成为他想象的媒介。常借助想象,超越时空,将现实与梦境、仙境,把自然界与人类社会交织一起,再现客观现实。他笔下的形象不是客观现实的直接反映,而是其内心主观世界的外化,艺术的真实。
  李白诗歌的浪漫主义艺术手法之一是把拟人与比喻巧妙地结合起来,移情于物,将物比人。
  李白诗歌的另一个浪漫主义艺术手法是抓住事情的某一特点,在生活真实的基础上,加以大胆的想象夸张。他的夸张不仅想象奇特,而且总是与具体事物相结合,夸张得那么自然,不露痕迹;那么大胆,又真实可信,起到突出形象、强化感情的作用。有时他还把大胆的夸张与鲜明的对比结合起来,通过加大艺术反差,加强艺术效果。

李白李贺比较

 (2008-07-13 16:5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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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唐代浪漫主义诗歌的两朵奇葩

                   ——李白与李贺诗歌之比较

    [摘要]本文分析了李白和李贺诗歌的异同,从两位诗人诗歌基调、想象的方式和仙鬼入诗的三个方面的区别进行对比分析,指出李贺的诗歌和李白的诗歌都包含着深刻丰富的思想内容,仅仅是外在表现不同而已。不能离开诗人的感情世界去看李白的仙气或者李贺的鬼气,并以此去评判作品的优劣高下,而应该深入地分析他们的作品,来进一步领会把握两位诗人的不同想象方式、构思方法、语言特点以及由此而产生的具有独创性的诗歌艺术形象。

    [关键词]诗歌  基调  想象  仙气鬼气

    唐代的李白与李贺。都是我国文学史上著名的浪漫主义诗人。他们在诗歌创作上,既表现出相似的浪漫主义风格特色,又同中有异,各树一帜,成为唐代浪漫主义诗歌的两朵奇葩。深入研究分析他们诗歌的异同,对认识、总结这一流派的创作规律是很有意义的。

    一、基调:李白的高昂热烈与李贺的低沉抑郁

    时代、个人境遇的不同,造成了李白与李贺浪漫主义诗歌基调的巨大反差。诗人是时代的产儿,也是时代的歌手。生活是文学艺术的源泉,一定的文学艺术总是一定社会存在即政治经济等等的反映。无论谁也不能离开特定的时代而凭空创造。

    李白的一生,大多数处在盛唐开元天宝年间。这一时期,唐帝国国力极度强盛,经济文化呈现空前繁荣景象,人民创造精神也有所发扬。同时在政治经济各方面又潜伏着各种危机。国家的强大,鼓舞着李白向往功名事业的雄心;政治的危机,更激发了他拯物济世的热望。李白出身于富商家庭,经济宽裕;一生大半过着浪游生活,行动自由而少拘束;壮年诗名大盛,为世人共同赏识赞誉,玄宗因命供奉翰林。所以,李白一生自视甚高,具有豪爽开朗、酷爱自由、追求解放的独特性格,也是形成他高昂、热烈的浪漫主义诗歌风格的由来。

    而李贺一生则在中唐的贞元元和年间度过,作为“唐诸王孙”的李贺,目睹朝政混暗,国势衰微,军阀割据,民生凋蔽的黑暗社会现实,李贺为之愤怒、焦灼、绝望。加上自己家境贫寒、遭际坎坷、疾病缠身,因而愤强激越,他把这种思想感情熔铸到自己的创作中,形成了李贺消沉忧愁、孤愤凄惋、奇崛幽冷的所谓“长吉体”诗风。

    二、想象:李白的神奇夸张与李贺的特异奇诡

    李白和李贺的诗歌都具有丰富奇特的想象。李白诗歌很少对生活过程做细致的如实的描绘,而是驰骋想象于广阔的空间,穿插以历史、神话、梦境幻境和大自然的景物,捕捉许多表面上看来互相没有逻辑联系的意象,运用独特匠心,构成了一幅幅惊心动魄的图画,表现跌拓起伏的感情。如《蜀道难》一诗,以神奇莫测之笔凭空起势,从蚕丛鱼凫说到五丁开山、六龙回日,全用渺茫无凭的神话传说烘托奇险的气氛。以下又用黄鹤、猿猱、悲鸟、子规、古木、枯松作夸张的点缀,其间插入胁息、抚膺、凋朱颜的叙述作为全诗的骨干。“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诗句在篇中三次出现,更给这首五音繁会的乐章确定了回旋往复的基调。李白一生并未到过剑阁,这篇诗歌完全是凭传说想象落笔,而对家乡壮丽河山的热爱自豪则洋溢其中。

    又如《庐山谣》写李白在庐山顶上望大江景色:“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完全摆脱了真实空间感觉的拘束,以大胆的想象夸张,突出了山川的壮丽,展示了诗人壮阔的胸怀。再看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之第二段叙述作者的变幻多端、五彩缤纷的梦境。从时间上来讲,开头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的清晨,接着便是“迷花倚石忽已瞑”的黄昏;从气候讲,本来是旭日东升,后来却是“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这种时间、气候的变化,和人的心情是一致的。而当人的心情由流连山水的喜悦转为忧郁悲凉之时,神仙世界突兀出现在眼前仙人们披着彩虹乘风驾云,以虎鼓瑟,以鸾驾车,纷纷而来参加盛会。这样的场面多么辉煌,多么壮观。李白描写的是想象中的神仙世界,而实际上却曲折反映了作者在长安三年的生活印象。

    总之,李白以大胆的夸张、惊人的想象创造出一个瑰丽多彩的诗歌境界,他的作品富有神奇色彩,形成热烈、豪放、飘逸的诗歌风格。“李白满脑子神仙,神仙是最快乐最自由的幻想人物,因之李白诗中充满飘飘凌云气的快乐情绪。”

    李贺诗歌则以其丰富特异的想象,奇诡的构思,把人们带入神秘幽奇、色彩缤纷的艺术境界。李贺创作诗歌感情炽热,神思驰骋,无论何种题材,经诗人丰富的想象,迥然异趣的艺术构想,画面气象万千,新意叠出。李贺诗作想象十分奇特,并妙用大量通感,使人们对客观事物的认识更加全面、清晰,从而获得更高层次的审美享受。使作品更具艺术的震撼张力,达到袭人心脾的效果。
如《听颖师弹琴歌》,此诗是李贺在长安任奉礼郎时听颖师弹琴后所作,描摹了颖师美妙绝伦的琴声,赞叹了他的高超的琴艺。诗中描绘琴声时运用了多种艺术手法,有以声喻声的“双风语”、“敲水玉”,还有以“挟剑赴长桥”的武艺、“浸发题春竹”的书艺来喻琴艺使人耳目一新。又有运用通感的手法,以视觉写听觉。用“别浦云归”、 “芙蓉叶落”、“秋鸾离”来形容琴声的清悠优美,以越王夜游天姥,仙女骑鹿渡河形容琴韵的轻盈飘逸。更见匠心独运,令人叹为观止,通感的运用使诗作灵感激荡,意趣横生,韵味深长。
 
    如《梦天》,诗人把月亮的幽光幻想成蟾、兔的泪水,把天空的云层描绘成琼楼玉宇。如“玉轮轧露湿团光”一句,把明月在云雾中飘过说成是“玉轮轧露”,真是虚幻离奇的奇想。《梦天》不仅意象奇特,构思也奇特,邀游月宫已是奇诡;突然转问哲理的探索,更是奇之又奇。又如《金铜仙人辞汉歌》,这是李贺历来脍炙人口的一首诗。“忆君清泪如铅水”比喻非凡,绘声绘色地写出金铜仙人怀旧、惜别之痛——泪水涔涔,落地有声。“天若有情天亦老”句,想象尤其奇伟,表达历史无情的感慨,它的艺术魅力在于意蓄多层,言外有言,饱含深刻的哲理。
    李贺诗往往创设神秘阴森的氛围,瑰诡凄冷的意境,从而充分表达诗人身处病态社会的烦闷、压抑、凄凉与愤激心绪。如《将进酒》诗的前面描写一幅奇丽熏人的酒宴图,场面摈纷绚烂,有声有色,给人极强的敏悟。美酒佳看,欢歌曼舞,人生之乐似乎莫过于此,但结尾笔锋倏转,出人意料地推出死亡的意念和死的悲哀,一片苦涩幽怨的意绪。《秋来》中,诗人深感韶华易逝,想到呕心苦吟无人赏识,只有同病相怜的古诗人魂魄来相吊慰,有幽明同悲,千古一慨之意。运思凄苦,意境幽艳,强化了作品的奇诡冷艳之美。

    三、抒情:李白仙的浪漫和李贺鬼的幽丽

    对黑暗现实的深刻不满,对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因而产生的参与政治,改变现实,建功立业的热烈的理想追求,这在二李诗歌中都有强烈的表现。

    如李白写的云阳役夫夏日下拖船之苦的《丁都护歌》,写田家劳作之苦的《宿五松山下荀媪家》,充满对劳动人民劳苦生活的深切同情。李贺的《老夫采玉歌》也通过一位老采玉工人的血泪控诉,揭露了为统治阶级创造财富的采玉工人的悲惨状况。相比之下,李贺的诗歌对劳动人民苦难生活的反映更为深沉。饥寒交迫,命悬一线,血泪风雨,悬崖碧潭,生死愁恨,把幽冷的环境和艰难的生活融为一体,这样细致的写法是李白所缺乏的。

    在抒写对理想的热烈追求方面,李白的诗歌多用古风,洋洋数十句上百行,淋漓尽致地抒发自己的感情。如《扶风豪士歌》、《上李邕》。而李贺这方面的诗歌多为短章,如马诗二十三首和南园十三首,篇幅短小,构思精巧。相比之下,李白的诗歌显得大胆热烈、奔放不羁。

    李白的道家思想使他写下了许多反映其求仙学道生活的诗篇,他那种酷爱自由、追求个性解放的独特性格,常常是借这类诗歌表现出来的。他往往把自己叛逆不羁性格同雄伟奇险的高山大川及虚无缥缈的天仙神灵相糅合,创造出瑰丽神奇的诗歌境界。应当说明的是,李白慕仙学道,为的是解脱人生的烦恼忧扰,追求神仙的那种超脱现实的绝对自由,效仿道家藐视权贵、遗世独立的精神,而并不是想真的去深山老林修炼隐居或寻找虚无缥缈的海外仙山。他对国家、民族、人民的关心也使得他无法超脱现实。如《古风第十九(西上莲花山)》明显带着《离骚》的痕迹,在升天神游的美丽幻想中,突然想到了安史之乱中的苦难故国。自安史之乱后,李白的诗歌中更多地体现出他对时局的关心,虽然偶尔还流露一些隐居和求仙学道的思想,但作品的基调毕竟深沉、现实多了。所以,李白归根到底还是一个热爱祖国、关怀人民、不忘现实的伟大诗人。一千多年来,他被人们称为“谪仙”、“诗仙”,固然与他超脱、傲世的性格有关,与他写了许多富有仙气的诗篇有关,也是他作为一个人民诗人所应有的荣誉。

    同李白的作品遭遇相反,李贺的作品却屡屡引起纷争,毁誉不一。有人嫉恨他,咒骂他,排挤他;有人却敬重他,赞誉他,效仿他。这些毁誉不一的观点都牵涉到李贺的那些以描写鬼神怪异的神怪诗。这一类作品数量不算多,大约十来首。这些诗歌写到战场、坟墓、鬼魂、怪异等等,“鬼才”、“诗鬼”的称号和“牛鬼蛇神”诗的评语,都是由此而来。但只要细加分析,李贺的“以鬼入诗”其实也不能简单地以“怪诞恐怖”之类的话来概括,而是包含着丰富深刻的思想内容的。有的是借古讽今,如《铜仙人辞汉歌》写茂陵鬼迹和铜人下泪,讽刺唐代帝王求仙,寄托兴亡之感。有的揭露民间疾苦,同情劳动人民的悲惨遭遇,如《老夫采玉歌》以鬼心写贫苦采玉工人世代怨恨。《南山田中行》中有“鬼灯如漆点松花”,用鬼火来渲染气氛,描绘农村破败景象。《绿章封事》中有“愿携汉戟招书鬼,休令恨骨填蒿里”,用鬼魂写穷苦读书人默默死去的痛苦。有的借以抒怀,发不遇之忧愤,如《秋来》写道:“思牵今夜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秋魂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用鬼影鬼声鬼物寄托忧愤,哀怨孤激之思见于字里行间,为封建社会中千千万万穷苦终生的读书人发出激越的不平之鸣。有的可能是一种爱情的寄托,如《苏小小墓》:“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写得轻灵缥缈,与屈原的《山鬼》有异曲同工之妙。值得注意的是有两首写得阴森怪诞的《神絃》《神絃曲》,骨子里却是揭露女巫骗术,反对封建迷信的。他写降神的过程“桂叶刷风桂坠子,青狸哭血寒狐死。百年老鹗成木魅,笑声碧火巢中起”“海神山鬼来座中,纸钱窸窣鸣旋风。呼星召鬼歆杯盘,山魅食时人森寒”,将鬼神降临和动态描写得栩栩如生,气氛阴森恐怖,很有鬼气。最后却不无幽默地下个结论“终南日色低平湾,神兮长在有无间。神嗔神喜师更颜,送神万骑还青山。”原来一切都是空的假的,不过是女巫们在装神弄鬼而已。

    可以看出,李贺的写鬼入诗正如李白的以仙入诗一样,都包含着深刻丰富的思想内容,仅仅是外在表现不同而已。不能离开诗人的感情世界去看李白的仙气或者李贺的鬼气,并以此去评判作品的优劣高下,而应该深入地分析他们的作品,来进一步领会把握两位诗人的不同想象方式、构思方法、语言特点以及由此而产生的具有独创性的诗歌艺术形象。

    参考文献:

1、《中国历代文论精选》   张少康主编  北大出版社20038第一版
2、《李贺诗选》    刘斯翰选注      广东人民出版社19842第一版
3、《中国文学史》   游国恩等主编  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7第一版
4、《意与境》  陈铭著               浙江大学出版社200111第一版
5、《唐诗一万首》  抱犊山人纂     花山文艺出版社19911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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