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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母,可以请你吃口屎吗?

 laodongjia 2018-12-08


我妈,一个华北小镇的人民教师。


我二伯母,一个华北小镇的农村妇女。


没人想到她们会因为一口屎而结缘。


在我妈嫁过来之前,我爸家都是农民,大伯、二伯、我爸、四叔,一大家子人,一起干活,一起辛苦,没有比较,也没有伤害。


我妈嫁给我爸时,就已经是正式在编的老师,不仅如此,她还带着我爸也一块考上了师范。


这就不得了了,原本大家都一样,现在你们小两口突然就成了公职人员,这让人心里怎么平衡。


其中最不平衡的就是我这位二伯母。


一来,她也刚结婚没几年,觉得自己跟我妈同样样年轻貌美,凭什么就要天天下地干活儿。


二来,我妈也确实嚣张得有些过分,她不下地干活儿也就罢了,她还下地去看别人干活儿。


每天早晨起来,别人都是扛着锄头下地,她是举着太阳伞下地,别人在田野里挥汗如雨,她穿着纱裙坐在太阳伞底下,扇着小扇子喝着蜂蜜水。


完全是一副下乡体验生活、忆苦思甜的文艺女青年做派。


我二伯母也是个年轻气盛的,这么一来二去,就越看我妈越不顺眼。


可毕竟我妈是新进门的弟媳,她有气也不好直接撒在我妈头上,不能撒在别人老婆头上,还不能撒在自己男人头上吗?


于是我二伯母就把矛头对准了自己的老公,也就是我二伯。


而导火索就是一台缝纫机。


当时,我妈刚托人从北京给她带回来一台缝纫机,这在那个年代可是个大物件。


要知道,在当时,缝纫机、自行车、手表就是结婚三大件,凑齐了就能召唤出一个媳妇儿来。


眼看着后结婚的我妈都有缝纫机了,而已经结婚好几年的二伯母还没有,这让她怎么咽下这口气。


于是,我二伯母就毅然跟我二伯提出了这个要求:“她都有,凭什么我没有?”


我二伯当时就懵了,心想她还是师范毕业呢,你也是吗?她还每个月领工资呢,你也领吗?你跟她,有可比性吗?


当然,心里这么想,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不然婚姻也不能维持至今,这点儿夫妻相处之道我二伯还是懂的。


他说:“咱能不能过了年再买,现在正是买种子的时候,给你买了缝纫机,就没钱买种子了,买不了种子,咱明年吃什么?”


按说这也算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可已经被嫉妒和气愤冲昏了头脑的二伯母是完全听不进去的。


在她看来,这就是敷衍 ,这就是拖延,这就是连自己男人都要欺负自己。


照这么想下去,完全可以把问题矛盾上升到“你们老梅家就是对不起我”的层面。


但好在二伯母没读过什么书,并不懂得把物质问题上升到精神层面。


她就是认死理,一定要一台缝纫机,明年没饭吃、饿肚子那是明年的事儿,今年的缝纫机才是眼前的事。


我二伯哄了半天,见没有用,也没了耐心,撂下一句“缝纫机是不可能买的,要买你自己买去”,就转身回了屋。


二伯以为让她冷静一会儿,她就能想通自己有多不讲道理了。


过了三十分钟,二伯母推门走进来,手里攥着一个已经空了的农药瓶,冷漠而淡然地说:“我喝毒药了。


二伯立刻就慌了,他没想到缝纫机不仅能召唤媳妇儿,还能逼死媳妇儿,赶紧把大伯、我爸、四叔都叫了来。


你问我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叫救护车?废话,在连缝纫机都买不起的年代,家里怎么可能有电话。


于是乎,兄弟四人、妯娌三人,再加上一个躺在地上直哼哼的二伯母,一群年轻人齐聚在二伯家院子里相对无言,一片愁云惨淡。


距离最近的医生要赶过来也得一个钟头,等医生到了,估计二伯母也就毒发身亡了。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我大伯不愧为是最年长、生活经验最丰富的大哥,他看着二伯家的旱厕有了主意。


“听老辈人说,给服毒的人灌上几勺粪水,让她把喝下去的毒药全都呕出来,自然也就没事了。”大伯说。


“这能行吗?”大家纷纷质疑,尤其是我妈这个文艺女青年,已经立刻掩住了鼻子,仿佛已经闻到了粪水的味道。


“你看她都什么样儿了,顾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大伯指着躺在地上哼哼的二伯母,当机立断做下决定。


于是兄弟四人分头行动,有拿勺的,有拿碗的,有拿卫生纸的,有按住二伯母让她动弹不得的,眼看着这第一勺粪水就要灌进二伯母的嘴巴。


二伯母当场就停止了哼哼,开始疯狂大喊:“我没喝药!我没喝毒药!别灌!别灌啊!我真没喝毒药!


但事已至此,谁还会相信她呢,大家都觉得她是一心求死,不想把胃里的毒药呕出来,所以才这么喊的,那可绝不能让她得逞。


大家秉持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宗旨,将她死死按住,把满满一大碗粪水都给她灌了下去。


被灌完以后,二伯母一个鹞子翻身,趴在地上,呕吐个不停,直吐到直不起腰、说不出话。


天知道,她只是想要一台缝纫机,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趴在地上吐个不停?


在那一刻,二伯母参透了人生,看破了世事,觉得红尘滚滚,也不过如此。


从那以后,二伯母成了一个全心顾家、勤劳善良的农村妇女,唯一落下的病根就是爱洗澡,天热的时候,得一天洗三次。


很多年后,有一回大家一起吃年夜饭,我妈把她偷偷拉到角落里问:“那次你到底喝没喝毒药?”


二伯母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仿佛那噩梦般的经历又回到了眼前。


“我当时真没喝啊。”二伯母哽咽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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