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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由头】 1943年11月28日 德黑兰会议开幕 1 书接上文。 在开罗会议结束后，罗斯福和丘吉尔马不停蹄，启程前往德黑兰。 蒋介石则启程回国——没办法，斯大林不允许中国派代表参加。 关于德黑兰这个开会地点的确定，其实也费了很大一番周折。 丘吉尔最初提议的会议地点，是英国奥克尼群岛的斯卡帕湾，但斯大林没有立刻给出回复。相比较之下，罗斯福的心思就更细致些，他提议的会议地点是阿斯特拉罕或阿尔汉格尔斯克——这两座城市都在苏联的地盘内。不过斯大林还是不置可否。 到了8月份的时候，丘吉尔和罗斯福经过商议，共同提出了一个新的选择：放到阿拉斯加去开。斯大林这次给出了明确的回复：不行。因为苏联红军正在与“希特勒主力展开极为紧张的战斗”，他不能去阿拉斯加那么远的地方。罗斯福于是又提议：要么还是接着开罗会议，在北非开掉算了？斯大林还是不同意，但这次他提出了一个新的地点：在三个国家都设有代表处的伊朗德黑兰开会。 这次轮到罗斯福不同意了。他反对在伊朗开会，要求去位于东非的城市阿斯马拉，甚至提议可以在一艘停泊在港口的军舰上会晤，但斯大林坚持要在伊朗。直到10月底的时候，罗斯福还在要求，请斯大林选择阿斯马拉、安卡拉、巴士拉任意一个城市会晤，但不去伊朗，这时斯大林甩出了底牌： 我只去德黑兰，其他地方我就派代表来参加吧。 丘吉尔和罗斯福面面相觑，放弃抵抗——那就德黑兰吧。 从这次会议地点的选择过程中，就可以看出三个国家谁说话的底气比较硬了。
2 1943年11月28日，德黑兰会议正式开始。 当天下午3点钟，斯大林穿着苏联大元帅服，专程前来拜访罗斯福。这个举动倒也未必是斯大林要显得多谦卑，而是因为罗斯福得过小儿麻痹症，由于日夜操劳，已经只能坐在轮椅上行动。 这是两国元首的第一次见面，两人寒暄，互相表示“很早就想见到您了！” 下午4点，第一次会议正式开始，罗斯福是主持人。他在致辞中表示： “俄国人、英国人和美国人第一次作为家庭的成员相聚一堂。我们所抱的唯一目标，是赢得战争的胜利。希望自由讨论，畅所欲言。” 丘吉尔也表态： “这次会议也许象征着人类有史以来，整个世界力量空前的大聚会，人类的幸福及命运已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 斯大林附和： “美英苏三大国的友谊是非常重要的，希望大家很好利用这个机会。” 在第一次会议结束第二次会议之前，丘吉尔向斯大林转赠了一把宝剑——那是他奉英国国王乔治六世之命赠与斯大林的，为的是向苏联军民在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中的光荣战斗表示敬意。 斯大林非常给英国人面子，他将宝剑举到唇边，并轻吻剑鞘，随后把宝剑交给身边的伏罗希洛夫元帅，再由他交给苏联的仪仗队，一路护送出去。
整个德黑兰会议似乎将在这种友好信任的气氛中进行下去。 但事实上，所有的相互点赞行为，只会发生在探讨实质问题之前。 3 德黑兰会议的第一个议题，就让三巨头争论起来。 本次会议的主题，是如何尽快打败三个国家面临的共同敌人纳粹德国。对于斯大林来说，他希望美国人能够尽早实施“霸王行动”——在法国南部登陆，开辟欧洲第二战场，这样能够大大减轻苏联红军在苏德战场上的压力。 对于斯大林的这一诉求，罗斯福完全同意，但持不同意见的是丘吉尔。 其实早在1941年，正在遭受德国人猛烈打击的斯大林就提出过希望英国人开辟欧洲的第二战场，但遭到了丘吉尔的拒绝，直到罗斯福后来也希望开辟第二战场，丘吉尔才认真起来。但是，丘吉尔抛出的却是“巴尔干方案”——由地中海从意大利南部登陆，在巴尔干半岛对德国人发起进攻。 丘吉尔的目的很明显：苏联红军现在是由东往西在反攻，一旦打到德国，那么所经的东欧诸国将全部落入苏联的势力范围，而那本来是大英帝国的势力所在。如果盟军从巴尔干半岛切入，就可以把苏联红军阻隔在外。 三国刚刚开始商量联合反攻，内部阵营就已经有人打起了小九九。
斯大林立刻强烈反对这个方案，理由也正当：巴尔干半岛山区众多，一旦登陆很快会和轴心国部队陷入拉锯战。且巴尔干远离德国心脏地区，远不如从法国南部地区登陆直切德国要害，这样才能达到让希特勒崩盘的目的。 罗斯福同意斯大林的意见。美国人的首要诉求是尽快结束这场人类浩劫，如果在巴尔干半岛登陆，对希特勒而言不痛不痒，根本无助于战局向盟国有利方向发展。而美国人其实也不愿意看到英国人的势力再次染指巴尔干半岛。对于丘吉尔的用意，罗斯福心知肚明。： “每当首相为穿越巴尔干攻入欧洲的战略辩护时，房间里每个人都非常清楚他的真实意图。大家都明白，他是想切入中欧，使红军不能进入奥地利和罗马尼亚，如有可能，甚至不让红军进入匈牙利。” 尽管美苏两国首脑都反对“巴尔干方案”，但丘吉尔还是努力在为早已失去相应实力的大英帝国做最后挣扎——迟迟不肯确定“霸王行动”的最终实施日期。 斯大林此时表现出了强烈的态度：必须立刻确定登陆时间，并且确定负责的指挥官。他承诺一旦登陆战役发动，苏联红军将立刻在东线发动进攻配合。而罗斯福也坚持必须放弃所谓的“巴尔干方案”。 见两位盟友态度如此坚决，丘吉尔最终只能放弃主张。 最终，从法国南部登陆的计划被敲定。那就是1944年6月6日发动的人类历史上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登陆行动——诺曼底登陆。
4 登陆问题争完了，接下来是争领土问题。 领土问题其实主要集中在一个国家——波兰。 1939年9月，在纳粹德国闪击波兰的同时，苏联也从另一边发起了对波兰的进攻，基本上夺取了1795年第三次瓜分波兰时沙俄政府获取的版图，还附加了东加利西亚和立陶宛的大部分地区。 罗斯福和丘吉尔在德黑兰会议上的意见就是：对不起，那是你们非正当所得，请吐出来。 斯大林摇摇头：我就不！ 按照罗斯福和丘吉尔的想法，在1939年9月之后的波兰领土变更都是不可接受的，但斯大林的坚持是1941年6月德国入侵苏联之前的苏联领土，不会吐出一个平方米。 在这场争论中，态度坚决的是罗斯福，立场动摇的倒是丘吉尔。 丘吉尔思考的出发点还是基于苏联红军的进攻路线——既然苏联人已经打出了国境线，向西挺进势如破竹，那么占领波兰全境其实是早晚的事。让俄国人把到手的东西让出来是难上加难，倒不如趁他们还没把波兰都吞下去，先给他们划一道分水岭。 所以，丘吉尔提议波兰的东部边界向西移动到“寇松线”（即基本承认1939年苏联进攻波兰时获得的领土），然后再从德国那里挖一块补偿给波兰——不管这个交易是否公平，波兰根本是不在场的。
斯大林当然同意这个方案，关键还是要看罗斯福。 罗斯福考虑再三，决定同意这个方案，但只提出一个条件：在美国大选前不能泄露这个消息——如果一旦泄露，在美国的600~700万美籍波兰人就肯定不会再投票给他了。 于是，关于波兰领土的处置，就在波兰人完全没参与的情况下被愉快地决定了。 5 分配不在场当事国权益的提案，其实并不止波兰一家。 还有就是中国。 德黑兰会议的另一个重要议题，就是商量苏联何时出兵对日作战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斯大林答应得很爽快：没问题。 但是，苏联人也提出了条件： “在远东能够为俄国做些什么？……俄国在远东没有一个完全不冻的港口。” 丘吉尔明确领会斯大林的意思——想要中国的大连港。中国的利益在丘吉尔眼里基本等同于不存在，所以他立刻表示赞成： “将来应该在世界上一切海域看到俄国的舰队和商船队。” 有点担心的倒是斯大林： “我不认为中国人会喜欢这样的计划。” 丘吉尔这次倒是立场坚定： “重要的是俄国的合理要求得到满足。……应当使战后管理世界的国家和战后受托指导世界的国家得到满足，使它们没有领土和别的野心。” （《德黑兰雅尔塔波茨坦回忆记录摘编》，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 那么罗斯福的意见呢？ 如果苏联出兵对日作战，将大大减轻美国人在太平洋战场上的压力，所以罗斯福也认为斯大林的要求“合情合理”。事实上，将大连港拿出来还是罗斯福的建议，不过他的说法是将大连设为自由港。为此，他也安慰有担心的斯大林： “中国人会喜欢在国际保证之下的自由港主张”。 于是，不管中国人是不是喜欢，反正三巨头是喜欢的，事情也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1945年8月23日，苏军从日军手里接管了大连港，名义上是“自由港”，但其实就是由苏军控制，无偿租用，进出口货物免税。直到1951年，处于中苏关系蜜月期的苏联将大连港还给了中国。 当然，一个大连港还是不能满足斯大林胃口的，他顺带还要了库页岛的全部。
6 场内“三巨头”争得热火朝天，而场外其实也不太平。 罗斯福刚抵达德黑兰时，入住的是美国大使馆，房间狭窄，临近马路，安保系数很低。没多久，罗斯福就接到了斯大林的口信：“苏联特工获悉，德国已派人准备在会议期间刺杀三国首脑”。斯大林邀请罗斯福来安保系数最高的苏联大使馆暂住。 罗斯福第二天就搬到了苏联驻德黑兰大使馆。 堂堂美国总统去开会，住进了苏联大使馆，这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有美国记者当场就提问：“总统先生，这事听上去就像斯大林和苏联国家安全部门劫持了您。” 而流言也开始风传：根本就没有什么刺杀威胁，斯大林是想籍此恐吓罗斯福住进苏联大使馆，达到和丘吉尔隔离的目的。 但事实上，刺杀行动是真的存在的，而且希特勒派出的负责人，就是那个曾经神话般解救被囚禁的墨索里尼、被称为“欧洲最可怕的男人”的奥拓·斯科尔兹内（参看【延伸阅读】)。
纳粹德国的党卫队旅队长兼警察少将舒伦堡（WalterFriedrich Schellenberg），当时是纳粹德国保安局第六处国外政治情报处处长。他在回忆录中写道，希特勒不仅当时下令批准了在德黑兰会议期间刺杀斯大林、罗斯福和丘吉尔的计划，并亲自给计划起名为“远跳”。参加这次行动的不仅有斯科尔兹内的特种部队，还有德国空降兵部队配合。 不过，这次刺杀计划最终失败了，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开始——斯科尔兹内碰上了严阵以待的苏联特工。 按照计划，斯科尔兹内先派出一个先遣小组去德黑兰做刺杀的准备工作。小组由6名间谍组成，其中两人为无线电报务员。这6名间谍通过跳伞的方式降落到了距德黑兰70公里的库姆地区，结果一落地，就被守候多时的苏联特工全部抓获。 原来，斯科尔兹内的全盘计划早已被苏联情报人员截获，他们的地面接应人员也早就被发现了。作为苏联当时驻外的主要情报站，德黑兰情报站实力非常强，拥有100多名训练有素的特工。 在得知先遣小组全军覆没之后，斯科尔兹内意识到行动计划已经败露，经验老到的他随即再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7 德黑兰会议有惊无险地在1943年12月1日闭幕了。 算上可以公开的和必须保密的，三国领导人主要达成了以下几点共识： 1、1944年5月在法国南部开辟第二战场； 2、重新确定波兰边界； 3、苏联在欧战结束后对日本出兵，但要有相应条件； 4、用联合国取代国联； 5、拆分德国（有方案，未达成一致） 当然，三国领导人按照惯例还是发布了《德黑兰宣言》。 三国领导人发表的声明中专门提到了“力求所有大小国家的合作……，全心全意抱着消除暴政和奴役、迫害和压制的真忱”这些话。 至于后来是否能完全做到，这不是他们所关心的问题。
【馒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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