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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何月下害韩信,韩信却为何不怪他,只恨吕后和自己?

 名将英雄两千年 2018-11-29

伤心楚汉之韩信篇:胯下犬(41)

主笔:江湖闲乐生

公元前196年正月,淮阴侯韩信在病中过了一个清冷的新年,不几日,从宫中传出了个好消息,说高祖已大破反贼,得陈豨之首,马上就可凯旋回京了。

群臣闻信大喜,都跑去皇宫道贺,只有淮阴侯因染重病,不能前往,只遣从人携礼拜贺。

萧何见韩信缺席,便亲至淮阴侯府探望病情。

自韩信被夺王以来,闲居长安,百无聊赖,但他怕被皇帝疑忌,很少与往日旧部交往,只偶尔去萧何夏侯婴两位老友府上逛逛,萧何却很少回拜,韩信念及萧何身为相国日理万机,少来看他也属正常,所以也没太在意。而今萧何竟亲来拜访,淮阴侯不由大喜,赶紧强撑病体出门迎接,延入坐谈。

萧何月下害韩信,韩信却为何不怪他,只恨吕后和自己?

萧何看着淮阴侯落拓的身影和苍白的脸庞,心中也颇有些不是滋味起来,数年未见,韩信竟看的这么显老了,当年拜将坛上英姿飒飒的无双国士哪里去了?

看来韩信是真的病了,他怎么能不病呢?他今年总共也不过才三十六岁,从二十六岁被萧何慧眼识珠而发迹于汉中,只有短短五年辉煌,剩下的六年都被关在鸟笼子里,怎么能不被关出毛病来?

于是萧何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道:“淮阴侯贵体如何?”

感受着恩相萧何温暖如昔的大手,淮阴侯顿觉眼眶一热,忙道:“尚好尚好,多谢相国关心。”

萧何又问:“今上已平反贼,淮阴侯何故不去道贺?”

淮阴侯苦笑道:“臣病,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萧何月下害韩信,韩信却为何不怪他,只恨吕后和自己?

萧何道:“公虽有疾,若能勉强入宫道贺,当可冰释众疑。且吾与公经年未见,心实思之,正想趁此机会与公小酌畅谈一番,公莫辞。”

韩信一生,最知感恩,他感恩生他养他的父母,感恩解衣推食的刘邦,感恩一饭之恩的漂母,甚至感恩那逼他忍胯下之辱的小混混,但他心中最感恩的,还是月下追他的萧何,所谓知遇之恩,感铭五内,他的情面不能不卖,何况恩相难得主动上门相邀叙旧,就算强撑着也要去。于是两人欣然出门,并车而行,谈笑风生,那一刻,时光仿佛倒转回了从前,一辆牛车,两个知己,夕阳之下,在长安街头飒然远去……

萧何月下害韩信,韩信却为何不怪他,只恨吕后和自己?

举办庆功宴的长乐宫,位于长安城东南角,高踞山地,俯瞰全城,是一个巨大的建筑群,总面积约六平方公里,相当于约8个故宫大小,面积占长安城六分之一(长安城有三十六平方公里,是鼎盛时期罗马的1.8倍)。它是汉五年萧何以“天子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成重威”亲自主持修建的,前后用了两年多时间,至汉七年才建成。

萧何月下害韩信,韩信却为何不怪他,只恨吕后和自己?

图:西汉长安城示意图

淮阴侯和萧何一同来到长乐宫时,天色已暗,夜色中的长安美极了,皎洁的月挂在宏伟的宫室上,让淮阴侯不由得想起恩相萧何匹马相追的那个晚上,依稀也是这轮明月

淮阴侯笑了,他很久没笑了,这个世上能让他笑的东西已经不多,回忆便是一件。

时值寒冬正月,天很冷,夜很凉,但淮阴侯尘封的心中竟浅浅浮上一丝温暖,这种久违的感觉,只有多年的老朋友才能给他。

萧何月下害韩信,韩信却为何不怪他,只恨吕后和自己?

图:这月光我从未忘,这是我这一生唯一的温暖

萧何也笑了,只是笑容背后带着一丝苦涩。两人相视,各有心思。

两人于是携手走进大殿,却见大殿空空如也,难道群臣早已道贺完毕都走光了?

“我们来迟了。”淮阴侯道。

“不迟,一点儿都不迟。”萧何笑道。

淮阴侯正要问,两旁突然冲出几十名全副武装的武士,二话不说将他捉住,拖进了旁边长乐钟室之中。朝廷大殿,庙堂重地,非为血溅之处也,杀人要在暗处杀。

长乐钟室在长乐宫的西北角,因室中悬有一具大钟而得名。钟室壁高六、七米,墙头到屋宇有两米多的空档,这是巨钟的咽喉。当撞钟人出现在墙头,整个长安城都能听见长乐钟的鸣响。

萧何月下害韩信,韩信却为何不怪他,只恨吕后和自己?

在这个世界上,黄钟大吕往往出自暗室,哪件礼器不是血迹斑斑?

淮阴侯挣扎着大叫道:“臣得何罪,为何缚臣?”

长乐钟室内,阴暗,寒冷,吕后的脸更加阴,声音更加冷:“人告公反。”

萧何月下害韩信,韩信却为何不怪他,只恨吕后和自己?

淮阴侯死死的盯着萧何,如果眼神也能杀死人的话,萧何已被杀死无数次了。萧何将头背过一边,不敢看他。

十年故交,大恩大仇,同出一人,时也,命也?

萧何叹道:“足下大功已成,身后必流芳百世,足下无憾,当可死亦!”

淮阴侯仰面大笑道:“可笑可笑,吾成也相国,败也相国,可笑可笑!罢罢罢,相国既为韩信生平知己,韩信便为知己者死,不亦宜乎?”

说完,韩信眼中怨恨的眼神一扫而光,代之是一种看淡生死的透彻。想当年,他已对前途绝望,几乎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关键时刻,正是恩相萧何,如黑夜中的一轮明月,朗朗照进了自己的生命之中,自己才有了这数年的巅峰与辉煌。萧何成就了自己的一生,自己就用生命去偿还他,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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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何低头道:“吾立谋害公,为德不卒,小人也,身后必有骂名,吾知矣。然吾为江山社稷,吾不悔。”

“为德不卒,小人也!”这句话多么的熟悉,淮阴侯突然想起了钟离昧,他苦笑,报应,这都是报应!

看着萧韩二人在那唧唧歪歪个不停,吕后不耐烦了:“公等多言无益,韩信,汝认罪乎?”

淮阴侯扭过头对吕后说道:“人告我反,一面之词,皇后可有实据?”

吕后道:“人告汝反,便是实据;汝与反贼陈豨相善,便是实据!”

淮阴侯大声喝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请将此案送交廷尉,依法审理,并将案情昭示群臣,昭示天下!则臣虽死而无恨!”

吕后怒道:“汝谋反证据确凿,无须审理,当即处死,无需多言!”

淮阴侯知道今天这关恐怕是过不去了,只得一声长叹,生平第一次求饶道:“我死则死矣!然吾子尚幼,可否赦之。”,

吕后阴沉着脸道:“汝谋反大罪,当夷三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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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夷三族,就是将父、母、妻三族之人全部诛杀,当初李斯也是这么被害的。

吕后可真狠,若是高祖亲自动手,断不会诛杀淮阴侯全家。

萧何连忙道:“当年陛下入关中,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后又令臣以《秦律》制《汉律》九章,废弃秦律之夷三族及连坐法。故当年燕王臧荼、临江王共尉与赵相贯高谋反,陛下皆只处死本人,并未累计亲族,今日何以骤行此暴戾之法?似不妥。”(后来臧荼的孙女臧儿还成了汉景帝的岳母。)

吕后怒道:“谋反重罪岂能不夷族?此故我朝多有效尤者也!自今日韩信起,谋反者必论夷三族、具五刑!”

萧何赶紧再求情道:“等陛下回朝,再行夷族未迟,且看其垓下苦战之时。”

吕后只是一个劲的冷笑:“我意已决,相国休要多管闲事,以免惹祸上身!”

萧何为吕后之威所慑,顿时心胆俱裂,只得伏于阶下,哽咽失声。

淮阴侯大笑道:“哈哈哈哈,恩相无需向此贱妇求情!吾悔不用蒯通之计,乃为此贱妇所诈,岂非天哉!”

的确如此,生死一知己相国萧何,存亡两妇人漂母吕后,若非天命,何可解哉?

萧何月下害韩信,韩信却为何不怪他,只恨吕后和自己?

吕后闻言大怒,好你个韩信,临死临死还骂我是贱妇(原文为“儿女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左右,动手!

几个武士恶狠狠的扑过来,用手中“金吾”(棍状兵器,为羽林军专用)对着淮阴侯一顿猛砸,淮阴侯闷声倒下,乱棍夹杂着血肉飞舞,淮阴侯伏在地上,一声不吭的默默死去。

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来来去去无可捉摸的人心,我淮阴侯注定要死在生平知己和一个狠毒的贱妇手中,我还有何言……

萧何月下害韩信,韩信却为何不怪他,只恨吕后和自己?

良久,淮阴侯已骨肉成泥,武士这才拔出剑来,将其枭首,刺于戟上,悬街示众而去。另有几人则拖着他的残躯,准备拉到闹市去剁成肉酱。(依秦律:夷三族之主犯皆需具五刑,枭其首,醢于市。)

夜深了,明月垂泪,滴下了漫天星辰,悠悠的钟声响起,回声撞击四壁,震耳欲聋,美哉,渊哉,泱泱乎!

真是一口好钟,好钟啊好钟,堂之,皇之,掩盖了一切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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