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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渔猎部落】抢泡子

 fy5878150 2018-12-05

从前,查干淖尔的鱼又多又好。于是一到冬捕的季节,来自东北各地的打鱼人就会在一夜间挤满了冰面,查干淖尔的人动作晚了点,冰面上就没你的位置了;就是有也是被别人“选”过的,一般都是鱼群过去的泡面了。

打冬网,一般都是在腊月初几。在这几天前,各个“网伙”、“鱼队”都已经组织好了人马,单等鱼把头一声令下,就齐忽拉地开进风雪茫茫的查干淖尔冰面上去,这便称为抢泡子。

打冬网讲究个“兵强马壮”,是指这一伙人个顶个地要利索。有时马上出发上冰,可是你落下个帽子,他忘了条围脖,如果这种事情出现,鱼把头就会说:“你别去了。住下吧!”这人会很后悔,说:“大柜,带上俺吧。”渔把头气得说:“带你?你看你,磨磨蹭蹭的,又没吃奶的孩子!连个好女人都不如。”这时,小股子再三请求,把头也不能再带他。

抢泡子是集体行动,就是“快”,一个人拖泥带水不行。但这种抢的成功与否,又全靠把头的“能力”。

全伙人到了冰上,把头要迅速识别在哪凿冰下网,全伙人都准备好,甚至运好了气,单等把头一声令下。把头识冰,全靠经验。有时别看这儿有一伙人正在凿冰,但把头一看,他们那凿法已把鱼赶跑了,跑向哪?如果是东北风,冰的西北口处保准有鱼被震撵到那儿去了。这时,把头要问对方:“来得早啊!”

“不早了,刚两时辰。”(两袋烟工夫)他一听心里早已有数,鱼群跑多远,就有个大概,于是立刻领人上西北。到了他约摸估计群鱼走的地卧子,立刻手一挥说:“插旗!”

这时,打眼的二话不说,跟着抱旗的跑到把头告诉的地方,立刻把旗插在冰上,开始凿冰打眼,不许再问话,就是快干。那边冰镩子砸冰声一响,这边解马,卸网,固定马轮子,一切的一切要立刻开始,不允许丝毫的怠慢。这种“抢泡子,有时也是指鱼把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鱼把头石宝柱属猪,今年69岁,老家是北方平原大赉县,他从十五岁起在查干淖尔打鱼。

捕鱼是个寂寞的生计,夏季船躲风,人窝在湾子或网房子里;冬天漫漫长夜,网房子里太寂寞,于是唱戏也就成了打鱼人的爱好。

打鱼人也是人,也有生生死死和恩恩爱爱,于是讲故事,说老话(传闻),哼几句戏文,就成了他们打发日子的内容。

打鱼人,罪没少遭;可也挺好。走到哪,安上锅,网一挂,煎鱼、炖鱼,酒壶一拎。这就是打鱼的。可是,打鱼的太玩命了。这叫:三面朝水,一面朝天,天没把,水没底,下去就完。他们常说:有心要把江沿离,舍不得一碗干饭一碗鱼;有心要把江沿闯,受不住西北风开花浪;双手抓住老船帮,一声爹来一声娘。

有的人,冬网上不去(身体不行了)只好猫冬。冬网,那是玩命,是拿命来换钱使呀。

冬天,老炮烟雪在荒甸子上奔跑,四野无遮无挡,可打鱼人还得出屋。荒年乱月,鱼不值钱,有时又冻又累干了一冬只剩下半条棉裤。

各季,在风雪中冻着,就想死了算了。天底下谁知道打鱼人在这儿遭罪。世上什么都好,就属打鱼的遭罪,走尽千山万岭,好像充军发配,冰上洗脸,雪上睡,穿的是破皮枖,盖的是麻花被。这就是查干淖尔打鱼人的一辈子啊。

把头说,冰是我的大炕,雪地是我的院子;鱼也可怜,那是我的儿子;它们一代代的出,我领它们走,走上茫茫的雪野。有时一闭眼,就是一个梦,梦见俺也是鱼;一会儿在冰里窜,一会儿在冰雪上翻个子。有时我想,我不如人家鱼。鱼儿还能在水里独立自在地游游,我呢,是生活把俺放到风雪呼啸的雪原上,一辈子一辈子的奔老北方黑土地上的大江沿,就是俺安身的永远的家。

把头说,查干淖尔,我闭着眼也能知道东南西北。我坐在冰上,用鼻子一嗅,就知道哪儿是大布苏方向,哪儿是陈字井,哪儿是新庙,哪儿是青山头。这儿的雪、冰和地气,都和我熟了。(摘自曹保明《最后的渔猎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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