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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半以为是大烂片,看完才发现是年度绝无仅有的神作

 野田高梧 2018-12-13

浑然天成的「粗制滥造」


上田慎一郎的长片处女作《摄影机不要停》的摄制成本只有300万日元(折合18万人民币),就是这样一部成本甚至不如某些学生毕业作品的影片(事实上本片也确实是由导演本人主办的影视学校主持的学校项目),靠着口碑一路逆袭,在日本实现了超1000倍的票房回报率,已经超30亿日元。


《摄影机不要停》


在第31届「东京电影节」上,创造票房奇迹的剧组全员获得邀请,走上了红毯。


这一部「关于电影的电影」开场便是长达37分钟的长镜头。甚至这个长镜头本身还相当「劝退」——


名为日暮的导演率领剧组在深山中的一个净水厂中拍摄名为《One Cut of the Dead》的丧尸片,无奈女主角千夏演技太差,一条镜头拍了42遍仍然NG,气得导演破口大骂「你的人生从头到尾都很虚假」后愤而离场。


《摄影机不要停》


化妆师奈绪安抚两位主角,聊起了此地的都市传说:布下血咒即会招来真正的丧尸。正当三人聊得正投入时,真正的丧尸出现了。


丧尸危机的爆发让众人慌了神,唯独导演除外。原来血咒正是导演下令布下的,他企图召唤真正的丧尸来拍摄真正的恐慌,换言之,把故事片拍成纪录片。于是,剧组众人展开了镜头中的生死逃亡……


《摄影机不要停》


这个长达37分钟的长镜头观感颇为拙劣,不仅晃动剧烈,表演生硬,还出现了摄影机倒地,甚至画框中出现一只手擦拭镜头玻璃上的血迹。


据说,在37分钟结束后、演职员表开始滚动时,电影院的某些状况外的观众直接离场了(他们以为本片到此结束)。相信不少人在观看途中一定也频频做出「这是什么鬼」的反应。然而,充斥着看似穿帮镜头的这一长镜头仅仅是本片的第一部分。


演职员表滚动结束后,「一个月前」的转场标题浮现,第二层叙事于此展开。原来,《摄影机不要停》讲述的正是一个资质平平的导演接下了一个电视台项目,按要求以一镜到底的方式拍摄一个电视台直播的「丧尸片摄制事故」。


《摄影机不要停》


无奈的是,不仅金主没什么追求,「能看就好」,招募来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也是各个奇形怪状。电影的水准实在不容乐观。


《One Cut of the Dead》项目的缘起、选角、排练等场景构成了《摄影机不要停》的第二部分,呈现的是一个导演及其剧组的工作日常。


接着影片进入第三层叙事:(灾难般的)摄制过程,也正是在这一部分中,观众得以了解,原来第一部分无比拙劣的表演和怪异的衔接,都是因为这个过程中出现的种种状况。


《摄影机不要停》


或者应该说,与其说第三部分是在「解释」第一部分,不如说第三部分是在「解构」第一部分,进而与第一部分、第二部分,一起建构出完整的《摄影机不要停》这部影片本身——一部关于摄制低成本烂片的电影,涵盖且按照「成品(虚构)-筹备(写实)-拍摄/花絮(写实)」的编排剪辑结构最终呈现——前面有多粗制滥造,后面就有多浑然天成。


真正的丧尸与迷影激情


《摄影机不要停》其实早在去年十月就已经完成摄制。今年四月,在意大利乌迪内的远东电影节上,本片获得观众选择奖第二名,于是出口转内销。只是,新人导演加素人演员的阵容实在缺乏卖点,最初只有两家小影院愿意播放。然而凭借着口碑,本片开启了票房的逆袭发酵。


毫无疑问,《摄影机不要停》本身讲述的正是「一部烂片的诞生」,但它也绝不是NHK电视台经常放送的电影摄制幕后的纪录片(例如关于宫崎骏的《不了神话》),或是如今市面上常见的DVD附赠的花絮片段。


应该说,能把「烂片的诞生」拍成神作,那就相当考验功底了。


《摄影机不要停》


关于电影的电影并不在少数(所谓的Metacinema,元电影),费里尼的《八部半》、特吕弗的《日以作夜》、赖兹的《法国中尉的女人》等等皆为珠玉。如果把这个分类扩大到「戏中戏」,那么数量就更多了,这种嵌套、互文结构在文学史和戏剧史中的运用俯拾即是。


绝大多数元电影处理的不外乎真假虚实的问题,同时借助界限的模糊,来探讨生活的荒诞与艺术的崇高。但《摄影机不要停》在第一部分就相当滑稽且毫不遮掩地暗示观众:你们现在看到的都是假的,甚至连「丧尸」这一主题也是为了高度强化这一虚假感,哪怕日暮导演为了捕捉「真实」,布下血咒试图召唤「真正的」丧尸。虚实界限的模糊在这里绝非影片所关于和追求的。


《摄影机不要停》


应该说,《摄影机不要停》曲径通幽。逆序的呈现(借助「现场直播」这一项目指令),有效整合了形式,不得不说是精彩的创意。选择一开始就把「至假」毫无保留地拿出来,才能一步一步走向「至真」。


当然,这样做的风险并不小,不明就里的观众确实有可能会直接在第一部分结束时就离场走人。好在第三部分严丝合缝、高潮迭起又笑料百出,这都要仰赖编剧与导演的精心布置与悉心打磨。


那么在《摄影机不要停》里,什么是真的?剧组对电影的爱吗?并不准确。因为无论是男女主角还是工作人员,多数人并不投入,甚至还以种种借口或自我放纵来敷衍和损害摄制工作。尸位素餐的他们是影片所隐晦讽刺的丧尸。


《摄影机不要停》


然而,正是在这群尸位素餐的人的衬托下,日暮导演、奈绪、晴美三人对电影的爱就更加珍贵和显著了。戏中走火入魔的日暮、无比入戏的奈绪,以及场外机智无比的晴美,都全身心投入到《One Cut of the Dead》。


换言之,日暮一家三口既是《One Cut of the Dead》的最大功臣,也是《摄影机不要停》真正的主角。他们仨对电影的狂热才是导演借助「丧尸」所要表达的。


更重要的是,丧尸电影作为类型片,自身所遭遇的「生化危机」(或过于肤浅或过于沉重)在这里被精巧地回避了,恐惧与杀戮的奇观被消化成《One Cut of the Dead》拍摄过程本身的奇观。


《摄影机不要停》


「丧尸」这一元素被挪用于隐喻电影制作(filmmaking),与丧尸的战斗,便是守护迷影激情的实践。


「烂片」的诞生本身也可能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役,而拒绝喊「卡」、「摄影机不要停」(以及若干致敬桥段),正是戏里戏外两位导演对电影的真情告白。


一地鸡毛与「砰」流防身术


在《摄影机不要停》中,「丧尸奇观」不仅是手段,也是目的——服务于迷影激情的抒发。不过,正如歧视与伦理是丧尸类型片所一贯服务的主题,《摄影机不要停》同样也没有放弃这一方面的诉求。


或者应该说,描述片场鸡飞狗跳,再仅借助日暮一家三口对拍摄的激情投入,难免将沦为电影人的自恋的絮语,它也较难满足更广大普通观众的情感需求。


于是,上田导演轻快地引入了父女情谊,并巧妙地将它打造成为破除拍摄困难的终极武器,实现了第三部分的看点,自然也就把廉价的戏中戏闹剧进一步深化了。


《摄影机不要停》


不过,仅就笔者个人而言,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在于过分入戏的日暮导演之妻,戏中戏里的化妆师奈绪。


奈绪曾经也是一名演员,只是容易用力过猛、入戏太深,导致经常不自主地加戏。然而,在《One Cut of the Dead》中,她略显夸张的行为其实非常符合逻辑,尽管「奎托斯」附身杀红了眼确实很好笑,但这种投入的精神毕竟越来越不容易见到了——尤其是在鲜肉流量抠图绿幕盛行的国内影视圈。


如果说《摄影机不要停》对曾经有过导演梦的观众而言,唤醒的是曾经手持摄影机,叫上三五好友,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拍个昏天暗地的澎湃青春,那么对于更广大过着烂片一般生活的普通观众而言,透过奈绪这一角色,它的启示还在于:面对剧场/生活中的一地鸡毛,我们是否有足够的果敢与勇气挺身而出?


《摄影机不要停》阿姨斧头玩得贼6


当我们被生活的丧尸擒抱住,是否有足够的镇定与技巧,大喊一声「砰」地解围脱身,抡起斧头大杀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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