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余脉西端，那绵延叠翠的山峦间，一座孤峰突兀，宛若秋收打场农家堆砌的麦垛，山因形而得名。麦积山，随丝绸之路兴起，自魏晋时起始凿佛窟。有民伐树搭架附壁，垒构攀崖，凿壁成胎，混泥饰表，精雕细绘成无数佛像于千仞悬崖之上。有谚道：砍尽南山柴，堆起麦积崖。可见工程浩大艰难，衍衍至宋明。历尽千年岁月磨砺，造就了麦积山。与洛阳龙门，大同云岗，敦煌莫高并称华夏“四大石窟”。
夜梦间，还惦记着那古称“秦州八景之冠”的“麦积烟雨”。天亮时，还没出天水城，竟然有细雨霏霏，远山烟岚袅袅。刚到景区，或许一场秋雨已过，漫山水汽迷离，烟云朦胧。我弃车独步，相伴山涧淙淙溪流声响，侧耳那林中清脆雀鸟啾啁，眼角不时与松影柳荫交错，恍惚春游烟雨江南一派娟秀景色。自古麦积烟雨“最爱秋雨后，蒹爱暮时烟”，若隐于雾岚之中的农家村舍，飘起了袅袅早晨炊烟，我不知觉就误入了陶公笔下那片世外田园之中......。
四里山路，片刻就消逝在一阵清心疏朗之间。稍不经意抬眸，这麦垛般的孤峰，如鹤立般高耸于绿树翠荫之上，仰首云端中，烟岚缭绕，掩映着巨壁上那令人倾心的东方微笑，曾经熟悉的安详慈爱。在麦积山脚下，心绪已然飞越那凌空佛境，迫不及待就想登天上宫阙......。
又缓缓地爬上一段陡坡，拾阶而至瑞应寺前，麦积孤峰，伟岸雄姿。绝壁佛国，神工破天。一下全景式地收入眼帘，那惊魂摄魄，恍若如梦初醒。我又一次遇见了你，依然空濛山色，烟雨氤氲。绕过瑞应寺的南侧入口，走近了东崖窟群，仰首难望其端，只见云栈蜿蜒曲折，如天梯凌空。大大小小的洞窟密如蜂巢，露壁的佛像似仙人腾云驾雾。倏忽，恍惚有上天寻仙的飘然......。 
麦积山的石窟佛龛，大多分布在离地面二三十至百米之高的天然绝壁上。想来观佛礼拜，都得攀岩登高，穿云凌风。随着踏步拾级渐渐抬升，走过一重重悬梯栈桥，那么亲近地欣赏浮雕崖壁上佛像，似乎能与天神接耳。那么真切地探访隐匿在暗窟的安详，或许就有禅心互动......。每一处留影，都那么虔诚，每一处驻足，都那样敬畏。这峭壁之间，悬崖之上，镌石为佛，虽是人力，疑为天工巧夺。至此，不禁为古人的技艺，智慧唏嘘赞叹，更为他们的坚毅，执着而肃然起敬。迂回往复，攀援曲折，渐渐的登高及险。“散花楼”上眺望山下苍翠叠山，清雾绕林，景区四周松竹丛生，清溪迴流，颇有一份“秦地林泉”美感。俯瞰脚下云雾轻抚，仙风微佛，身旁四绕祥气熙来，蓦然回首，“七佛阁”前凭栏处，真有一番飘飘欲仙之妙焉。
这里称为“东方艺术雕塑馆”，麦积石窟充满了丝路风韵，不仅兼有中原龙门的大气壮观，包含雁北云冈精美典雅，且在色彩和绘画诠释得更加丰富。看那千年金像剥落色变，恬淡神情却依旧静好。一阵微风徐来，佛身的飘带似乎也能微微颤抖。“以形俱神”，俊秀的嘴角稍稍上扬，仿佛就能听得嘤嘤的微笑声。来一回麦积石窟，如若让人攀登一次艺术的巅峰。
始凿于后秦时期的麦积石窟，历尽千年光阴轮回，历经数十朝代变迁，成就了神州恢弘的艺术宝殿。它独特的泥塑独树一帜，犹如绽放在古代丝绸之路的一朵奇葩。它那特有的崖阁别具一格，恰似印记在佛教石刻文化一蓦奇观。跨北魏，隋唐，宋元，明清历代时空。现存近两百石窟，近千米壁画，七千多件石雕泥塑。你可轻易触摸到那秦汉的金戈铁马，隋唐的温婉笑靥，两宋的衣袂飘飞。浏览一次，恍若都是一番时光隧道的穿越。看这些佛像姿态各异，却都俯首倾身，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走下来。虽有上天仙身，亦是世俗之人一般亲和。这每一处残存，这每一点遗迹，都是令人敬仰的艺术珍藏，都是不可多得的国之瑰宝。
登之弥高，境界弥高，极顶处，平视浮云飞鸟，心游物外。静静伫立在云中高处，眺望远山秦岭苍苍茫茫，近岭陇山蓊蓊郁郁。触景生情，一份清寂，一份空远，王了望先贤提笔写下“是无等等”一辞，多少年来，难倒无数人等不知所云。我亦如此，心有困顿。此时想起那“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之佛经所说，或许也能揣摩出千年之前那文人名仕的心境，略有一二......。
2018.8.29
游后随写于
甘肃省天水市麦积区悦居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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