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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太大，我只说一句话 文｜庞永力
1. 临近中年的男人，事业、家庭、人际关系、情欲(虽非少年，但也是有所需求的)……这些聚而成火，备受煎熬。在翻腾，说其虚浮，其实是焦灼。张着嘴，探出锅沿，想来一点冷水降降温，不料被喂一口酱油或醋，解灼热未遂，反倒咸加。跌落锅底，感叹自己被烹制，同时又不得不说味道鲜美。 2. 人大多有双重性格的，彼处晴空万里，此时淫雨霏霏，二者是互不影响的。那些幽默睿智的人，他们就能逃过人生的灰黑吗？人常有表里如一的愁苦，却难觅自里而外的快乐，因为愁苦附着力要远远大于快乐。快乐是外销于人的，很有些包装的意思。愁苦是向里涌灌的，往往抗拒未遂，成了惩罚自己。二者的区分由此可知。 3. 读方方的长篇《落日》，一口气读完，不错。人生之末，寿长辱，是也。很多老年人的悲凉，源于亲情的磨灭。黄口小儿孱弱，但有那么多手托举。古稀老妪也弱，却有那么多手往下摁，二者炎凉天壤之别。“久病床前无孝子”，侍奉者耐心渐失，直至厌恶成恨，恨不得爹娘早死。英雄束手，敌人拔刀何惧？人生最是至亲漠然，倍显人与人之间的冰寒，而如今这样的事是不少见的。 4. 世间不平事多，看不惯难免要抗争。抗争，主要是抗暴、抗上，以弱搏强，难免受到打击、压制。没能力的人顽抗，理不直不壮，人称玩儿闹。有才智的人起义，可做勇士，但搞不好就成了烈士。在别人的既定利益前，伸手摘果子是要流血的，对方有权自威、有威自严、有严自治，螳臂挡车，可乎？我没有这种号叫、决绝的性格，做不到“宁可鸣而死，不可默而生”，性格懦弱的人，往往心潮白白澎湃，最后还是返回圈棚里舔舐伤口。 5. 人生的煎熬是不消论证的。一些人外表光鲜，但稍微一咣当，苦涩就溢了出来，更何况那面容憔悴的人。岁月中很多人已退化了喊疼的功能，这时候，麻木就显得弥足珍贵。人挣房子挣地挣不来能累加的快乐，快乐夹杂在灰色的碎屑中，很难提纯。 6. 相对于异性间的吸引，同性之间也会有倾慕产生，我见犹怜。对方的谈吐、见地、风度都恰如其分地好，这时，内心又会掠过一丝警觉与不安：若非同道，便是劲敌，这更令人难堪。有时，对手恰恰是身边可亲可近的人，背叛与攻击，这种打击尤甚。 7. 春日慵懒，欲午睡。天不见怎么阴的，却忽然落下大雪，雪片极大，很轻地落在地上，像一群巧妇在绣一块洁白的地毯。带着欣喜睡去，醒来后一看，雪已经化完，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好像在梦里有这场雪一样，有些恍惚的美。其实雪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来都是好的，都是我的节日，如佳人之约，关键在于佳人之佳。 8. 人很多时候是两难状态：驯服了，就遭到轻视，骂你没出息。犀利了，又招来埋怨与恨。与其被忽视，不如被人恨恨地记在心里。像狗，有咬人的可能，人见人躲，可一旦“封牙”不咬了，人们就敢直冲过来，抬腿就踢了。所以狗没有选择的余地。 9. 人是很怪的，春风得意时会生出霸气、英气、儒雅之气，甚至祥和之气，丑者也耐看了，一是他的内心里有一股意气撑着，二是他人的“刮目”之功。而一旦落魄受困，就显得猥琐、木呆，举止土而硬，五官也不协调。没有意气撑着的脸面很劳顿，别别扭扭。环境首先改变人的心态，继而改变人的举止，最后连容貌都改变了。 10. 心里的伤痕，是自己或别人刻划上去的，有意或无心，一道道，崭新就没有了。我们看影视剧，往往经历过大磨难后大团圆了，也跟着高兴，而不去想团圆也只是一个站点的好，之后还会有新问题出现，老问题也有复发的可能。编写的剧情是结束了，角色却还没有死，人生中鲜有一劳永逸的事儿。其实伤痕是不会被消除、弥补的，就像山岩的沟棱，凝固了，它可以暂时不复发，但也不能被抚平。 11. 这世间的精致，原是万千地累积。倘以百分计，八十五分已然难得。再向上的累加，每一分皆比上一分艰难数倍。由此可知，那些百分完美者又是多么难得——抑或根本就没有什么百分，从凡到贤到圣已是尽头，仙只是苦难众生的臆想罢了。与精致相遇，又是耗费了万千分之一的机缘，正因为如此，它才能照亮我们平缓无奇一生的等待。 12. 人很少是被别人说服的，只有自己内心的某处松动了，才会做出选择。心好像一扇厚重的城堡之门，没有外面的锁，只有里面的闩，别人在外面怎么使劲蹬踹，不如里面自己轻轻地一拨。 13. 一个灵魂在风中，一股股滚烫的、冰凉的、硬而苦的、软而酸的液体，涌过来淌过去，包裹着这个灵魂。它在动荡、它在腐化、它在变幻——如果我是一个最终变臭了的鸡蛋，那第一个洞就是你打的。亲爱的，这就是你的罪过。 本文作者：庞永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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