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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与境:诗意之构

 江山携手 2018-11-26
象与境:诗意之构



    不能承受这样细致的推敲与解读,但不能不尊重与珍重这诚挚的付出与真挚的关注与鼓励。深深感谢红力兄。

——霜扣儿

 

象与境:诗意之构

——浅谈霜扣儿诗歌的意象  

红力

 

意象,是诗歌构成的基本单元。诗人将各种各样的意象通过千变万化的组合构成复杂多样的意境,借以传达诗人想要表达的丰富多彩的诗意,从而构成诗。

所谓意象就是我们的感官所能够感知到的具体的形和觉。

形是指视觉意义上能够看到的或感知到的具体物或状态(包括动态、静态、神态等等),如一棵树、一片云、一潭水或是一缕烟,一个闪电。或是动作,神态等状态。对一个形的感受用语言描述出来就会构成一个形的意象。

觉是指感官(知觉视觉味觉聴觉)经过意识加工后的具体感受。如風从皮肤上吹过。,对这些觉的具体感受用文字表述出来就是觉的意象。

语言之所以能够传递信息,让人理解,就是因为语言本身就是由各种各样的意象构成,这些意象在我们的大脑中重建语言表达的境,从而重现语言所携带的信息。

    所谓境是指由意象构成的让诗意存在的时空域和情感域。

所谓意是指诗人想要表达的主观思想,情绪,情趣等。也就是诗歌的主旨。

 

无论是哪种形式的诗,都必须借助各种各样的意象构成境来传达诗意,这是诗歌审美的内在要求。诗人采用的意象越接近要表达的诗意,说明诗人驾驭文字的能力越强。一首诗往往由若干个意象以复杂的形式组合而成,构成整首诗的意境。意境决定了整首诗的品质。同时也决定了读者对诗意领悟的域。不同的诗人即使用同样的意象去构建意境,由于诗人想象力不同,审美意趣不同,驾驭能力不同,格局不同,观点或视角不同,所构建的意境也不同。所传达的诗意也就会不同。

所以,本文研究霜扣儿诗歌艺术特点,试图从诗人对意象把握和应用的方式出发进行分析,一窥诗人诗歌构成的独特艺术手法和她的诗歌独有的艺术特色。

 

霜扣儿诗歌的意象构成特点至少有以下几种。

 

一、大象小用,小象大用

 

在霜扣儿的诗歌意象世界里,世上万物都是相通的。正是因为这种相通,使得霜扣儿诗歌中常常出现大象小用,小象大用,在时间跨度、空间跨度上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由此产生出一种“芥纳须弥”般颇富禅意的奇诡意境。让读者能够更深入更强烈地感受到诗人要表达的各种诗意情绪。

如在《忍不住有,也忍不住无》(见诗集《我们都将重逢在遗忘的路上》第077页)这首诗的开头诗人写到“找一个无雨之日,不许天哭”。这是多么惊人的句子!“天”是个巨大的形象,把它和诗人这个小形象放在一起,形成巨大的空间(实形大小)反差,产生一种惊人的震撼力。诗人巧妙地用另一组合理的意象“找一个无雨之日”做铺垫,使得用“天”来表达诗人内心巨大的痛苦变得精准而形象。铺垫的句子看似信手拈来,实则巧心独运。一个“找”字,把诗人为自己的痛苦寻求出口的神态刻画得维妙维肖。“无雨之日”作为一个意象单元,借自然之力为自己寻求合理的借口,让释放痛苦显得那么无助无奈。只找“一个”,说明诗人的要求是多么地低微。只有这样通透的巧思才能构造这样精妙的诗句。这样的句子在霜扣儿的诗中并不鲜见。这或许是我们读霜扣儿诗作时往往感觉她妙语连珠的原因之一吧。比如下面这些诗句都是这种意象结构的应用。“一怀迷宫”、“半寸蒼穹”,“我留下的泉水在眼中”“我挑出的日头在头顶”(《忍不住有,也忍不住无》),“天空软下头颅”(《残垣》),“我倒映一杯佛前水”(《老庙》),“我的脸如水般苍茫”(《我的脸如水般苍茫》),“曾经的沧海,在一滴水里翻腾”“学习行走,学习追求,一条条道路,一条条皱纹”(《看散了红尘》)等等。

     再欣赏霜扣儿另一首诗《天上人间》(见诗集《虐心时在天堂》第149页)中的句子。“长久的对视成为最广阔的囵囫。/故居的垣墙高不过一章天规。”,“心念比回廊更深。/三途短如一烛。”“回声是影子。/沿路的桃花枝早成绣针,一行行深入人心”;“君心如舟,驰进漫天的星河。悬空的奔跑立起天地间的大道。三百六十日长不过一缕青丝。”;“离开前,伸出你的手来,捻我成细碎的金箔,如羽纷飞。”;“爱一直比流水长三寸。/心一直比群山重一分。”这些句子都可以看到诗人大象小用,小象大用的手法。反复咀嚼这些句子,就能体验到霜扣儿诗歌构成的妙处。

 

二、意象错位搭配

 

霜扣儿的诗歌语言奇诡波谲,意象跳跃迭宕。许多表面看似无关,实则有着深层逻辑关系的意象之间错位叠加后,构成一种似有若无的如梦幻般的画面,在真切与缥缈之间揪住读者的心。让读者随着她的诗情的波动而波动。这种错位搭配叠加的意象构成,成就了霜扣儿   诗歌的耐读性。而那些奇诡的句子又常常显得自然妥贴,仿佛诗句原本就在那里。

     如“对于历史,我是有雾的时辰”,“我是时辰”初读似乎不通,但仔细琢磨,“有雾”笼罩时,我们看东西都会模模糊糊,用这样的意象说明“我”对历史的理解,这样的表达不仅具有诗意,而且蕴含深意。这种表面看上去错搭的意象,实则有着更深的逻辑关系,使诗意的表达更精准更富有内涵。诗味更浓。

在《残垣》(见诗集《我们都将重逢在遗忘的路上》第005页)这首诗中,诗人有以下的句子,“谁举着墓碑辨认家乡”,墓碑怎么可以举着?诗人说举着墓碑辨认家乡,让读者心灵为之一震。但仔细思忖,大多长久离开家乡的人再回乡时,大都是祭祖,都是在墓碑上辨认祖先,所以,用“举”字更形象更有沉重感。家乡是什么?家乡其实就是你的祖根之所在。读这样的诗句,一种悲摧感顿时袭上心头。“缺口都是杂念”“晚霞穿过我的长啸/扑向大地之心”,“晚霞”是光的象,“长啸”是声音的象,两种意象交错构成一种迷人的意境。“灯笼做旧了世人的故乡--她的娘家/现在是谁的枝头”(《愛凋零的花》见诗集《我们都将重逢在遗忘的路上》第007页),灯笼与故乡是两个看似无关的意象,诗人巧妙地用“做旧了”将二者的逻辑关系合理化。“娘家”和“枝头”也看似无关,但用“是谁的”给二者建立了逻辑关系,让“灯笼”、故乡”、“娘家”、“枝头”构成一种奇妙的意境。

“日光和我走在纸上/中间的阴影去了远方”“大路瘦了/容不下吹响的胡笳/我立身为无雨的芭蕉,仍不能解”(《我和日光走在纸上》见诗集《我们都将遗忘在重逢的路上》第013页)“日光”和“我”叠加,就出现了“阴影去了远方”这样奇妙的意境,如神来之笔。用“瘦”来形容大路,又叠加上“吹响的胡笳”这个声音之象,让“容不下”变得合情合理,造成一种奇特的意境,让诗人忧郁复杂的情绪得以承载。“我”和“芭蕉”叠加”,又用“无雨”修饰,给读者造成不可言传的妙意,诗人“不能解”而读者更“不能解”,而解恰恰又在这“不能解”中。

“古道是一种致命的遗漏/而怀远,怀旧,只是可怜了无辜的暮雪千山”(《古道边》见诗集《我们都将重逢在遗忘的路上》第038页)。古道遗漏,看似不合理,细细品味,却的确是一种形象的逻辑存在。“远”是平面空间的延伸,“旧”是时间深度的延伸,是思绪在时空两个维度的交错。“暮雪千山”用无辜形容传神而又有深意,再加上“可怜了”拟人化,立刻使句子生动活现,充满浓浓的诗意。“半盏茶的清凉难润你的远方/我不抬头,我怕慈悲遥远”。(《走过山梁,泛起金黄》见诗集《我们都将重逢在遗忘的路上》第079页)  茶润远方,也是初读疑惑,细品极精。其实是你行走在远方我用半盏茶难以给你滋润,表达了一种远离的无奈和无奈背后的深情。后面“我怕慈悲遥远”异曲同工,而意境又不同。给人一种强忍的感觉。读来揪心。

 

三、意象的嫁接

 

嫁接是个生物学词汇。本意是把一种植物的枝插入另一种植物的枝中,成活后长出一种兼具两种植物特点的果。诗歌意象的嫁接具有同样的妙趣。例如:在《净土》中,诗人写道:“我空空如开不出梅花的青纱/摘不下眉眼的旧画/我影子短小,逃不出一只竹扇的清风/如同入土的桔梗遇不上明年的草青”。这些诗句把一些意象进行了巧妙的嫁接,如“青纱”和“梅花”,“眉眼”和“旧画”,“竹扇”和“清风”,“桔梗”和“草青”。这种嫁接形成了新的意象,使诗歌语言变得灵动、新颖,诗味儿浓郁而意境更深。又如,在《你看那落日》里,诗人写道:“那故人的血/要接到更黑的夜,那层苍天的下巴/布满我仰望的暗疾”。“苍天”和“下巴”嫁接到一起,将虚的形象拟人化,让我们仿佛看到一张苍桑的脸。把“暗疾”嫁接到“仰望”这个动作形象上就形成了一个固态的混合着思念意味的画面。这一连串的意象营造出对一个故人的深深的情感和由这种情感折磨所产生的复杂的痛。意象嫁接的手法在霜扣儿的诗歌中非常普遍。这种嫁接使得霜扣儿诗歌语言具有独特的魅力。

象与境:诗意之构

 

四、实象虚化,虚象实化

 

为了叙述方便,这里把可见的有形的事物的意象定义为实象。把无形的和精神类的意象定义为虚象。比如山、水、天空、云等等都是实象,而“想念”、“爱”这一类的都是虚象。

    在霜扣儿的诗歌艺术中,常常应用实象虚化或虚像实化的手法使意象更加形象生动,从而构建更加复杂的意境,以达到更加精准表达深奥内涵、复杂情绪的目的。

以《尘埃啊》(见《我们都将重逢在遗忘的路上》第30页)这首诗为例。

“二月的念怀埋在局部暴雪/彻底的打击如此深厚/不能分解,埋起各种底端和起始”。这里“念怀”、“底端”、“起始”都是虚象。诗人通过“埋”字把它们实体化,让情感产生可以触摸到的感觉。“吹起的口哨断在半腰。”“替我包装不断的,不断的孤独”;“问询的事情总是漂泊的。而路上/世界托举不住苍茫”。这里“口哨”、“孤独”、“事情”、“苍茫”都是虚象。诗人分别用“断在半腰”;“包装”;“漂泊”;“托举”将它们实体化,使抽象的事物具象化,让平凡的文字有了灵性有了生命,产生出奇妙的诗歌意境。形成一种霜扣儿独有的诗歌语言风格。再如“下旬的月亮像安息的愿望/勾一个边就走了。黎明送来天青色的皮囊”;“尘埃啊,这匆忙赶路的往事和明朝/眼看着到来、离去/不能分开也不能拥抱”。前句中“月亮”是实象,用“愿望”这个虚象把它虚化了并赋予它新的含义,让它成为诗人所要表达的诗意的承载体。“黎明”是虚象,用一个“送”字将它拟人化,而且送的是个很具体的“皮囊”,使诗句的情绪变得可触可感。诗歌语言变得新颖别致。后一段中,诗人将“往事和明朝”拟人化,让虚像变成实象。让读者能更强烈感觉到“不能分开也不能拥抱”的情绪体验,进而感觉诗人真正想要表达的“就像深深爱着,又不能真实相处”的情感体验。

 

五、意象的逻辑:象合情合理,意才能精准传神。

 

霜扣儿驾驭文字的能力体现在她以象达意的精准上。这一方面表现为霜扣儿在语言使用上的创新比比皆是,构成了她的文字的独特魅力。另一方面表现为她善于发现许多不同象之间的内在逻辑,并自由地运用这些意象构建她需要的意境。

例如,在《爱凋零的花》一诗中,诗人看到的意象是“爱凋零的花”。要表达的意是“她”,诗人是这样表达的:

“爱凋零的花。她的消失也不会太久了/红边诉说春日/多少好风抱过她?在人生的旅途上/多少卿卿与她香过黎明”这种物与人的混同描述使得诗句不着痕迹地物我同化。咏物即咏人,咏人也是咏物。关键在于“花”与“她”的内在逻辑关系。于是构建出“多少好風抱过她”“多少卿卿与她香过黎明”这样惊人旖旎的句子。

同样是这首诗中的例句:“灯笼做旧了世人的故乡——她的娘家/现在是谁的枝头?”

之所以有这样传神的句子,是因为霜扣儿善于发现这些零散事物的本质以及它们之间内在的逻辑关系。现代社会照明全用电灯。使用灯笼的本质是对传统的怀旧。而离开故乡很久,故乡也是旧的。所以霜扣儿选择“做旧”一词,让平凡的事儿陡然产生了诗意。“做旧”本是文物领域的用词,用在这里是那么传神。诗中主人公是“她”也是“花”。对于“她”来说,故乡就是“娘家”,对于“花”来说,故乡是“枝头”。一句“她的娘家/现在是谁的枝头”制造出一个耐人寻味而又极其帖切的诗歌意境。精准传达出“她”的也即我们的对于故乡的复杂的五味杂陈的感觉。犹如神来之笔。

仍然以这首诗为例。诗人继续写道:

“一生艳丽唯用委泥做证/翩翩若鸿,唯有摇曳/说清喧嚣的爱恨多么浓重与短命”

前面一句虽然有化“零落成泥碾做尘”之意,但在表达上仍然具有新意。“一生艳丽”是时间和色彩构成的具象,即是“花”的一生,也是“她”的一生。“委泥”是结果。“翩翩若鸿”是虽美犹轻之象。“摇曳”是无法主宰自己之象。“喧嚣”是生活之实态,“爱恨”是生活之内容,“浓重与短命”是过程和结果之象。这一组象依据内在逻辑关系有机地组合在一起就准确构成了诗人要表达的“花“和“她”的生命写照这个大意境。尤其“说清”二字的应用让整段诗句立即生动起来。

实际上,在霜扣儿的诗中,各种意象的应用是千变万化的。万物之理都是相通的。这取决于霜扣儿诗思的开放性。也取决于她通透的悟性。在霜扣儿的诗中,各种意象都可以随意组合随意搭配随意嫁接(其实也是不随意的),从而形成复杂瑰丽耐人寻味的诗歌意境,准确传递诗人要表达的各种诗意。她的诗歌艺术的丰富性也很难用简单的概念分析就能完全明了。本文仅仅是抛砖引玉。希望从一个侧面窥探霜扣儿的诗歌之美。要想抵达霜扣儿诗歌的意境之地,领略她丰富的诗歌之美,唯一的途径就是认真阅读她的诗歌本身。

 

                                               

                                       红力于2017.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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