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冰块大王”： 被遗忘的市场英雄

导读

他必须以某种方式，将供冰成本保持在足够低的水平，以便从人们自愿支付的低价中，仍然能获得利润，这再次提醒我们，在为创新技术分配资源时经济计算和价格体系的重要性，而专利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要。

波士顿“冰块大王”：

被遗忘的市场英雄

❦文/克里斯·卡尔顿

Chris Calton 

译：禅心云起

 

“从美国海岸到恒河岸边的头一回冰块运输，是一次意义非凡的事件；那些谋划长远、追逐梦想以及自担盈亏的成功冒险家，和其他人类功臣的大名，皆应传诸后代、流芳百世。”

 

这一颂辞写于1837年《加尔各答信使报》（Calcutta Courier）。1837年，印度加尔各答的人们竟然能够制作出冰淇淋这等奢侈美食？！

这个念头在当时非常惊人，满怀感激的英国人和印度人对获得冰块（在东南亚的酷热天气中实属不存在之物）感到格外兴奋，他们当时出人意料地向波士顿“冰王”弗雷德里克·图多尔（Frederic Tudor）送去礼物，感谢他让冰块运输变成现实，感恩这一成就给他们带去的诸般好处。

19世纪的冰淇淋广告

但是，决不止于他令人难以置信的创业眼光，这位“冰块大王”还有更精彩的故事可说。全球制冰业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美国资本主义的兴起。市场经济在19世纪初的波士顿蓬勃发展。这座城市缺乏自然资源，完全是靠企业家创业而变得富裕起来。

图多尔不是头一个出售冰块的人，但他是第一个创立全球制冰业并让这一产业兴旺发达起来的人，这可不单使他成为一名富豪，还创造出了一种让食物保持更长食用时间的方法。比起其他保存方法，肉类如今变得更新鲜；冰淇淋这样的美味，如今可供以前闻所未闻者（例如加尔各答人）享用。

在瓦尔登湖畔，亨利·大卫·梭罗终会观察到图多尔手下雇员从瓦尔登池塘收集冰块，并对制冰业感到分外着迷。他写道：“如此看来，查尔斯顿和新奥尔良、马德拉斯、孟买和加尔各答酷热难耐、挥汗如雨的居民，都是从我的井里喝水。”从梭罗著名的池塘有策略地切割和收集大块的冰块，只是图多尔所奠定的制冰业的一个组成部分。更具挑战性的努力，是如何向世界各地运送一批会在沿途融化的商品，以便找到一种打牢客户群基础的方式。如果看到冰块在使用之前融化，顾客可不愿意购买。冰是不容易赚到钱的制品。

19世纪冰湖上的切冰场景

 

为创建冰业，图多尔不得不承担许多风险。可任何这样的风险，也阻碍了其他企业家进入这个市场。

在19世纪初，不仅没有办法有效地长距离运送冰块，而且冰块市场会根据季节出现大幅波动；冬天就几乎没有冰块的买家，至少要等到你找到一种方法，把它运到融化最快的地方（比如热带和温热带）。商船不愿运送大块冰，担心冰块融化，弄沉船只。这是一种毫无根据的恐惧，可仍然挡在他前进的道路上。

为了试图移除一些障碍，他也曾呼吁政府授予自己对该行业的垄断【类似于今天所说的商业方法专利——译者注】，但这一特权请求遭到了拒绝，他必须完全靠自己的力量来建立这个行业。

为此，图多尔发明了“冷链”：一种在绝热容器中运冰的系统，可以保存足够的冰块以实现全球运输。这一做法的最大挑战，在于各个过渡时点，这时冰必须脱离自隔热储冰器（容器中融冰外壁用于保存内部冰块），从一件容器移至另一件容器。

即使他能找到一种解决这个问题的技术方法，他也必须以某种方式，将供冰成本保持在足够低的水平，以便从人们自愿支付的低价中，仍然能获得利润。

这再次提醒我们，在为创新技术分配资源时经济计算和价格体系的重要性。因此，通过大量代价高昂的反复尝试，他推出了种种创新，当这些创新联系在一起时，就能够让冰块从冰源地送上推车、从推车送上车厢、从车厢送上船舱，与此同时，还极大降低了冰在他隔热性能良好的容器内融化的速度。

19世纪的冰块运输

 

图多尔于1806年启动首批全球船运发货时，许多人都在质疑他的脑子是否出了问题。《波士顿公报》不得不提醒读者，报中横跨大西洋运输冰块的新闻并非捏造：“不是开玩笑。一艘载有80吨重冰块的货船已从本港驶出，前往马提尼克岛【中美洲加勒比地区法国海外省——译者注】。我们希望这不会被证明是一趟投机取巧。”

他在头一次冒险中输得精光，虽然找到了一种长距离运输冰块的方法，但顾客购买后，却无法阻止冰块融化。他建议顾客用亚麻布毯子把冰块裹回家，但这一方法并未奏效，最终他一亏就亏了2,500美金。

冰块入船

但图多尔没有因此断定制冰业是不可行的。相反，他找到了另一个需要解决的新问题。他明白不仅自己要能够运送冰块，也需要找到一种方法，让顾客在购买之后保存冰块。这对于创建一个长期市场而非一锤子买卖至关重要。正如乔纳森·里斯所写：

 

“不那么负责的商人也许会让人们买到冰块后，只能眼睁着看它融化，但图多尔希望赢得永久性的客户群体。为了更多地挽留顾客，图多尔向顾客提供自己发明的储冰器，这些容器构成了他基本冷链的关键部分。”

 

图多尔持之以恒，不断改进他的容器，但重要的是，这位企业家尽管向遥远的海外市场销售，却决心找到一种提高顾客回头率的方法，这意味着进行诚实的商业活动。

 

图多尔赢得了波士顿“冰块大王”的美誉，但他从未取得过垄断地位。事实上，他的冰块贸易是如此有利可图，到了19世纪30年代，有大批对手在与他竞争。

尽管竞争对手尽可能接近地复制图多尔的发明，但其他大多数人都无法使自己的全球冰块贸易像图多尔那样有利可图。他达到的效率水平，确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但即使他是占主导地位的卖家，也垄断不了市场。到1849年，图多尔自估其市场份额不到1/4。

 

在通过聪明才智积累巨大财富的企业家创新史上，图多尔几乎是闻所未闻的人物。就像他之后的洛克菲勒和卡内基一样，图多尔从13岁起就开始工作，在创建制冰业之前，自小就学会了如何经营的决窍。

他一开始创建冰块贸易时，就损失了数千美金（他在马提尼克岛损失的2,500美金相当于今天的40,000美元，这还是在首先花钱弄清楚如何将冰块运过海洋之后）。他确实向政府呼吁过特权，但遭到了拒绝。当他最终弄明白如何使冰块贸易成为一个利润丰厚的行业时，他的市场份额也会因为试图复制成功者的新竞争对手纷纷涌入，而保持在适度水平。

 

尽管如此，弗雷德里克·图多尔最后获得了大笔财富，但在这之前，他为世界提供了保持食品可食性和风味的手段，同时也为远在孟买等地的人们带去了冰淇淋等美味。图多尔赢得“有功于人类的伟大人物”这一赞誉，是当之无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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