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稿|感天动地的大戏《赵氏孤儿》

     《赵氏孤儿》马连良先生饰程婴 （陈娟美摄）

马连良——程婴
张君秋——庄姬
高宝贤——赵盾
裘盛戎——魏绛
马富禄——晋灵公
张洪祥——屠岸贾
谭元寿——赵武
马盛龙——公孙杵臼
小王玉蓉——卜凤
刘雪涛——赵朔
马长礼——韩厥

张学津先生谈赵氏孤儿表演

京剧《赵氏孤儿》是一出马派（马连良）晚期的代表剧目，也是建国后创编的几出优秀京剧之一，它是王雁根据京剧《八义图》并参照马健翎编剧的同名秦腔改编而成的。

程婴舍子救孤儿的故事发生在战国时期的晋国，冯梦龙所著《东周列国志》中有所记载。但剧作家在改编中有点儿小错位，用当下的话来说，就是玩儿了一把穿越。据史料记载，赵盾曾保着年仅7岁的太子夷皋即位，也就是晋灵公。但这位皇帝长大后宠信奸臣屠岸贾，只知寻欢作乐，建立“桃园”每天逍遥自在。赵盾几番规劝非但不听，还利用派人暗杀和训练恶犬等手段企图杀害赵盾，迫使赵盾逃出都城。赵盾的从弟赵穿与晋灵公本是郎舅关系，但他痛恨灵公的荒淫，设计将其杀死，并迎请晋灵公同父异母的兄弟黑臀继位，就是晋成公。成公对赵盾非常信任，不仅国政全部由他执掌，还把女儿庄姬公主嫁给了赵盾的儿子赵朔。成公死后，把王位传给儿子，也就是晋景公。景公到了晚年，效仿晋灵公宠信屠岸贾，骄奢淫逸，不理朝政，此时赵盾、赵穿均已去世，景公听信屠岸贾的谗言，将赵氏满门抄斩。剧作家将“闹朝扑犬”和“搜孤救孤”人为地合在了一起，把晋景公干的坏事加在了晋灵公的身上，在总体上遵循历史的前提下，化繁为简，应该说是编剧的智慧。比如今那些随意“演义”的影视剧要高明许多。

                    《赵氏孤儿》裘盛戎先生饰魏绛（陈娟美摄）

以程婴救孤为题材编演的京剧传统剧目《搜孤救孤》早被余叔岩、孟小冬、杨宝森等名家唱红了大江南北，马连良先生为重新塑造程婴的舞台形象可谓煞费苦心，他在程婴的八场中，分别设计了不同的出场和下场，每一场的表演都独具匠心，尤其是“盗孤”、“盘门”、“大堂”、“绘图说破”几场，甚为精彩。唱、念、做、表，无一不精，已达出神入化之境界，令观众叹为观止。

限于篇幅只谈两个细节。先说“白虎大堂”一场的最后，屠岸贾摔死程婴的幼子剑劈公孙杵臼洋洋得意，程婴内心充满极度的悲痛、仇恨，但还要强装笑脸、故作镇静。只是在临下场前偷偷看一眼地上那个血肉模糊的尸体，然后把双手拢在腹部，微晃身躯，拖拉脚步，一步一蹭地走下舞台。马氏临下场时的这“一眼”在刻画人物上绝对有画龙点睛之妙，建议朋友在看这场时一定要关注这临下场时的“一眼”，如果没有，其他再好，也不能算作及格。

再说“绘画说破”这场戏，它的经典之处不仅在于有大段的“反二黄”唱段，凄凉婉转，如泣如诉，还有类似于《王佐断臂》的大段念白，更值得一提的是这场中老程婴听到有人敲门后的那一组漂亮的身段。正在专心绘画的程婴，听到有人扣门，急忙合上画册，再转身用左手掩护画册，右手放在胸前，紧靠桌边，甩动白须浑身颤抖，接唱那句“散板”：“叩门声吓得我胆战心惊”。每到此处，台下观众都会不由自主的为这绝妙的身段掌声叫好。其实，这组身段并非马连良独创，他是吸收前辈著名老生贾洪林在《朱砂痣》里扮演吴惠泉的一组身段变化而成。马连良曾对梅兰芳大师的秘书许姬传先生说过：“贾洪林这组身段，我早就学会了，在许多新排的戏里都使不上。这次居然用上了，我感到痛快。”老一辈艺术家继承传统，厚积薄发，精益求精的追求，坚持程式、做派为人物服务的理念，真是让人称道。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严谨的艺术态度，才能使流派和人物立得住，留的下。

在京剧《赵氏孤儿》中除了马连良塑造的程婴之外，谭富英饰演的赵盾、张君秋饰演的庄姬公主以及裘派花脸创始人裘盛戎饰演的魏降都有出色表演，为该剧增色不少。尤其是裘盛戎先生在“打婴”一折中创编的“汉调二黄”唱腔，非常新颖、感人。想当年，裘先生在提出安排一大段唱腔时曾担心扮演程婴的马先生会因为怕被“干”在台上而反对。可没想到，马先生完全赞同他的建议，并表示自己会做出相应的身段、表情配合他把这段唱好。

裘先生拿到编剧王雁编写的唱词后，一段在他脑海中沉睡了多年的唱腔再次响起，那便是《七擒孟获》中的一段汉调唱腔，这是他早年就非常喜欢的一段唱。表现孟获的愧悔和对诸葛连的敬佩之情，与魏降当时的心情非常吻合。于是他与琴师李慕良一起精心设计出了这段“汉调二黄”旋律，不仅为《赵氏孤儿》一剧增加了艺术感染力，也成为“裘迷”们纷纷传唱的精彩曲目。

京剧《赵氏孤儿》可以说新编京剧古装戏的典范，不仅故事感天动地，而且演员各个都是名角，是戏保角和角保戏的完满结合与统一，说它是京剧史上的绝唱也不算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