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山水美色,诉说旅游心得,把自然的玄妙和心灵的深婉唱成一曲曲精美的颂歌,也是诗人常写的题材。但绝句篇幅小,在描写自然美景和行旅感怀方面缺乏律诗那样有较大的腾挪跳跃空间。所以,山水旅游诗以律诗居多,绝句不好写,写得好的尤其少。一方面是中华大地上的名山名水和所有的著名景点已被历代的诗人写尽,要想写出新意,确实不容易,端非一般诗思之所能;另一方面是写景与寓意很难结合到天衣无缝的地步,光写景则诗味浅,多寄意则诗体伤,如何把握景观与意境的融汇,是一首山水绝句好坏的关键。 先看来自广西玉林作者韦荫炎的一首《游漓江》: 象韦荫炎这样的山水诗,基本上是运用水墨画家淡笔勾勒具体景象的笔法。尽管三四句也有几分想像的色彩,但与其说是想出来的,毋宁说是眼睛先看到而后再添加艺术色彩的。来自辽宁沈阳的作者杨明山,在其《雨霁望丹东凤凰山(新韵)》一诗中便更多地运用合理想象的手法,读一读其诗便可以看出来: 诗作前二句用的是实笔,具体刻画凤凰山的千峰来朝、有如万朵青莲盛开在云海之间。景象博大,气势雄浑,为实景。后二句用的是虚笔,想象那在云彩散开中逐渐显露出清爽俊秀面容的山体是天上下凡的碧霞仙子。这碧霞仙子究竟长的是什么模样,纯粹靠读者自己想象,是为虚景。正因为作者写的是雨过放晴之际的景色,所以青山碧岭越发清新艳丽,想象为“瑶池阿母排銮驾”而“先遣碧霞仙子来”便十分合理。同时,青莲宝座正是神仙之物,前二句的比喻与后二句的想象有了前后衔接遥相呼应的关系物,使得全诗血脉畅通,浑然一体,读之有趣。 山泉飞流直下,不但气势雄浑,而且落地有声,锵锵激越,不同凡响。于是作者便展开合理想象,把山泉想象为有生命有意识有情感的贤明之士,他出身高贵,却不迷恋高位,为了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奋身跃跳到最底层,只有到达那里,才是施展他造福人间的活动舞台,于是他开始放声高歌。这种拟人的手法,这种合理而巧妙的想象,写出了“龙湫千丈泻长河”的另一番景象和可贵品质。 杨逸明的写瀑布,不但着眼于其势其形,而且活用李白的名句,继而展开联想,把自己的博大胸怀和远大理想,借助瀑布的形象展示出来。这已超越单纯写景的局限,把写景变成咏怀,使得景中有诗、诗中有我,有物景更有心境,这诗便蕴藉多多了。 王国维是推崇诗中有我的。因为“有我之境,以我观物,物皆著我之色彩。”其实,岂止是“物皆著我之色彩”,而且是“物皆形我之心迹”了。来自四川自贡作者张先锋一首《日月潭》能帮我们认识这一点。其诗曰: 这首诗是写台湾日月潭美丽景象的,由于诗中有我,使得这一美丽景象也成为美丽愿望的媒介。而美丽愿望又承载着两岸人民的利益与智慧,它的融入,无疑拓宽了诗的意境。但如果这一美丽愿望是生硬添加进去的,或者融入时留有刻意所为的痕迹,这诗的艺术性就会大打折扣,弄不好便可能味同嚼蜡。正是“堪念”二字把我也放入景中,然后从景的客观品质(包容日月)展开联想,这时“我的愿望”便借着联想的翅膀腾空飞出,物景与心境自然融汇,诗作血脉相连,浑然一体,有境界而无拔高痕迹,诗的可读性便比较强。 区分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可说是王国维的一大贡献。但把壮美与优美对应于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便有过于绝对和机械。你能说杨逸明、张先锋这二首有我的山水诗只是壮美而非优美?再看来自湖北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作者杨斌儒的这首《过梭布垭独行峡》: 独行峡的奇特景观:石林象一座座直立的石塔,这些石塔并排紧挨,几乎肩并肩,中间只留一线之间隙。次句即把我放入景中,叙述穿行独行峡的心理感受。前二句用笔非常经济,景观具象,游览心得,都包揽进去了。第三句调转笔头,由眼前景联想“人生路”,于是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人生有时遭遇困境险境坎坷境,也会有类似“穿行夹缝中”的经历。于是,“穿行夹缝中”成为自然与人世共有的一种景观。游客在欣赏这一景观、经历这一特定境地时是一种充满乐趣的享受,那么,在人生路上类似的遭遇、类似的经历,你是否也有同样的心态呢?这一联想,使得一首小诗,具有睿智隽永、余味绵长的优点。这样的诗,应属于优美而非壮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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