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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建兵 说到酒我倒想起了一件趣事。那时我刚刚高中毕业，在一座“活性炭”厂打工。活儿倒是不重，只是，厂子经营不善工资老是托欠。到厂子实在经营不下去倒闭时，整整欠了我一年的工钱。我只好到老板的家里去讨。那一次我去时，老板正在家和他的几个朋友一块儿喝酒，顾不上我，让我等着，我就规规矩矩的站在人家老板身后，看着他们喝酒。当时，他们正在行一种酒令，要求是每个人轮着说出酒是什么，然后，把说出的概念做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解释，否则，罚酒一杯。他们说的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轮到老板时卡了壳。我站在老板身后也不知怎么的就说了一句：酒是时光机。老板可能是太着急了，想都没想就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但当人家让他解释时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把我拽到桌前，要我替他解释。 我站在桌前，红着脸文绉绉的说：酒是时光机，可以把我们带到无忧无虑的童年。众人不解，都死死的盯着我。我红着脸继续说：一杯酒下肚，你就失去了中年人的成熟与练达，二杯酒下肚你就有了青年人的放荡与不羁，三杯酒下肚你就变成了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再喝一杯你就完成了穿越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了，想说就说，想唱就唱，甚至于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撒尿都不会觉得羞耻。说完我本以为大家会哄堂大笑，没想到大家都严肃了起来，似乎都在思考我说的话。这时老板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说：你说的好。然后，给我拿了钱。直到出了老板家，我依然有些恍惚，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说了什么竟得到了那么大的认同。难道大家就那么想回到童年？ 后来，涉世渐深，渐渐明白其实大家未必是那么的迷恋童年，而是这个社会有太多的无奈，他们梦想着可以过一种无忧无虑的“童年”般的生活。可是，那样的生活终究只能是一种奢望。人生其实就是一段时刻与“忧虑”相伴的旅程，少年忧学业、青年忧爱情、中年忧事业、老年忧身体，唯童年无忧无虑，然时光一逝永不回。这是定数，古今中外，只要是人概莫能外。好在我们有了酒，可以让我们被忧愁折磨的无法释怀时暂时的得到解脱；可以让我们紧绷的神经快要崩溃时暂时的得到释放；可以在我们的面具带的太久快要长成我们的模样时，得以暂时的把它摘下，活出一点我们自己的样子。这是酒最基本的功能，因之酒便有了两个好听的名字：忘忧物和扫愁帚。 酒的出现固然带着一点偶然，但酒因有了上述的功能而得以发展和传承也就一定是一种必然。其结果就是酒虽起于古代却历千年而不衰；虽源于中国却传之于四海而不止。世界很大，地域自然不同，地域不同其气候、温度、湿度、谷物的品种与品质、甚至于人的心性也就不同，因而，酒便在传承与发展中因上述的种种不同，而出现了不同的种类、香型以及口味，当然也出现了种种不同的价格，有的几千、几百，有的几十、几块，这是可以理解的。但这里需要说明一点，酒的价格固然存在着差异，但仅仅用价格来区分酒的好坏却是不妥的，也是不对的。尤其是不同种类的酒之间更加的没有可比性，香型不同比什么？酿造原料不同比什么？酿造工艺不同又比什么？这正如茶，茶与酒一样也因生长地域的不同、采摘时节的不同、加工工艺的不同而产生了不同的香型、不同的种类，当然也产生了不同的价格，但用价格来品评茶的好坏一定是不对的，同生天地之间，同受阳光雨露，那种好？那种不好呢？人的喜好不同而已。因而，仅仅以价格来区分酒之好坏的人一定是不懂酒的，喝了一点贵点儿的酒就整天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样的人也一定是浅薄的。与这样的人一起饮酒是不值得的，与这样的人相处也是危险的。就这一点而言，酒便有了另一种功能：识人。 当然，人们并不只在忧愁时饮酒。我们在与爱人结发时也饮酒，那时酒中就有了幸福的滋味；我们在金榜题名时饮食，酒中就有了得意的滋味；我们在他乡遇故知时也饮酒，那时酒中就有了激动的滋味；我们在久旱逢甘露时饮酒，那时酒中就有了喜悦的滋味。这种种滋味便成就了酒的文化。我们总说酒文化，酒文化是什么，真的很难用语言做一个准确的定义。但我想酒文化中一定包含着上述的种种滋味和元素。如果非要用语言为酒文化做一个定义的话，我想用一个字就足矣，那就是：俗。俗不是庸俗，而是俗世，是人间，自然也是人生。酒自诞生之日起便与时间同行、与社会的发展史相随，亦与人类的文明史相伴。于是，酒中便有了俗世的种种纷扰、有了人间的种种悲喜也有了人生的种种无奈。这种种的种种便使酒在饮料之外拥有了灵魂。 当然，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酒也不例外，有褒扬自然会有贬斥。有人因为饮酒误了事儿、有人因为饮酒破了财，有人因为饮酒丧了命。于是，酒又有了一些新的名字，诸如：毒药、液体鸦片、以及破坏家庭的第三者等等。我曾经看过黄霑先生的一篇文章，当然，那篇文章论述的并不是酒而是钱。他在文章中说：“很多人说钱不是好东西，是罪恶的根源。可是，面对一个失学的孩子，无论你说多少同情和鼓励的话，也不如给他一些钱来的实在。钱，货币而已，它生来并不带着好与坏的属性，钱是好是坏全在于用钱的人。”酒又何尝不是如此，酒一种饮品而已，它的好与坏不也全在饮酒的人吗？有人说酒能乱性，他是因为饮了酒所以犯了错误。其实，你错了，酒并不能使你犯错，你的乱性也和酒没有一点关系，如果，你在酒后乱了性那只能说明你的德行其实就是那个样子，只是把酒当做了借口而已。 世界上曾经有四个古老的文明，发展到今天其它三个都已陨落了，唯有中华文明依然辉煌闪耀。一个文明能否永远的传承至少需要三个条件，一是其文字的持续辩识和运用；二是这个文明在发展过程中必须创造过辉煌的物质文明；三是创造了不朽的非物质文明。我常常想酒自诞生之日起便与中华文明相伴而行，它对中华文明的传承和发展起了怎样的作用呢？它是以物质的形式还是以非物质的形式影响着中华文明呢？思来想去总觉得以物质和非物质来界定酒对于中华文明的贡献似乎都不够准确。它是一个特例，它是用物质的形式承载了非物质的中华文明的脉络。文明的表现在文化，而文化又是各个历史时期人们的生产生活、哲人的思想、社会的变革、历史前进的步伐等等元素的集合，而这种种文化符号的形成和产生是没有酒不曾参与的。它见证过秦皇横扫六国、一统天下的壮举，也见证过汉武消灭匈奴踏破贺兰山缺的雄心；它见证过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士情怀，也见证过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诗人雅兴；它见证过王羲之的行书，也见证过张旭的狂草；它见证过隋炀帝西巡北狩将中华版图“无限”的扩张，也见证过蒙古铁骑对中华大地的践踏和蹂躏；它见证过中华文明的屈辱，也见证过中华文明的一次次的浴火重生。于是，酒在饮料之外不仅有了灵魂，而且，这灵魂中也蕴含了中华文明的全部文明密码和遗传基因。于是，透过酒我们了解了李白、了解了杜甫，继而我们了解了唐朝的诗歌文化；透过酒我们了解了陶渊明、了解了王羲之，继而我们了解了魏晋的隐士文化；透过酒我们了解了五胡乱华，了解了蒙古铁骑，继而我们了解了草原文化；透过酒我们了解了《桃花扇》，了解了秦怀河，继而我们了解了世俗文化。继而我们洞悉了中华文化也洞悉了中华文明。 面对酒我们应该心存敬意。面对酒我们可以饮、可以好、可以嗜但却不可以滥，否则，将是对这一“神圣”饮料的亵渎。发展它吧！传承它吧！爱护它吧！它是中华文化的载体，是中华文明的钥匙也是民族自豪感的由来。它将作为中华民族的一张名片永世长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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