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金发女郎逃跑之谜(译文原创)

 胡胜利 2018-11-27


 

[] 厄尔·斯坦利·伽德纳 

 胡胜利      

 

下午,阳光下寒气袭人,路两旁的树木拖着一道道长长的影子。山姆·贝科特打开古老的希格比宅院大门,把他的拖拉机开进庄园。

世事往往说变就变。只是在昨天晚上,这个希格比家族才停止了旷日持久的争吵而商定了出售价格。约翰·法恩汉姆,这个房地产经纪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匆匆赶去会见贝科特。不出几个小时,贝科特已再次巡视了这片房地产,在合同上签了字,并且把他的马赶进希格比的一块田园。现在,他要开始耕作啦。他能干到半夜,如果不太困,他能一直干下去。

庄园中心那座古老的房子被一棵棵枝叶茂密的大树团团围住,引人注目。一条土路从大门穿过田园通到房前。对贝科特来说,这座老房子毫无用处,光它的维修费用就比买这座庄园的花费还要大。

他落下犁铧,启动了拖拉机。随着犁铧的前进,黑色沃土翻卷出来,形成光滑的犁沟。乌云从头顶掠过,底层的云被西下的夕阳染成了紫红色。这正是一个南加利福尼亚的冬日。  

拖拉机引擎发出持续而有节奏的声响,全神贯注盯着犁沟的山姆·贝科特陷入梦幻般的遐想,竟没注意时间一分钟又一分钟地从身边溜走。天黑下来,他打开车灯继续干下去。夜晚的寒气象针扎一样刺痛了手和脸。可他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草地和垦地之间翻起来的土块。

放出来的马儿在田园里一刻也不歇息,可能是换了一个新环境吧。它们四处撒欢儿,偶尔还跑到湿漉漉的垦地。

山姆·贝科特不去理会它们。拖拉机依旧不停地绕着这块地耕作,翻卷出一条条整齐笔直的犁沟。

过了些许时候,月亮出来了,透过云层洒下皎洁的月光,使这个无色世界上的万物呈现出奇形怪状的轮廓。

右前方有个东西,像是一包土豆。山姆·贝科特仔细瞅了瞅,揉揉眼睛,又瞅。他停下拖拉机,从座位上僵硬地爬下来,跨过犁沟慢慢朝那东西走去,希望弄清楚那个随时会消失在黑暗中的物体,然而,它没有消失。贝科特越接近它,它就显得越黑越实在。他看见一双高跟鞋裙子——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脸朝下横卧在新开垦的土地上。

“嗨!”他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他摸摸她,胴体温热,但有种异样和无生命的感觉,他一下子把手拿开了。手上粘乎乎的,在微弱的月光下,只能看见一片黑。

山姆·贝科特跑向拖拉机,爬上座位,调转车头,以最快的速度朝大门驶去。他顾不上疲劳,竭力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在这时,他也没想到要记住准确的时间。

 

县警长比尔·艾尔登把办公桌上的行政事务处理完毕,卷上一只烟,安安稳稳地坐在他那把舒适的旧椅子上,在回家之前再浏览一遍报纸。他在县政府自己的办公室里难得工作到很晚,而却经常由于夫人的妹妹朵丽丝的造访而逗留到深夜。今天晚上朵丽丝就在那儿。

这位行政司法长官跟朵丽丝相处很好,因为他订有一条同每一个人友好相处的规则。但是,他很谨慎,避免过多跟她见面。朵丽丝觉得姐夫太“懒散”,并且利用一切机会讲给人听。她有一双明亮而结实的小眼睛,像只鸟,并且非常饶舌。

行政司法长官头发已经白了,说话慢慢吞吞,含有一种幽默的绅士风度。所有这一切惹恼了他那位精力充沛的小姨子,她认为一个男人应该具有某种“奔放的热情”。近来,她只要一提到他,就称他“光头儿”,平均1小时要说上1打。

司法长官扫了一眼《罗克维尔报》的标题。他注意到,希格比家族已达成协议,买卖正在进行。比尔·艾尔登知道,买主一定是山姆·贝科特,它的地产同希格比庄园接邻。

这位警长粗略地将头版浏览一遍,就翻到里边阅读“人事短闻”专栏。他对当地人凡俗琐事的熟谙,使他得到的栏外新闻远远超过印在纸上的内容。当读到爱尔茜·法恩汉姆已到本市作长期逗留时,警长的脸上出现了变化。这意味着她和约翰闹崩啦。不消几个礼拜,爱尔茜定会在逗留期间正式宣布他们的离异。

电话铃响了。

“您好,警长!”一个男人激动的声音,“我是山姆·贝科特!在我的庄园里发现一具女尸!”

“她是谁?”

“不知道。”

“她死多久了?”

“我想她是被人用刀杀死的。我刚刚发现。”

警长说:“一切都不要动。我就来。”

到山姆·贝科特的住处有10哩路,警长开动县府专车,刚好用10分钟赶到那里。山姆·贝科特在等着他,一脸震惊和困惑的表情。

“你看见什么了,山姆?”

“一个姑娘脸朝下躺在刚犁出来的土地上,是个金发女郎。依我看,顶多不过20岁。衣着讲究。——背上有个这么大的洞,像是被人刺杀。”

“你在尸体周围留下脚印了吗?”

“只是在我朝她走去的方向有我的脚印。”

“很好,”警长说,“咱们去看看。”

山姆·贝科特惴惴不安地说:“我正在犁地,她就躺在我犁过的地上,一点也看不出旁人留下的痕迹。如果有人杀了她,那他必定……

警长爬上拖拉机,说道:“好啦,山姆,咱们乘拖拉机到那边去。”

来到庄园,警长下车打开庄园大门,“山姆,把拖拉机顺原路开过去,”他道,“尽你最大努力。”

贝科特驾驶着拖拉机,保持车轮一直轧在早先的车辙上,穿过耕地朝原处开去。车辙把他们引到事发现场,车灯照亮了躺在地上的死尸。

“那些脚印,”警长问道,“是你的吗?”

“是我的。”

“根本没有别人的脚印,山姆。”

“我注意到了,”贝科特不安地道,“我说过什么踪迹也没有嘛。”

“他不会是从天上飘落到这里的,山姆。”

“啊,”贝科特说,“依我看,她一定是被刺以后拔腿就跑,穿过这片庄园,碰到第一条犁沟,就倒在上面啦。她当时没有力量爬起来,就死啦。我那时正犁过来,第一趟没有看见她,以后就很难看见啦。”

“第一趟怎么没有看见?”警长问道。

“当时月亮还没有出来,而我又一直盯着前轮旁边的地面,生怕犁偏了。”

警长从拖拉机上爬下来,小心翼翼地踩着贝科特的脚印走过去。他俯下身来,取出手电筒,在死人的身上从上到下缓缓地照了一遍。他用手指去摸心跳,没有摸到。然后,他回到拖拉机上。

“把拖拉机开回去,山姆,”他说,“走原来的车辙,开到硬土地上停下。”

来到硬土地面,警长从拖拉机上下来,把手电筒贴近地面,照着慢慢走过去,非常仔细地观察每一片草叶。

“没有血,”他说。

“我可能把血给犁啦。”

“很有可能。如果这个姑娘在被刺后跑过的话,裙子就应滴上血。现在只是上衣有血。”

“哎呀,对,”贝科特说,“我可从来没想到这一点。”

“听着,山姆,”警长继续道,“回去给副警长昆兰打电话,要他带上摄影师并通知验尸官。我留在这里。”

“好,”贝科特答道。听声音他对能摆脱此事感到如释重负。

“你给乔治·昆兰打完电话,最好还开拖拉机回来。我要让摄影师站在拖拉机上拍照,好显示尸体的位置和这些脚印。”

“除了我的脚印,没有别人的呀,”贝科特说。

“对,”警长说。

 

白丽儿·昆兰,副警长19岁的女儿,已经在电话机旁坐了1个多小时啦。罗义·泽斯坡要从俾克斯灵堡跟她通话。电话铃一响,白丽儿立刻拿起话筒道:“喂?”这是她专用于男朋友及来访者的那种娇滴滴的声音。

接线员说:“这里有白丽儿·昆兰小姐的长途电话。她在吗?

“说吧,”白丽儿道。

“等一会儿。”

传来了罗义·泽斯坡急切的声音:“喂,喂!”

“罗义!”

接线员一丝不苟的声音插了进来:“请每3分钟投入25分硬币。”

过一会儿,白丽儿又听到罗义的声音:“白丽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明天就回家!”

“啊,罗义!”

“你高兴见到我吗?”

“啊,是的,罗义!”

“我们明天去跳舞好吗?”

“太好了!”

要不是接线员打断她,告诉她3分钟已到,白丽儿恐怕要一直说下去。

罗义立即说了声“再见,亲爱的!”便放下了话筒。

白丽儿手持话筒愣怔片刻,才慢慢将它放下。但几乎就在这同时,它又响起来。白丽儿抓起来听到一个男低音:“我找乔治·昆兰,快!有桩谋杀案!”

“等一下,”白丽儿说。“爸爸,您的电话!”她喊道,“那人说有个谋杀案!”

昆兰拿起话筒,听到了山姆·贝科特激动的声音。他问了几个问题后说:“我将尽快赶过去。”

 

山姆·贝科特在拖拉机上装了一个强光灯,这个小组就开始检查尸体了。大家都承认没有脚印。摄影师对尸体以及尸体四周6个不同方位的地面进行了拍照。

“好了,吉姆,”警长对验尸官詹姆斯·罗干说:“我看你现在可以把她弄走了。可怜的孩子,顶多不过1920岁。”

“背部刺伤,”罗干用一种非常认真的口气说,“没有留下刀子。你手里是一桩谋杀案,比尔。”

呣呣。”

验尸官的声音里隐含着无法接受的困惑:“在这么松软的土地上杀死一个姑娘,却丝毫不留痕迹,简直不可思议。”

呣呣,”又是警长的声音。接着,他提高嗓门道:“大家听着,你们离开时,要乘山姆的拖拉机。我不希望你们在耕地上留下任何脚印。明白了吗?”随后他又低声对山姆·贝科特说:“过1个小时再来接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留在这儿。你要来回几趟。先把尸体运走。”

贝科特点点头,于是比尔·艾尔登就消失在夜幕中了。他烟头上的火光时隐时现,后来落到地上,不见了。

这位行政司法长官盘腿而坐,像个牛仔。他瞧着山姆·贝科特的拖拉机慢慢穿过田园驶向大门,瞧着大门口的动静。停着的车发动了,前灯亮了,血红的尾灯移动了,走了。

慢慢地,田园安静下来,只留下夜声悉悉。警长身后某个地方有匹马在走动。

当大地再次回到完全黑暗和静谧之中时,他站起来,转身朝环绕那座古老房屋的树丛缓缓走去,脚步落在草上,轻得没有一丝声响。他像只猫一样,静悄悄地穿行在树荫里,找到一个理想的位置,又盘腿而坐,等待着。

突然一声鸟叫,打破了沉寂。接着,从他右边什么地方模模糊糊传来某个小动物踩在枯叶上的声响。他一动不动地坐了20分钟,向黑暗中听着,直到那些夜间小动物使他消除了疑虑,他才站起来,朝前走去。

这座大房子的门都关着,窗户都用木板遮着。警长小心翼翼打开手电筒,审视了前门,又转身来到后门。前后门都关着并上了锁。但是在一个侧门,锁周围的迹象表明,这个门最近打开过。

他推开门走进去,穿过一条积满灰尘的走廊,走进起居室。一只大老鼠被手电光照住,逃掉了。

老马温·希格比一年以前就去世了。打那以后,他的家族们就激烈地争吵不休,谁也没有住进这所房子,也无人照管它。现在,起居室里是一副奇特的景象:大老鼠、小老鼠,都在家具里生儿育女;地板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尘;墙上的画图都歪三倒四地吊着。

马温·希格比生前是一家地方银行的董事长,他在建筑业的成功使他发了大财。他的夫人也去世了。他们没有孩子,但希格比有个妹妹,叫卡劳塔;还有两个弟弟,奥斯卡和罗伯特。这三个人为了希格比的钱发生了口角。在接下来的争斗中,这所旧房子被人遗忘了。

警长弯下腰,将手电筒贴近地面,光线所到之处,现出了印在落满灰尘的地毯上的脚印。他仔细地研究着。他认出一个女人和至少一个男人的鞋印。他们曾走过来走过去,路线互相交叉。这样的足迹图案看起来就象在月光下狂舞的耗子的爪子印,似乎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座旧房子——他想——一定可以讲出许多故事来。希格比生前有很多秘密——与女人有关的,涉及政治方面的,还有生意上的。有一次,约翰·法恩汉姆写了一封涉及希格比的信给《罗克维尔报》,愤怒地指责说,在一座大型学校的建设中有舞弊行为。但是,转眼之间,这一切就销声匿迹了。希格比的魔力——它竟那样使女人动情——似乎用来征服政敌也同样有效。

警长小心翼翼地进出了这所房子的其他房间,所到之处,只要手电光掠过地板,就能发现灰尘上印着同一足迹图案。

在厨房里,一张桌子上的灰尘被人仔细地揩干净了。他从桌子上找到几张纸,几小片面包,1支唇膏和1个银制烟盒。桌子一端有一处燃着的香烟造成的约2长的烧痕,周围有银灰色的灰烬。

他观察地板。桌下有一根燃过的火柴梗;地板上还有两个烟头;其中一个沾有微量口红。

艾尔登拿起烟盒,翻过来,看见另一面有个心形,心形上穿着一支箭,箭上有两个字母:一端是R,另一端是B

他彻底地研究了这个烟盒以后,仍把它放回原处,然后像进来时那样,转身离开这所房子。临走时,他小心地在身后关好侧门。

 

11点时,昆兰的电话铃响了。白丽儿从卧室跑出来,“我来接,妈妈。”她叫着跑过母亲的房门。

“谢谢你,亲爱的。”

白丽儿跑下楼梯,抓起话筒就说:“我是,喂?我是白丽儿·昆兰。”

电话中传来警长慢吞吞的声音:“你爸爸在家吗,白丽儿?”

“不在,他还没有回来。要我留个话吗?”

警长说:“要,请记住。告诉他我要立即同他通话。有人在希格比庄园留下了一个银烟盒,我要他确认一个指纹。”

“我告诉他,警长。”

“要他带上照相机和鉴定指纹的那些玩意儿。是个银质香烟盒,上面有个心形,心形上穿着一支箭。一端有个R,另一端有个B。他一进屋你就告诉他好吗?”

“我告诉他——再见。”这句话的速度慢了下来。白丽儿放下听筒,顿觉从头凉到脚。

那个烟盒是她送给罗义的圣诞节礼物!接着她又想起一件事。那个长途电话接线员要罗义付25分钱,而要是从俾克斯灵堡打来,则应当付85分才对。

“白丽儿,”楼梯顶上传来妈妈的喊声,“没事吧?你的声音怎么变啦?”

白丽儿笑了。“一切都好,妈!是警长。我得——得去找爸爸。”

“找你爸爸?怎、怎么了,白丽儿?出什么事儿了?”

“妈,别大惊小怪的。什么也不怎么。”白丽儿道。她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做着出门的准备。“爸爸可能在罗克维尔报社。”

“那你为什么不打个电话?”

“不用,我开车去。他也可能不在那儿,他可能在别的什么地方。不用担心,妈妈。”白丽儿边叫着,边跑下楼梯,消失在门外。

 

警长来到验尸官的办公室时,已是午夜时分了。

“乔治在吗?”他问。

“在,他和医生在里边。”

“医生发现了什么?”警长急于知道。

“背部刺伤——在左边。刀子垂直刺入。”

乔治·昆兰从里面走出来。“裙子上没有一滴血,比尔,”他说道,“是刺杀,而且差不多是当场死亡。”

警长点点头。然后他把副警长叫到一边说:“我一直在找你,乔治。见到你的女儿了吗?”

“她刚刚在电话上跟我说了——她说她开着车到处找我。她说你搞到了指纹。我正要回办公室去取指纹仪。”

“有人去过希格比旧宅,”警长道,“在地板上交叉着走过来走过去。我发现他们在厨房里吃过三明治。我还发现了一支姑娘用的口红和一个烟盒。我想上面一定会有指纹。”

“但愿您没有摸那些东西?”昆兰问道。

“哦,我只是把它们拿起来看了看。”警长承认道。

“比尔,我已经告诉你许多次了,你要小心,别碰那些——”

“我知道,我知道,”警长说道,“但是我认为重要的是看看烟盒的另一面。我只有把它翻过来。”

昆兰说:“咱们走吧。我要在办公室停一下,带上鉴定指纹的工具。”

“我在那所房子那儿等你。”警长道。

“你想看看尸体吗?”

“噢,我不想,只是现在不想。你取下她的指纹了吗?”警长问道。

“取了。”

“她长得怎么样?”

“天生的金发女郎。碧眼,皮肤光滑,是个漂亮姑娘。年龄在19到20岁之间。”昆兰答道。

“真可惜!”警长道,过一会又加了一句:“好吧,希格比旧宅见。”

15分钟以后,警长来到希格比庄园的大门口。当他从车里出来正要开大门时,停住了。在车灯的照耀下,他看到在拖拉机印痕上面又出现了一些轮胎印。几分钟后昆兰来到时,发现警长正手膝着地,借助手电筒的光研究轮胎印。

“你在干什么?”副警长跳下车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有车来过,”警长道,“是在拖拉机开出来以后。”

“噢,”昆兰道,“我奇怪那会是谁。或许是新闻界的某位人士。要是把大门锁上就好了。”

“我本该留个人在这儿。” 警长道。

昆兰沉默了。这说明他也认为警长确实本该留个人在那儿。

“你看出什么了吗?”昆兰问。

“看不出多少。轮胎表面相当光滑——不过有几个地方可以看出一点花纹。你仔细看看这儿:这可能是右前轮。你注意轮胎的那一边少了一小块。记住,乔治,只要我们提高警觉,就可以查到这样的车。”

昆兰说:“我们请摄影师把这些轮胎印拍照下来不好吗?我只带着指纹照相机,照不了那些轮胎印。”

“啊,”警长道,“只须量量少的那一块有多大,按你看到的形状画个图就行了。我在那房子里还有些事做。”

昆兰说:“不过,万一那个轮胎印是重要证据的话——”

“好,我想你和我都能记住那些轮胎印,对吧?”

“对,但是——”

“什么?”

“没什么。”昆兰道。

“好吧,”一阵沉默之后,比尔·艾尔登道,“这是你的事,乔治。从笔记本上扯下一张纸,用手把它撕成跟右前轮少的那块一模一样的形状。”

昆兰点点头。他从笔记本上扯了一张纸下来,朝湿地的印记弯下腰去,细心地将纸一点一点地撕掉,终于获得了合适的大小和形状。“完全相合,比尔。”他道。

“很好,”警长道,“放好这片纸。现在我们到房子那儿去。我想要你看看那个烟盒。”

昆兰本想争辩,但嘴张开了,又合上了。

他们将车开到希格比旧宅,警长领他到侧门。他们一进去,就听到老鼠四处跑开的声音。警长打开手电筒,沿着地板把脚印指给乔治·昆兰看。

“至少1个男人和1个女人,”他指出,“到处转来转去。从这里去厨房,乔治。”

他们来到厨房,手电光照在放唇膏、纸和烟盒的桌子上。每样东西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昆兰打开装指纹仪的箱子,非常小心地捏住角将烟盒拿起来,撒上粉末。

“哼,奇怪。”

“怎么了?”警长问道。

“上面没有指纹!”

“也许摸它的人带着手套。”警长道,“口红呢?”

昆兰从唇膏上取下了两个指纹,清晰可辨。

警长对复制指纹似乎并不十分感兴趣。他一直在用手电照着检查地板。“就1根火柴梗,”他道,“奇怪。”

“我不明白。”

“假如你点三支烟,那么你要用几根火柴呢?”

昆兰笑了。“如果一个好看的姑娘跟我面对面坐在桌子旁边,我就用1根——不,等一等,我用两根。”

“这就对了。可是只有1根。”警长道,“依我看,这是个连续吸烟者——他用前一支香烟的烟头点下一支香烟。他和姑娘在桌子旁边坐下,吃了些三明治。然后,他给姑娘点烟,又给自己点烟——用1根火柴。烟吸完,他就用第1个烟头点上第2支烟。姑娘只吸了1支烟。她吸完烟,取出口红开始化妆——就在这时,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巧是在那段时间。”

“你怎么知道正是那段时间呢?”

“由于他们惊骇得跳了起来,于是男人把烟放在桌子上,就再也没有机会去拿它。烟在桌子上留下了烧灼的痕迹;女人丢下了口红。”

“后来呢?”昆兰问。

“在那以后过了些时候,”警长道,“就在耕地里发现那位姑娘被人刺死了,没留下任何踪迹,甚至连她自己的也没有。”

“在那以后多久?”昆兰问道。

“那,孩子,”警长道,“正是我们必须搞清楚的事情。你可以根据事实去推断,得出结论;然而却不一定正确。”

 

次日,上午9点差几分,白丽儿看见罗义·泽斯坡正从街道拐角处向她家这幢房子走来。她跑到门口,冲下台阶,他们在路边相会了。

“罗义!”

“嗨,白丽儿!”

她给他一个迅速而急切的吻,随即抽开身来。“过来,我有话跟你说。你是什么时候离开俾克斯灵堡的?”

“昨天夜里——很晚了,”他道。

“你一夜没睡吗?”

“几乎。半夜以后我才乘上公共汽车。”

“你在哪儿给我打的电话——在俾克斯灵堡吗?”白丽儿问道。

“当然——怎么啦?”

“哦,我只是好奇。咱们等一会儿再进屋。咱们就坐在这儿。你有烟吗?”白丽儿道。

罗义拿出一个银质烟盒,打开,给白丽儿递过去。

“罗义!”她叫起来,“这就是我送给你的圣诞节礼物!”

她的话使他抬起头。“当然,你认不出来了吗?”

“我——我想,你也许把它弄丢了。”

他脸上现出一副困惑的表情。“你想到哪里去了?你真的要吸烟吗?”

“当然,”说着,她便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他给白丽儿点烟,然后给自己点烟。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白丽儿。“怎么啦?”他问道。

“哦,没什么。罗义,昨天夜晚你打电话付了多少钱?”

他将头向后一仰,笑了。“很可疑,是吗?有个男孩进来挂了一个近距离长途电话——打到那里只需25分钱。我估计接线员把两个电话混到一起了。”

门开了,乔治·昆兰走出来。看到年轻人坐在外边,他吓了一跳。“哦,你好!我没有看见你们在这儿。你什么时候来的,罗义?”

“刚到。”

昆兰握着年轻人的手。“我恐怕有点神经质——我一夜没有合眼。桌上有咖啡和早点。我爱人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我们等会儿就进去,”白丽儿说,笑嘻嘻地看着父亲。

“啊,好,好。”副警长说着返回屋里。

“你父亲在办什么大案吗?”罗义问。

“在老希格比庄园里发现了谋杀。是个年龄跟我差不多的金发女郎。是从后面把她刺死的。”

“老希格比庄园?”罗义若有所思地问。

“是的。一个叫贝科特的人买下了那块地方,正在犁地时发现了尸体。”白丽儿道。

“贝科特?”罗义重复着这个名字,好像在竭力回忆,“噢,是的,山姆·贝科特。我认识他。那姑娘到希格比庄园去干什么呢?”

“鬼知道。他们似乎还不知道她是谁呢。”

罗义·泽斯坡的烟吸到头了,他不假思索地打开烟盒,又取出一支,用第1支香烟的烟头点燃了第2支香烟。“好了,你父亲又要忙开了。咱们进去喝点咖啡,怎么样?”

 

警长在咖啡杯前摊开了《罗克维尔晨间记事报》。

报纸报道了这桩案件。头号字的标题掩饰了一个事实——报界其实对谋杀案知之甚微。比尔·艾尔登仔细读了报道,为了不马上跟小姨子搭腔,他又读了一遍。

朵丽丝终于忍不住了。他说:“喂,你要是请教请教我的话,你就会明白有人在愚弄你们这帮官员。”

警长一言不发。这是一种有礼貌的暗示:没有人打算请教她。

“瞧瞧人家议论你的口气,”朵丽丝继续着,“好像在说你老了,不行了。”

“《记事报》是我们的政敌,”警长道,“我没有指望他们说我们的好话。”

哼,甚至连《罗克维尔报》近来也一直没有说你的好话。依我看,朵丽丝继续道,“你要是多具备点奔放的激情,名声就会好得多。”

警长笑了。“如果你行动起来从容不迫,你就是老了,不行了;如果你热情奔放,你就是要用一系列的行动掩盖你的效率低下。你赢不了他们。”他道。

朵丽丝思考他的话时,有了片刻难得的安静。“喂,”她终于又发问了,“那姑娘是谁?”

“不知道。”

“那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查到了一些线索,正在做工作。”

“什么线索?”

“夹克衫和裙子里边的洗衣标签;夹克衫里边还有圣罗道尔夫一家商店的名字。”

电话铃响了,警长过去抓起话筒,听到了圣罗道尔夫的警察局长艾威特·吉尔莫的声音。“你好,比尔。我想我已经查出那姑娘是谁了。埃克米洗衣店有洗这件夹克衫的纪录。她叫伊丽莎白·道。你能看出什么吗?”

“看不出。她住在那儿吗?”

“是的,我想是这样。我们搞到了住址,是在一座公寓里。你今天来圣罗道尔夫吗?”吉尔莫问道。

警长踌躇了一会儿说道:“好吧!我就来。看看你们都查出了什么。准备好,等着我。我带着姑娘的照片去。”

他放下电话对妻子说:“我得出去一趟,今天晚上回来。”

“你去哪儿?”朵丽丝焦急地问道。

“出去。”警长道。

 

圣罗道尔夫公寓里的那位大块头女人端详着警长艾尔登和警察局长艾威特·吉尔莫带来的照片。

“是这个姑娘,”她道,“是伊丽莎白。她怎么啦?”

“她被杀了。”吉尔莫答道。

“怎么死的?”

“被刺死的。”

“天哪!多么好的姑娘!”

“你能想到是谁干的吗?”警长问道,“伊丽莎白有对头或其他类似的人吗?”

“没有。她在这儿时,娴静,本分,谁也难在她身上挑出毛病来。”

“你了解她的朋友和她的家庭情况吗?”吉尔莫问道。

“不太了解,”这女人踌踌躇躇地说,“她母亲死了,这我知道——噢,大概是5、6个月以前,是在8月份,我想。在科罗拉多的什么地方。不过,我就知道这些。”

比尔·艾尔登对吉尔莫点点头:“走吧,艾威特。”

他们来到电信局往丹佛警署拍发了一封电报,要求了解近几个月在科罗拉多去世的一位姓道的女人的情况。

警长吉尔莫和比尔·艾尔登当了几个小时单调乏味的警察,搞清了伊丽莎白·道的身世。他们向熟悉她的人和她的雇主了解情况。逐渐地,支离破碎的信息构成了一幅清晰的画面。伊丽莎白·道是个漂亮、活泼的女青年,殷实、可靠的雇员和忠于友谊的朋友。不过,她总是喜欢拉小集团。她受雇于一家小餐馆,工作出色,很受食客欢迎。

她是在她休假日的头一天失踪的。大约10点钟,有人看见她和一个男青年在一起。那是个黑大个儿,穿一身军服。他们在餐馆的一张桌旁坐了半个小时,谈得很投机。随后,伊丽莎白包了几块三明治,他们便一起离开了餐馆。这时是11点钟左右。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们啦。

正当吉尔莫和艾尔登思索着所有这些信息时,丹佛警署的电报到了,电文如下:

爱尔斐洛·道56岁于8月23日由其女伊丽莎白——据称

居住贵市——葬于此地。

“好,”吉尔莫道,“这就对了。你只要找到跟她在一起的男人,你就抓住了凶手。很简单。”

警长缓缓戴上他那顶旧帽子,若有所思地看着警察局长。“你要知道,艾威特,”他说,“或许并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样简单。当你干这种工作干到我这把年纪时,你就学会了要多在人身上而不是线索上打主意。”

 

地方法院检察官罗希·麦德福德走出私人办公室迎接乔治·昆兰。

“你好,乔治。我请你来是有话跟你说——私事。我想请你见一个人,并请你尽力帮助他。他叫瓦尔沃斯——马丁·瓦尔沃斯,著名的刑法学家。”

“哦,是的,我听说过他。”昆兰道。

“我请他来这儿,”麦德福德继续小声说,“是应几位非常非常知名人士的请求。他们感到老比尔·艾尔登近来太愚笨了。他那一套过时了,这样下去终究要使我们全都陷入困境。”

“你指望瓦尔沃斯干什么?”昆兰问道。

地方法院检察官笑了:“我希望他迅速有力地侦破这起谋杀案。我要使本县的选民们都明白,不能再容忍那些过时的方法了。”

“你的意思是要用瓦尔沃斯取代警长?”昆兰问道。

“我的意思是利用他来破案。”

“警长不会欢迎那样做。”昆兰道。

“他当然不欢迎。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反对?”

昆兰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道:“好吧,我不反对。”

“进来吧。”麦德福德说着打开私人办公室的门。

马丁·瓦尔沃斯身材矮小,长着两道浓厚的眉毛,一双黯淡而无变化的眼睛戴着一副巨型眼镜。当地方法院检察官介绍时,他既没有站起来,也没有伸出手。

他说:“这个案子处理得非常粗心,但是我本人希望亲自对事实真相进行正确的科学调查。那么,昆兰副警长,还有我应当知道的其他证据吗?”刑法学家用眼睛瞪着昆兰,目光灼灼逼人。

昆兰告诉他关于发现车轮痕迹的事。马丁·瓦尔沃斯似乎在深深地思考这个问题。“右前轮胎上少的这一块,”他道,“你是用一片纸制取了它的轮廓?”

“是的。”

“纸片在哪儿?”

昆兰将手伸向口袋。忽然他想起来了,那片纸装在他换下来的那条湿裤子口袋里,而他已让妻子将裤子送到洗衣店啦。他竟把那片纸给忘啦。他绝不能向刑法学家承认这回事。他尽量不露声色。

“我把它放在家里了。”他道。

“那么,取来!”瓦尔沃斯道,随即带着厌恶的语气加上一句:“好一个搜集证据的办法!”

 

昆兰把车停在家门口,上楼来到自己的房间。妻子会不会在送洗衣店之前翻翻裤子口袋呢?如果没有,他能及时将裤子取回来吗?从跟刑法学家谈话之后,他已出了一身冷汗,生怕那片纸丢了。但是当他上得楼来,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在那儿,在桌子上——一块沾有泥土的小纸片。他拿起纸片,心里默默地对妻子说了声“谢谢你”就下楼了。

昆兰从后门离开家时,注意到女儿的车停在车库门前。她看来真的把这辆旧车甩啦,他想;然而,他突然站住不动了。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目光落在右前轮胎上的一个地方,那里的花纹少了一块。

昆兰走了几步,把他手里那块撕出来的纸片放在轮胎上那个地方。完全吻合。

他站起来,右手仍然拿着那片纸,而脑海里却一遍又一遍思索着这一令人震惊的发现,白丽儿!不可能!仿佛上个礼拜白丽儿还是个刚长出一只牙的小宝宝——后来为她多病的童年操尽了心——后来踏入学校——后来变成大姑娘——而今却成这样!

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保护白丽儿,他不是可以卸下这个轮胎,换上备胎吗?他做了个深呼吸,回想自己对女儿方方面面的信任,白丽儿绝对不会参与谋杀!一定有个简单的原因。他慢慢转身向屋里走去。

副警长推开后门,白丽儿正在厨房。她仰脸笑着,可当她看到父亲脸上的表情时,笑容立刻消失了。

“到我卧室来,我有话跟你说。”乔治·昆兰道。

白丽儿一声不响地跟着父亲来到起居室。她一直站着,站得很直,脸色苍白。

“昨天夜晚,”昆兰道,“谋杀发生以后,你去希格比庄园了吗?”

她踌躇良久,等待着,这是昆兰迄今所尝受过的最可怕的时刻。如果女儿此刻撒谎,一定会使他的精神彻底崩溃。

“去了。”她终于开口了。

“为什么去?”

“我是……警长来电话,他要我找你。”

乔治·昆兰现在不是父亲,而是一名警察,他的问题持续不断在女儿思想上产生压力。

“警长怎么告诉你的?”

“他告诉我他发现一个香烟盒。他要你去取指纹。”

“这样你就去希格比庄园了?”

“是的。”

“找我?”

谈话中断了。长时间的沉默竟使乔治·昆兰感觉到手心浸出的汗渍和心脏的搏动,可他的双眼始终没有从女儿脸上移开。

“不是。”

“那你到底为什么去那儿?”

“我去……啊,爸爸!”她的唇边在颤动,眼泪涌出眼眶。她擦去眼泪,同父亲的目光相遇。“我去那儿是因为我认为那是罗义的香烟盒。”

“是的吗?”

“我——我是这样想的,但现在我不这样想啦。”

“你干了些什么?”

“我从车上拿下一块布,把它上面的指纹全部擦掉啦。”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因为他给我打过电话——而且,啊,他说他是从俾克斯灵堡给我打电话,但是我觉得他不是,而且我……爸爸,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别问我了,我无法告诉你,我只知道我要保护罗义,而这毕竟是头等重要的事。”

乔治·昆兰突然感到极度疲倦。他全明白了。他完了,该收场了。“你不是说那总算不是罗义的烟盒吗?”他问道。

“爸爸,我不知道,我弄不明白。罗义今天上午还在这儿,我向他要烟,他的动作非常自然。他拿出那个银质烟盒,但——但是后来,他一走,我就突然觉得我没有看见上面的心形和箭,我——”

“罗义现在在哪儿?”

“在旅馆里,我想。他要洗个澡,睡一觉,打算晚一点再到这里来。”

“关于此事,什么也不要对他说,”昆兰道,“对任何人也不要说。”

“爸爸——我错了。”

昆兰望着她,仿佛她是这家的陌路客。

“这有什么关系吗?”她问道。

“是的,有关系。”他说着走了出去。

他走到停车的地方,车门还开着,这使他想到,在他几分钟前还平静无澜的生活同他已被卷入的目前这一连串事件之间出现了漏洞。

一种无名的隐忧掠过脑海。这对妻子玛莎意味着什么?如果真的出了麻烦,如果他失去了工作?

昆兰钻进汽车。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小纸片夹入笔记本中,在那里会把它压平;这时,一个念头闪了出来。

昆兰不由自主地从本子上又扯下一张纸,他用手在这张纸上撕出了一个新图形,同原来的形状差不多,只是长了点,没有那么宽。他只须将这片纸而不是原来那片交给马丁·瓦尔沃斯就行了。这样一来,就无人知晓白丽儿与这起谋杀案有牵连啦。

他启动汽车,直朝县府所在地开去。

在地方法院检察官的办公室里,聚集了一小群名人。马丁·

瓦尔沃斯此刻正坐在检察官的椅子上。爱德华·莱昂兹,这位《罗克维尔报》的董事长,正坐在桌子对面为他的报纸标题做着笔记。昆兰从来昂兹的肩膀上面望过去,只见上面写的是:刑事专家说:警长的过时方法使凶手遁逃。

罗希·麦德福德站在瓦尔沃斯身后,脸上笑容可掬。他频频点头,好像不仅同意刑法学家刚说过的话,好像连他要说还未说的话也同意了。

约翰·法恩汉姆直挺挺地坐在刑法学家右边的一张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昆兰心想,法恩汉姆可从来没有崇拜过任何人或任何事情。他一度当过牛仔。而现在,他除了经营房地产生意,时而还买卖马匹。尽管法恩汉姆是个完全靠得住的房地产经纪人,可他做马生意的名声却不怎么好。他在几个月前还卖给贝科特一匹棕色鞍马呢。昆兰在希格比庄园见过这匹鞍马,法恩汉姆说它12岁,可昆兰断定它至少有——

“那片纸带来了吗,乔治?”麦德福德问道。

昆兰打开笔记本,当他把纸片递给瓦尔沃斯时,感到指尖在微微抖动。

“就是这片纸?”他盯着昆兰问道。在昆兰看来,那人的眼神中隐含着某种过分的敌意。

昆兰点点头。

瓦尔沃斯将纸片翻过来,看看背面。他对莱昂兹道:“看,这就是我一向谈到的一个极好的典型事例:懒惰的方法,无用的证据。纸上没有任何标志——完全没有。警长和副警长本应同时在纸上签名,那样就不会出现差错或被调换了。因此,这不能算证据。辩护律师可以说,谁都可以拿一片纸换掉最初那一片。”

爱德华·莱昂兹仍在快速地记着。他点了点头。

瓦尔沃斯用近乎讨厌的眼光看了昆兰一眼,然后递给他一支钢笔道:“在纸的背面签上你的名字,以便在法庭上进行辨认。”

昆兰俯身在写字台上,签名时手在颤抖。

“好了,”瓦尔沃斯说,“我们将把这片纸复制送达本县境内各修车站点。麦德福德先生,你最好把原件放在安全的地方,不许任何人接触它。”

昆兰道:“还需要我吗?我还有个会见要去。”他迅速离开办公室,如释重负。

傍晚5点钟,《罗克维尔报》出笼了。不出几分钟,这个案子就成了全城的话题。通栏头条大标题是:地方法院检察官请来刑事专家侦破谋杀案。昆兰在办公室阅报,他注意到莱昂兹跟瓦尔沃斯交换意见后变动了标题。现在是:瓦尔沃斯说:警长的侦破方法使罪犯有机可乘

该页的左边有一幅照片,正是昆兰交给瓦尔沃斯的那片纸。旁边写着:这是凶手的车胎吗?要求每一位读者都注意那辆右前轮胎花纹少一块的汽车。

昆兰扫了一眼报纸的报道,文章通篇是指责,而案情报道也有水分。这些都增添了他的烦恼。

比尔·艾尔登开门进来。“你好,乔治。有好消息吗?”他道。

“你见到报纸了吗?”

警长点点头。“把我们说的不怎样好,是吧?”

“一无是处。”

“你见过瓦尔沃斯了?”

“见了。”昆兰道。

“他怎么样?”

“我想他应该很有才能。”昆兰答道。

“友好吗?”

昆兰只是看着报纸。

警长笑了。“我是说,对你友好不友好。”

昆兰突然转过身来看着警长。“比尔,”他道,“我有事要告诉你。”

“能不能以后再说?咱们现在得解决谋杀案的问题。”警长道。

“啊,这事同谋杀案有关——不过也是个私事。”

“如果是私事,你以后可以告诉我。听着,”不容昆兰回答,警长迅速说下去,“我得到一些情况,姑娘的名字是伊丽莎白·

道,住圣罗道尔夫,她母亲的名字是爱尔斐洛·道,你能从这个姓里看出什么吗,乔治?”

昆兰摇摇头。

“我想我还能记得它,”警长道,“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姓。我就是回办公室来查旧地方报纸的,乔治,那你就看《记事报》,我看《罗克维尔报》,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彻底查查‘人事短闻’专栏。”

“那可是个没完没了的活,”昆兰不赞成道。

“哎,不会超过两三个小时,”警长道。

“两三个小时!”昆兰叫起来,“你手上是个炙手可热的谋杀案,地方法院检察官请来了刑事专家,《罗克维尔报》冲着你又写了这些东西——可你,却在谈论看两三个小时的报!”

正在这时,门突然开了[胜利1]。罗希·麦德福德迈进办公室,后边跟着马丁·瓦尔沃斯,那位刑法学家。

“警长,”地方法院检察官道,“我想让你见见马丁·瓦尔沃斯,”接着他又带着抱怨的口吻加上一句,“我们整个下午都在找你。”

“我出城了,”警长边对法院检察官说,边向刑法学家伸出手去。“你好,你好。”

瓦尔沃斯非常简短地握了握手。

地方法院检察官以律师的开场白语调开始了正式发言。“警长,发生于希格比庄园的这一谋杀案是桩要案,我们决不能因沿袭旧式懒惰的工作方法而让凶手逃出本县。因此,应知名人士的请求,本办公室请来了著名的刑法学家马丁·瓦尔沃斯。”

警长道:“很好。刑法学家是干什么的?”

麦德福德的脸一下子红了。“他解决刑事案件,指导警官如何捉拿罪犯。”

“那很好。罗希,我向来愿意得到别人的指点——要不,他是否有意给我们指导指导?”

“他同我一起工作,”麦德福德道,“他打算处理这个案件。”

“是啊,”瓦尔沃斯不动声色地宣布,“我想我已经接近破案了。”

“是吗?”警长问道,然后友好地说:“坐下说,朋友们。”

瓦尔沃斯对这个邀请无动于衷。他说:“以我看,你从未做出任何尝试去寻找烟盒的主人?”

“啊,那么,我不明白——”

“严格说来,”瓦尔沃斯打断他,“本地没有一个珠宝商卖过它——我只花几分钟就把这事查清了。于是我就同洛杉矶警察局联系,请他们协助查查那里的珠宝商。不到两个小时就有了结果。”

“那么,好,”警长的声调表明他对这条消息感到欣喜与惊奇,“你查出了什么?”

“这个烟盒卖给了一个女青年,大约19岁,相当高,黑发,黑眼睛,说话吐字清晰。她重约150磅,左手带一只粉红色戒指。”

昆兰咳起来。

“还有吗?”警长立即问道。

瓦尔沃斯继续说下去:“我们找到了留下辙印的那辆车——即在你们不留一人全部离开现场后从希格比庄园开出的那辆车。我们搞到了车号,很快就会查到车主的名字。报告将送到这里。”

“你是怎么查到车号的?”昆兰问道,嗓子眼似乎有点发干。

麦德福德骄傲地宣称:“《罗克维尔报》印出20分钟以后,一名修车工人打来电话,说他有次给一辆车加油时,碰巧看到右前轮胎。开车的是位女青年,黑发,19岁左右。他问她修不修车,她说不修。他记下车号,以便过后写信给她,承揽修车生意。”

电话铃刺耳地响起来,瓦尔沃斯伸手抓起话筒。他听了一会儿,然后说:“你能确定吗?请把名字拚给我。”说完,他放下电话,转身看着众人。“你们有人认识一个家住核桃路1792号的白丽儿·M·昆兰吗?”他问道,严厉而责难的目光盯住乔治·昆兰。

房间里一时出现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马丁·瓦尔沃斯继续注视着昆兰道:“她是你的家庭成员吗?”

罗希·麦德福德回答了这个问题:“她是他女儿。”

瓦尔沃斯继续用一种令人不快的语气说道:“我是否可以问一下,白丽儿·昆兰是个大约19岁、高个儿、黑发、黑眼睛的姑娘吗?”他并不停下来等着回答。“先生们,这也许已经揭开了这起谋杀案的谜底。烟盒上的字母B也得到了解释。”

“依我看,”罗希·麦德福德宣布,“地方法院检察处从现在起应即接手处理本案了。”他走到门口,为瓦尔沃斯打开并扶住门,然后,二人带着自鸣得意的神情离开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比尔·艾尔登和乔治·昆兰。

“好了,”昆兰道,“我看我在这里的工作到此结束了。我想我把你也搞被动了,比尔,我——”昆兰停下来,他竟感到那样惨。他什么也不想说了。

警长一声不响地拿起电话。一分钟以后,昆兰听到他那慈父般的声音在说:“你好,白丽儿吗?是你吗?你的车在哪儿?赶快上车,开出去,到斯坦伍德汽车野营旅馆,在那儿开一个房间。用你自己的名字。登记你真正的车号。然后往四周看,你将在那里发现你的朋友。我和你父亲几分钟后赶到那里,但你必须现在就出发!”

“你不能那样做!”警长放下电话时,昆兰道,“这是对抗法律!你明知地方法院检察官正要传讯她——你不能教唆她逃避检察官。”

警长笑了。“我在要求他去到我能讯问她的地方。好了,乔治。我们就要揭开本案的谜底了。罗义·泽斯坡现在汽车野营旅馆。我已让他先去那里等候。”

“毫无意义。”

警长同情地把手放到副警长的肩上。“好啦,别难过,乔治。你不能责怪白丽儿的所作所为。天哪!我竟没有设法去阻止他。”

“你没有什么?你是说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警长道,“那个烟盒我一拿起来就认出它了。”

“认出它?怎么认出的?”

警长道:“你家里有一幅罗义·泽斯坡的相片,穿着制服,手拿烟盒,可以清楚地看到这面的心形和箭。”

“是的,”昆兰承认道,“我现在想起来啦。你是怎么注意到那些的?”

“噢,我留心许多事情,”警长道,“你明白,乔治,我从来没有机会去系统地学习指纹鉴定和科学办案,所以,我只有靠别的杂耍儿使自己不要落后。你得承认,要当一名称职的官员,你就必须了解人,这样你就能揭示任何科学方法都揭示不了的东西。现在,白丽儿与任何谋杀案并无牵连,这你知道。”

“她现在确实被牵连进去啦,”昆兰惨痛地说。

比尔·艾尔登摇摇头。“我认出烟盒以后,”他道,“我给白丽儿打电话,告诉她我想找你。我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你,但是我告诉她我在希格比庄园发现了烟盒。然后我就回来等着,我一直等到目睹了发生的事情。”

“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看看白丽儿是否知道烟盒在哪儿。我告诉她烟盒在希格比庄园,还描述给她听,但没告诉她发现烟盒的具体地点。”

“那么她都干了些什么?”昆兰问道。

“全在我意料之中。她把车开到那儿,打开园门,又一直开到那所房子跟前。然后她不得不到处找,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后来我看见她开车出去,随手把门关上。我还真以为她把烟盒拿走了,可她干得太漂亮了,她只是擦去所有的指纹后又把它留下了。

“她无权那样做。”昆兰道。

“那当然!”警长愉快地承认。“但是我想让她随意去干。我必须确定白丽儿在此之前没有进过这所房子。她向我证实了这一点,因为她不得不到处找那个烟盒。如果她直接去厨房把它拿起来,那我就不让她表演下去了。”

昆兰沉默了一会儿,思索着这一新情况。“所以你就知道谁的车胎缺了一块花纹?”

“当然。”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我去撕那片纸?”

“好吧,乔治,”警长道,“我想看看你会怎么做,这就是我要你保存好那片纸的原因,我想或许——”

“我果真上当啦。”昆兰苦笑着打断他的话。“我甚至又撕了一片纸呢。不过后来用到它时,我还是把原件给他们了。”

“这我知道。”警长同情地说:“咱们去汽车野营旅馆看看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警长的电话打到家里,当听出是小姨子的声音时,他顿时现出一脸的不高兴。“你好,朵丽丝,”他道,“莫娜在家吗?……我明白了。好,请你给她留个话,好吗?告诉她,我要彻底查阅报纸的‘人事短闻”专栏,从大约6个月以前到现在,有关爱尔斐洛·道的任何消息我都要。我——”

警长的话被朵丽丝的高嗓门打断了。慢慢地,他脸上的气恼神色换成了会心的笑容。“很好,朵丽丝,”过了一会儿,他道,“我相信你是咱们家的福星,真的。”

他放下电话笑看着昆兰。“我们又有了进展,乔治。那是我的小姨子,她爱管闲事,谁的事她都记得。马温·希格比去世前后,她一直住在我们家。爱尔斐洛·道是个护士,最后几天是她在照料他。她在这所房子里住了十来天,一直陪伴他到死。”

“那么那个被害的姑娘是——”

“爱尔斐洛·道的女儿。现在想一想在希格比旧宅里走来走去好像在找东西的人吧。我们已经开始找到答案了。”

电话铃又响了。艾尔登接过来,听到一个发怒的声音说完了就道:“那又怎么样?”然后砰地一声摔下听筒。

“是罗希·麦德福德,”警长道,“他在你家里。你妻子告诉他,白丽儿几分钟前接到一个电话,就跳上汽车匆匆忙忙走了。”

“哎,不好,”昆兰道,“我估计他肯定会怀疑到我!”

艾尔登笑了。“跟我来,孩子。我们必须要开快一点。”

 

斯坦伍德汽车野营旅馆。这几个人正低声交谈着。

“很好,罗义,”警长道,“让我们听听。”

罗义·泽丝坡在椅子里坐坐舒服。“我不想让白丽儿知道这事。”他道,“回想起来我真是傻透了。没有理由——我是说,我本来应当解释,而且——”

“说下去,”警长道。

“上个星期,”罗义道,“我在圣罗道尔夫办公事,在一家餐馆吃饭时,和她——啊,这姑娘在那儿工作,是个漂亮的金发女郎,我开始和她交谈起来。我说我是从罗克维尔来,她就问我认不认识马温·希格比,我说他已经死啦。后来她又问了问庄园的情况,后来她就把全部事情告诉了我。

“在希格比生病的最后日子里,她母亲在那里当护士。后来,她母亲在科罗拉多弥留之际告诉伊丽莎白,希格比跟她讲过一件古怪的事情。希格比说:‘你得帮我办一件事情。他会付给你丰厚的报酬——让他付钱。我叫他务必付。’后来就再也没说什么啦。后来,在他死的前一天,护士见他想告诉她什么事,但是房间里总有其他人。大家谁也不相信谁——全家人都在等待着,互相监视着。

“希格比说话很吃力,但是他终于说给她了:‘记住,我说过你得帮我办一件事情。’她点点头,他正要说下去时,他的妹妹卡劳塔进来站在床边。后来希格比道:‘丑角身后有丑闻。’就再也不说啦。

“卡劳塔不停地问:‘你说什么?丑角怎么了?’但是这个老人紧闭双眼装作没有听见。护士确信那定是说给她的口信,可她却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希格比第二天就死了,当然也就用不着护士了。

“于是,伊丽莎白就一直想着母亲告诉她的那件事。她想要我陪她去那所房子,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不过她定要我发誓不告诉任何人。她说她开车送我过这边来,然后我就可以回来见我的女朋友了。我想一定是我那么急于见到白丽儿多少伤了她的心

——啊,你们可以想象得到。”

白丽儿点点头。

“所以,我昨天上午在圣罗道尔夫的餐馆里会见了她。我们谈了一会儿,然后买了一些午餐用的冷食。我们上了她的车,就来到古老的希格比庄园。不用说,这里的情况确实阴森可怕。我设法打开了侧门。我们一进去就到处找起来。”

“你们找到什么没有?”警长问道。

罗义说:“当时我认为什么也没有找到,但现在——啊,不知道。”

警长扬起了眉毛。

“你明白,”罗义道,“我们正坐在那里进午餐——实际上,我们已经吃完饭并抽了一支烟,突然听到一辆汽车开到房前。我们跳起来奔向窗口。后来我们躲起来,直到他们转到房子另一边时,我们才跑出来钻进她的车开走了。”

“你们看见人了吗?”

“看见了。但他们没有看见我们。那是山姆·贝科特和约翰·法恩汉姆。法恩汉姆正在张罗向山姆·贝科特出售这块地

方。不管怎样,伊丽莎白开车把我送回圣罗道尔夫,我等到晚上,后来就给白丽儿打了电话。我不想告诉她我在圣罗道尔夫,所以我说我在俾克斯灵堡。我乘公共汽车来到这儿——这就是所有发生的事情。

“但是我想,伊丽莎白一定找到了线索,只是不愿告诉我。她把我留在圣罗道尔夫之后一定调转车头返回那所房子了。我不知道——那时我正急于要见白丽儿。”

“你把烟盒留在桌子上了吗?”白丽儿问道。

“是的。”

“但是第二天上午我看见你时,你又有了一个。”

罗义道:“为了烟盒我心里很难过。你明白,白丽儿,我不想告诉你我丢了烟盒,于是我就使用我自己的那一个——那个没有花纹的银烟盒。我这样拿着,好让你看不出上面没有心和箭。我怕跟你说了伊丽莎白的事你不高兴。”

“你不必那样想,罗义——永远。”

“我现在明白了,”他道,“但我当时拿不准。”

一辆车停到外边。一片骚动和奔跑的脚步声。一阵短促的敲门声过后,走进来地方法院检察官。

“你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你为什么把这些人带走?”他气呼呼地质问道。

警长抬了抬眉毛。“我们没有带他们到任何地方去。我们正在讯问他们。”

“我要以谋杀伊丽莎白·道的罪名逮捕这个年轻人。”

“有证据吗?”警长问道。

“必需的全部证据我们已经获得,至少也是将要获得,只要检查一下某些指纹就行了。白丽儿·昆兰认为她已抹掉了烟盒上的指纹——但是,她忘记了里边还有。瓦尔沃斯先生非常高明地想到,里边可能会有指纹。后来我们发现了一些微细的指纹。作为本县的地方法院检察官,我正式命令你,警长,逮捕这个人。”

 

他们开车来到县政府所在地。瓦尔沃斯取下罗义·泽斯坡的指纹。当他鉴定完指纹将其同烟盒上的指纹进行对比时,却没能掩饰他的焦虑不安。

突然,他咧嘴笑了,朝检察官点点头。“先生们,”他道,“我们可以庆祝了。我们要的正是他!”

 

晴朗而静谧的夜空,星光灿烂。贝科特的拖拉机那持续不停的轰隆声打破了宁静,车灯照亮了希格比旧宅四周的田野。尽管出现了谋杀案,可耕作还必须完成。

警长艾尔登把县府专车停在大门口,对乔治·昆兰道:“我们只好步行了,乔治。我们不能把车从犁沟上开过去。”

当他们走近房子时,昆兰关切地问道:“你是认为我们遗漏了什么东西吗?”

“上帝保佑,正是这样,”警长快活地承认道,“我们一定遗漏了许多许多东西。人类的大脑还不至于完善到去注意所有它应当看见的东西。我们甚至连眼皮底下的东西都没有看见。不过,希格比的那句话——‘丑角身后有丑闻’一定暗示着什么。”

“可是它会暗示什么呢?”昆兰道。

“好,你看,”警长道,“‘丑角’——国王和王后过去常看他们表演——就是那些手拿铃铛跳来跳去,供人取乐的小家伙。”

“这么说……?”

“我注意到房子里有一幅宫廷画,画面上有人在交谈,还有一个带着帽子手拿铃铛的丑角在表演。老希格比说的或许就是它。”

“可能是,”乔治赞成道,“天哪,比尔,我希望你是正确的。”

警长道:“我们必须正确,乔治,我们几乎没有时间了。”

他们进到房子里,警长领路来到前面的大房间。他用手电照亮那幅宫廷画。画面的前方是一个身着鲜艳服装的小人儿,带着有铃的帽子,跳着,笑着。

警长将画取下来,放在桌子上,从口袋里掏出小刀,撬开画框背面的盖板,然后轻轻吹了一声口哨。画的背面因日久已变黄,但是有一处2宽6长的地方仍是白的。这里放过什么东西。

“东西不在了!”昆兰道,“有人取走了。”

比尔·艾尔登非常小心地将画挂回墙上。“乔治,”他道,“线索是一些古怪的东西,它们都是综合物,各种东西都有一点。有许多线索从未被人注意到。比如说,那个姑娘,脸朝下倒在地上被刺死,你还注意到什么没有?”

“什么?”

“她没有手提包。”

“对!她是没有手提包。”

“这本身没有多大意义,”警长说下去,“因为如果她是从某人身边逃脱,本可以留下手提包拔腿就跑;不然,她应把手提包留在这所房子里——”

“说下去,”乔治·昆兰迫不及待地说道。

“这个姓道的姑娘很聪明,”警长道,“她请罗义·泽斯坡陪她到这里。她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现,回到圣罗道尔夫后又只身返回。这时已是傍晚。她把车停在公路上的某个地方,徒步走进庄园,朝房子走去。而正在这时,山姆·贝科特开着拖拉机进来,开始犁地。

“现在,这位姑娘无法在光天化日之下走出房子——山姆·贝科特定会拦住她,问她干什么。所以她不得不等到天黑。

“这样,她就在房子里一直等到天黑下来。夜间所有的微弱动静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后来她听见一种新的声音。有人躲在房子里,在等什么。有人想知道她发现了什么。姑娘吓坏了,她拿着手提包,找到侧门,拔腿就跑,而她后面那人也拔腿就跑。”

“好,比尔,”昆兰道,“你从寥寥几条线索推出一幅逼真的画面——事实上,有些线索还未到手!”

“但是,事情的发生发展一定会是这样,”警长道,“如果姑娘是在贝科特犁地开始后进来,那她就会留下脚印。但事实是一点脚印也没有,这就说明姑娘和那位杀她的人都是在犁地开始之前进来的。”

“我看你是对的,比尔。但是她往哪儿跑呢?”

“她要跑向所能找到的最近的保护人。”

“拖拉机!”昆兰道。

“对,她曾经躲避拖拉机上的人,但现在她吓坏啦,需要他的保护,于是她跑向了拖拉机。”

昆兰想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这就不对了,比尔。凶手怎么办呢?他怎么能够从地里逃走而不留下痕迹?”

“他留下痕迹了,乔治。”

“不,他没有,比尔!”

“嗨,胡说!”警长道,“他当然留下了痕迹。他留下的痕迹没有人去注意它。来,乔治。咱们走!”

 

地方法院检察官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爱德华·莱昂兹紧靠电话坐着,以便能迅速把消息发往报社。约翰·法恩汉姆坐在他旁边,看上去似乎对什么事情很满意。马丁·瓦尔沃斯隔着写字台冷酷地盯住罗义·泽斯坡和白丽儿·昆兰。

罗希·麦德福德抬头看见警长和副警长走进房间。他显得气恼而且沉不住气。因为一个半小时过去了,他们的讯问毫无结果,所得到的还是原来就知道的,不多一点,也不少一点。

麦德福德尖刻地说:“你现在来是有什么事情吧,警长?”

“哦,是的,”警长道,“我来向瓦尔沃斯请教一个问题。我曾在什么地方读过有关毛发分析的书;我仿佛觉得你能根据1根动物毛或1根人发来确定它属于哪一种毛发,动物或人的年龄,以及诸如此类的问题。是这样吗?”

“当然,”瓦尔沃斯不耐烦地答道。

“哦,那很好,”警长继续道,“你或许能协助我侦破此案。”

“地方法院检察官已请我来侦破此案,”瓦尔沃斯冷冷的说道。

“呵呵,”警长道,“不必采用这种态度。”

“我有我的方法,你有你的方法。”

“当然,当然。噢,依你的方法,例如——你对凶手逃出希格比庄园而不留痕迹是怎么想的?他在田地中央,周围全是松土,他是怎么出去的呢?”

警长等待着,但瓦尔沃斯一言不发。

“好,”警长继续着,“假如这位姑娘找到了一张可作为对某人不利的证据的纸,假如有人想得到那张纸而一直呆在房子里盯着她,她拔腿就跑——可惜这个人已筹划好作案后迅速逃离的方法。”

瓦尔沃斯看着警长,那样子仿佛发现警长疯啦。“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一匹马,”警长道,“姑娘一跑出房子,凶手就骑上他的马。当她跑到第一条犁沟时,凶手策马来到她身边,她转身倒在耕地上——于是他抓住了她。”

“难道在这段时间里,拖拉机上的人一直没有看见或听见任何动静?”瓦尔沃斯问道。

“我想,你从未在夜晚开拖拉机犁过地,”警长道,“你很难看见或听见什么,这是因为发动机噪声太大,并且你还得一直盯着犁沟。”

“说下去,”瓦尔沃斯尖声道。

警长接着说:“那人追上姑娘后,就跳下马。她奔跑了很长一段路,已经没有力气了——她再也跑不动了。他想要她的手提包,他刺死她,取走手提包。而那马又是一匹驯养的厩马——这样的马受过站立不动的训练。

“凶手跨上马背,然后在耕地上了几圈,以免马蹄印象有人驭使一样直指围篱;当马靠近围篱边时,这人跳过围篱,把马留在庄园里。你们看,我们一直在寻找人的踪迹,而庄园里到处是跑来跑去的马,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耕地里的马蹄印。”

房间里的这一群人全在屏息静听警长的故事。

“所以,我认为,”警长道,“如果检查一下这个凶手的裤子,你就会在布缝里找到这匹马的鬃毛,这是些来自约翰·法恩汉姆几个月前卖给山姆·贝科特的棕色老鞍马的毛。”

瓦尔沃斯茫然地瞧着警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道。

“显然,”警长接着说下去,“凶手必须是个好骑手,并且必须知道哪一匹是受过训练的马。”

约翰·法恩汉姆蹦了起来。“你在胡说些什么?”他恼羞成怒地质问道。

“我只是认为我们应当看看你的裤子,”警长平静地说。

“你是个疯子,”法恩汉姆叫起来,“不过,要检查我的裤子么——前边走!”

“不是这条裤子,”警长道,“你很可能一回到家就把裤子换下,准备送往洗衣店。但是,你瞧,约翰,我从本地报纸上知道你的妻子已经外出进行长期访问,因此你或许还没有把那条裤子送到洗衣店去。你要知道,在咱们这些县区的城镇上,读读本地报纸倒是大有好处的呐,而且——”

法恩汉姆突然疯狂地扑向警长。比尔·艾尔登熟练地侧过身来,用左手封住他那一击,同时举起右手,重重打在法恩汉姆的颌骨上。

“现在好了,”警长边说边从腰里取出手铐。

 

马丁·瓦尔沃斯向聚集在约翰·法恩汉姆家前厅里的几个人宣布了他的检验结果。

“我从这条裤子的布缝里发现了大量棕色马毛,”他道,“很清楚,乘骑时没有加鞍。我还要作进一步的检验,但是我可以断定,马的年龄在15至20岁之间。”

“啧,啧,”警长道,“他告诉山姆·贝科特,那匹马12岁。”

“我还发现了人血斑,”瓦尔沃斯说下去,“经过测定就会知道它是不是伊丽莎白·道的同种血型。”

“好,”警长用他的男低音道,“建议搜查一下。我们或许能找到那位姑娘的手提包。”

警长开始对后院的每一地面进行仔细的搜查,然后是室内。终于,他们在一只橱柜的后面找到了所需的东西。这是一只女人用的小手提包,里面有一本署着伊丽莎白·道的名字的支票簿,还有一张折叠的纸。警长看着纸上的两幅照片和10个指纹,他认出照片上的人是约翰·法恩汉姆。

警长满意地笑了。“你们看,老希格比是个聪明人,”他道,“约翰·法恩汉姆一来到本县,就着手参与政事,并且经常怨天尤人。其他人只是把他当成一个讨厌的人,可老希格比定是雇用某些侦探查出了他的根由。他搞到了他的指纹,可能是什么时候设法使他将手按在玻璃窗上取得的,但他真正发现的是这个——这张纸证实法恩汉姆在其他州受到警方通缉。他从受雇的一家公司骗走了一笔钱,然后就失踪了。

“难怪法恩汉姆停止了对那座学校建筑的指责。希格比拿着这个东西,希格比去世时法恩汉姆的心情怎样就可想而知了。他一定三番五次搜查过这所房子,可是当什么也没有找到时,他觉得他安全了——他一发觉还有人在找什么时,安全感便消失了。好了,这就是他杀害伊丽莎白·道的动机。”

地方法院检察官伸出手,“我来接管这个案件,”他道。

“呵,呵,”警长道,“我仿佛觉得我还是本县的行政司法长官。我发现了证据,孩子们,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本长官办公室将处理本案。”

众人哑口无言。

警长收起手提包和那张纸,然后转向马丁·瓦尔沃斯。“你确实教我懂得了一件事情,”他道,“这是事实。看来证据应当签名以防被掉换。既然你被请来协助破案,既然本县的纳税人要付你薪水,那么我很乐意看到你在这张纸上签上你的名字,以便使它成为真正的证据。谢谢,先生。”

 

比尔·艾尔登一下倒在他最钟爱的安乐椅中。他是有点累了。

“你今天回来得早,”妻子道。

“是的。一切都清楚了。”

“我早就知道是你是在搞那个谋杀案,”朵丽丝道。

“是的。”

朵丽丝抬起眼皮关心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已经破案啦?”

“对。”

“谁作的案?”

“约翰·法恩汉姆。”

“约翰·法恩汉姆!”朵丽斯差点儿叫起来。“你怎么知道是约翰·法恩汉姆?”

“只能是他。”

“有什么线索说明是他?”

“没有线索,”警长道,“仅凭人之常情。”

妻子问道:“你说什么,比尔?你是不是太累了,不想告诉我们?”

“不是,”警长道,“我并不太累。你们看,伊丽莎白·道的被害,正好发生在她刚把目光盯住希格比旧宅继而找到马温·希格比留下的一张纸的时候。因此,问题就在于——谁知道她去那儿了?哦,罗义·泽斯坡知道,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她的车停在那里的时间似乎正是山姆·贝科特和约翰·法恩汉姆驱车到来的时间;约翰·法恩汉姆是做房地产生意的,他必定要卖掉这块地方。好了,就这些,真的。我一听到这个情况,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妻子问道。

“好吧,”警长道,“当一个房地产经纪人看见他要出售的地产前停着一辆车时,他总要记下车号,然后他就能查出来,看是谁对这块地方感兴趣。这是一种习惯。所有的房地产经纪人都会这样做。

“所以,法恩汉姆查到了这辆车的车号,发现了伊丽莎白·道这个名字。后来他一定做出了某种推断,因为他是知道爱尔斐洛·道曾在希格比弥留之际当过他的护士的。所以,法恩汉姆在同山姆·贝科特成交后立即驱车驶往圣罗道尔夫去见伊丽莎白·道。可他却看到她返回来啦——只是,当然伊丽莎白并不认识

“于是,约翰·法恩汉姆就尾随她的车,看她到哪里去。正是希格比庄园。所以约翰就跟进来并见她找到那张纸。后来他从厨房的一个抽屉里找到一把刀,就——哦,好了!只要我一意识到法恩汉姆会本能地记下任何停在这个地方的车号,本案就迎刃而解了。”

“这就是你破案的方法吗?”朵丽丝问道。

“或多或少是这样。”

“哈哈!”朵丽斯尖刻地道,“这一下纳税者们竟要为此等方法来酬劳你喽!哼,谁不知道房地产经纪人记车号的事!”

警长大笑起来。“这位著名的刑法学家就不知道。要不,就是他知道,但没有想到——在我向他指出这一点之前。”

[全文完]

 

 [胜利1]对照手稿,看看“开了”前面是个什么字。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