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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文今年的冬天他没来

 立家承如训 2018-12-09

本文参加了【重阳话亲情】有奖征文活动

 前两年入冬后在小区门口卖烤红薯的老汉今年一直没有出现。 而今这里多了家售卖西式快餐的店面,是不是这个原因不得而知。

       这个其实不重要,因为除了我,大概没人会注意到这个事情。
       老汉有70多岁的样子。有时戴顶旧式的帽子,有时不戴。
身上永远穿一身半旧的工作服,衣服总是蒙着一层灰的样子,脚上穿双肥大的翻毛皮鞋。老汉个子高高的,款款展展的肩膀,微微佝偻着腰。看上去蛮硬朗。年轻时定然是一副好身板。


       他骑辆三轮车,车上放个硕大的旧油桶改造的烤炉,炉子外面厚厚地糊了一层泥。

       旁边有个大盆,盆里放着洗净的红薯。炉子上有块圆形铁板,老汉不时把铁板挪一下,从炉子里把烤好的红薯拿到铁板上,再把未烤的放进炉膛里。

       有人买时,就直接取铁板上面的,热的,又不至太烫。买烤红薯吃的多是女孩子,她们往往还没给钱,就把一块烤的香味四溢的红薯从中间撕开。顿时一股白气从焦黄的肉中升腾起来。

       女孩子们也顾不得烫,便丝丝哈哈地把那红薯连带氤氲的蒸汽塞进嘴里。


       也没见他吆喝过。

       就那么在路边静静地等着顾客上门。

       有太阳,他就眯着眼睛,静静地蜷着,像只猫;没太阳,他两手相互一捅,依旧蜷着,还是像只猫。

       你买,他就尽心挑好,上称,收钱,找钱,脸上看不到一丝的欣喜。

       不买,你从他身边走过,他的目光缓缓地从你脸边滑开,落到不知什么地方。

       于是你有种被当做空气的感觉。


       关于他的面貌,就像那种年代久远的青砖一样的颜色,甚至连质感似乎都一样。说不上健康,也说不上不健康。

       硬硬的胡茬全白了。咪咪的眼睛从来不会和人对视——你以为他在看你,当你眼光投向他时,他的目光却早已滑开,那一瞬,淡然,蔑视,闲淡,和缓,不屑,拘谨……

       老汉瞬间的一个眼神让我解读出这么多的意涵,多少有点矫情。但是除此,我也找不到更恰当的语汇来表达。


       有时我会对年迈老者的皱纹和浑浊的目光感到惶惑。

       这种感觉源自那些有关战争的记录电影,在纪录片中他们面对镜头含混不清地述说着历史,镜头闪回却是他们叱咤疆场的风姿——我想说的是,谁也不知道一个样貌普通的老人几十年的岁月里经历了什么——光彩夺目的,或者不堪提及的。


       或许是觉察到自己以及所携带的家伙物什和变化了的环境反差太大,或许不是,反正老汉是一直没再出现。

       也许连喜欢吃烤红薯的女孩子们也没注意到。

       而我之所以会注意到,念兹在兹,大概是因为他像极了我那早已过世的姥爷。

       姥爷命运多舛,直到晚年才稳定下来,自己做点小生意糊口。

       姥爷总是穿着妈妈给他的工作服,工作鞋,自己骑着三轮或推着架子车在街边售卖。脸色也是这样灰灰的,目光也是这样难以捕捉,难以言说。


       姥爷作古有20年了吧。彼时我已成人,在我逐渐漫涣的记忆中他的样貌尚未淡远,粗壮的身板,细细的眼睛,雕塑一样的鼻梁。

       姥爷徐州人氏,性情彪悍,70岁高龄尚且手持利斧喝退无赖小流氓。这些小流氓当然想不到,他们面前这个上了年纪的市井小贩是一个有着27年牢狱之灾的国民党前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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