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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美国的民主》——民主观察者

 大成教育图书馆 2018-12-10

如果说托克维尔《旧制度与大革命》是对法国旧制度偏僻入里的剖析,那么这本《论美国的民主》则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取道美国,试图从美国“最完美的”民主制度中获取能够医治法国社会的良方。我们不难看到,“观察美国监狱制度”的旗号只是个幌子,托克维尔亲临美国是为了考察一个完整的社会体系,然而更需要注意的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一个外邦人对于一个庞大政体的考察必定是不全面的、带有主观色彩的。托克维尔在描述美国民主时,无时无刻不在以法国为对照,每一个论述都事出有因。托克维尔在法国当政经历并不愉快,其后好友下台,自己也愤然辞职。托克维尔是否抱有一种嫌恶法国的心态去看待美国,这其中是否混有谄媚或者神化的成分,这些问题是读者必须要注意到的。

本书上卷主要是托克维尔对于美国政体架构的介绍以及其民主的社会学分析,下卷主要为本人政治思想的阐发。托克维尔之所以在当代受到社会学界、政治学界的重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托克维尔的“预言”都在后来很大程度上一一应验,但是由于其时代的局限性,其政治思想的阐发(主要表现在下卷)在今天看来有一些已经显得过时。

托克维尔试图解决的问题在本书的绪论中已经略见一般,其主要的民主思想也得到了完备的概括。托克维尔认为,贵族制必将衰落、平等与民主势不可挡。这在当时的社会是有一定先验性的。托克维尔还集中提出与解决了一系列问题:美国的民情、宗教在社会中的作用、美国能够达到民主的原因、民主制的优越性、民主制可能导致的后果。在我看来,其提到的“多数人的暴政”在现代和后现代语境下尤为有意义。

贵族制与民主制的优劣

在进入民主制讨论之前,托克维尔首先对于两种政体各自的优劣进行了讨论,其讨论动机不言自明。托克维尔认为,民主制的优点在于法律照顾大多数人的利益、没有对立利益、有持久的政治活力等,但其缺点表现为过度的自由、个人主义、多数的暴政。

在这个社会里,人人都把法律视为自己的创造,他们爱护法律,并毫无怨言地服从法律;人民尊敬政府的权威是因为必要,而不是因为它神圣。——《论美国的民主》

在民主社会中,公民作为法律的制定者和参与者,有参政议政的主动性,并且放大来看,作为一个国家,其政治活力与法律意识不可小觑。然而美国面临的问题是,在新英格兰时期,一个国家的雏形刚刚形成,公民要如何进入这样的社会状态。托克维尔给出的解答是:美国的民情。而美国民情的塑造则归功于宗教(这一点将会在后文说明)。

当然,托克维尔对于民主制也不是绝对乐观的。托克维尔本身是贵族出身,自己也曾在政治立场上几次动摇,这也许导致了他的怀疑精神。除却个人因素,托克维尔还洞见到民主制最为严肃和可怕的阴影区。民主制倡导的自由、民主精神基于个人,在这种个人自由得到极大尊重的语境下,个人的角色被放大而群体意识被冲淡。这也就意味着,虽然每个人都关注自己的权力与利益,但是没有人关注“公益”,其后果就是人人都将维护公共利益的责任推向政府机关,导致了一种变相的集权。这种集权与一般意义上的集权不同,托克维尔说。但是这种集权的后果同样可怕,其特点是一种二律背反:尊重个人的结果导致的是公益的集中,没有对立利益的政治设想产生了少数人利益的群体。

另外,暴政在民主社会中也不是不可能的,尽管这种暴政在民主社会中发生的可能性要比在贵族制中小得多。美国民主在舆论上表现为“观点的自由市场”。民主舆论认为,好的观点可以经受住群众的推敲,在长期的筛选与争夺中战胜不好的观点,最后浮出水面。而我们不可以说这种自由市场就必定自由。如果说中国言论自由的缺失表现为政府管制,那么美国(甚至映射到大部分民主社会)言论自由的缺陷则表现为资本对于言论的控制。在观点自由市场中舆论中心是容易形成的,每个人都可以发表观点,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可能产生的恶果有两种:一是资本优势群体拥有更大的话语权,领导和说服更多的人将舆论导向对于这一群体有利的方向;二是愚民在观点市场中占了多数,沉默的螺旋渐渐形成,少数人的真理在多数愚民的选择中陨落。

而贵族制在托克维尔眼中也不是绝对的不好的制度。它有更好的自控力、更长远的计划、更完备的治安,且托克维尔说,贵族制的“人民没有变坏”。

人们之所以变坏,绝不是由于执行者行使权利或被治者习惯于服从,而是由于前者行使了被认为是非法的暴力和后者服从于他们认为是侵夺和压迫的强权。——《论美国的民主》

也就是说,贵族制的公民是可以觉醒的,只不过当下,被压迫者处于一种集体无意识之中。但是当暴政出现时,贵族制的弊端就凸显出来。贵族制维护的毕竟是少数人的利益,这就意味着贵族阶级要独自抗拒暴政,而这种暴政的发动者常常数量惊人。

宗教、民情与民主

“没有民情的权威就不可能建立自由的权威,而没有信仰也不可能养成民情。”——《论美国的民主》

在托克维尔看来,美国,或者说新英格兰,进入民主的速度是惊人的,而且这种优越性在其母国那里表现的并不明显。新英格兰严格意义上讲并不是从自然环境一点一点进入社会环境的,最开始的殖民者们已经带来了社会的种子。然而这种社会的种子能否在这片荒蛮的土地生根发芽仍然未知。

如果说我们今天的人通过长期的观察和认真的思考,知道平等的逐渐向前发展既是人类历史的过去又是人类历史的未来,那么,单是这一发现本身就会赋予这一发展以至高无上的上帝的神启性质......在我们这一代,领导社会的人肩负的首要任务是:对民主加以引导;如有可能,重新唤起民众的宗教信仰。——《论美国的民主》

在社会形成初期,宗教的作用是把美德引入社会。托克维尔的观点与卢梭在《社会契约论》里的观点是如出一辙的。

为了使一个新生的民族能够爱好健全的政治准则并遵循国家利益的根本规律,必须倒果为因,是本来应该是制度的产物的社会精神转而凌驾于制度本身之上,并且使人们在法律出现之前,便可以成为本来应该是由于法律才能形成的那种样子。——《社会契约论》

在法律精神形成之前,需要宗教精神来充当一种“强力”。这种“强力”让公民不敢作恶、让他们爱这片土地,并为他们的神虔诚地布道。

为民主的种子提供土壤的还有土地继承制度。托克维尔看到,美国评分遗产的方式规避了长子继承带来的土地家庭化以及资本固化,反而催生了土地变卖,产生了流动资本,在经济上为自由民主、参政议政提供了经济基础。

在参政议政的精神到场之后,政治结构需要到场。托克维尔高度赞扬了新英格兰的乡镇结构,它们好比一个个细胞,为新英格兰以及后来的美国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活力。新英格兰乡镇的规模确定其是直接民主的单位,而其母国政治的触手也未曾触及到这一层级。乡镇和州之间的县的断层(托克维尔说,县的设立纯粹是为了行政考虑)导致了乡镇政治生活的自由,分权而不是权力下放导致了民意的充分表达。

至此,从乡镇到县,再到州和联邦,美利坚的政体开始一步步架构起来。然而托克维尔看到,即便分权在美国政体中得以体现,集权的影子也没有完全消弭。托克维尔甚至说,美国政体是政府集权(相较于行政集权)过度的。因为在美国只有联邦最高法法院能解释宪法,而在托克维尔的祖国法国,则有十三个最高法院。

无论后世的争论如何纷繁,无论托克维尔应该在政治思想谱系中处于何种地位,他在自己的时代已经向前跨进了不小的一步。现在读来,一些观点的冷峻仍会让你感到脊背发凉、惴惴不安,这种超前性是我们需要认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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