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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画十六观2-1-4

 高山仙人掌 2018-12-04
      四、瓷器的开片。老莲的人物画中常有瓷器出现,而这些瓷器几乎无一例外地布满了裂纹,瓷学中叫做“开片”。在《蕉林酌酒图》中,石桌旁有一花瓶,上面都是裂纹。作于1651年的《索句图》,案头上的花瓶也有裂纹。类似的表现还有很多。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其《玩菊图》,其中的花瓶也有冰裂纹(图10-10)。

中国自宋哥窑、钧窑等提倡开片以来,历经千年,蔚成风尚,嗜好开片之风,成为中国文人博古的重要组成部分。文人喜好开片,一是爱它自然形成的纹理(其实像哥窑等就是人工做出的,但做得就像自然本来的样子一样),二是爱它斑驳陆离的风味。徐渭有《画插瓶梅送人》诗说:“苦无竹叶倾三,聊取梅花插一梢。冰碎古瓶何太酷,顿教人弃汝州窑。”自注:“瓶作冰裂纹。”淡淡的裂痕,如同经过历史老人巨手的抚摩,在空间中注入了时间性因素,为宁静的瓷器带来了历史的幽深感。老莲刻意表现的这些开片,其实还是出于永恒的考虑。

五、古木苍藤。清代著名学者全祖望本来对老莲有误解,但看到他的一幅画后,完全改变了看法:“一画为枯木,附以水仙,呜呼,老莲好色之徒,然其实有大节,试观此卷,古人哉。”其实,老莲的古木苍藤并非都是节操的象征,而是具有另外的含义。

老莲很喜欢画枯藤古树,作于1651年的《古双册》(克里夫兰美术馆藏)中,有一幅古木茂藤图,画千年的古藤缠绕在虬曲的枯枝之上,非常有气势。树已枯,藤在缠,绵延的缠绕,无穷的系联,在人的心中蜿蜒。(图10-11)也是在这一画册中,有高士横杖图,一高士弃杖而坐,后面有老树参差,可以说是万年老树,这“苍老润物”,是他的至爱,也是他画中常设的风景。

他将这古木苍藤当作参透人生的凭依物。他在作于甲申之后的绝句中写道:“今日不书经,明日不画佛。欲观不住身,长松谢苍郁。”(卷六)其《题扇》诗说:“修竹如寒士,枯枝似老僧。人能解此意,醉后嚼春冰。”(卷六)他要通过这古木苍藤,来观照生命的永恒,看“不住身”,看“不死意”。

古人云:“古木苍藤不计年”,他的此类图式显然具有这层含义。其《时运》诗说:“千年寿藤,覆彼草庐。其花四照,贝锦不如。有客止我,中流一壶。浣花溪人,古人先我。”(卷四)春天来了,在古拙而虬曲的老枝上,又有紫色的小花浅斟慢酌,是那样的灿烂,在老莲看来,这是世界上最美的花(所谓“贝锦不如”),花儿给人以信心,也给人的生命以安慰,青山不老,绿水长流,春来草自绿,秋去江水枯,世界的一切都是这样,何必忧伤无已。他爱青藤,爱藤花,爱的就是这样的永恒感。他有诗道:“藤花春暮紫,藤叶晚秋黄。不举春秋令,谁能应接忙。”(卷六)

老莲的古木苍藤,有一种苍莽浑厚的历史感。晚年的他在“老子暮山下,残梅落照中”丈量生命的意义。他有诗云:“画将一幅如虬树,换得三朝似桂柴。”(卷九《赠桑公》)他的画充满了这样的历史沧桑感,暮霭沉沉,秋色苍苍,一落拓的老者拄杖前行,望西山梦幻之中,看落叶随水而流,一双醉眼就这样打量生命,衡量生命,也将息生命。

类似于以上所举的“道具”,老莲表现它们并不在其审美价值,也不在其作为人生活的直接关系物,他其实是有意消解物品的实用特性,使其成为人生命存在的关系物,它们是人生命意义的对话者,人生命价值的印证者。

他精心处理的这些“道具”,都与时间性超越有关。确如高居翰所说,乃运用古今重叠的双重意象(useofdoubleimagerythatoverlayspastonpresent)。但这样的重叠,似非高先生所强调之时间错位感,而主要目的在超越时间。老莲画中反复出现的“道具”,都有一个特征,都是“往古”之留存,都是“寿星”,千古之物,就出现在当下,如他画的千年寿藤和微花四照的关系,他将当下的活络和历史的幽深糅为一体,突破时间性因素,将人带到时间性的背后,而观其生命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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