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社区》 记者 王馨娜 和风细雨 润物无声 老宋,北京户籍,兄弟姐妹共三人。父亲是铁道部工程兵,早年工作地从北京调往甘肃兰州支援大西北,因老宋排行老大,因此留在北京陪伴爷爷奶奶,而弟弟妹妹则跟随父母到兰州生活。老宋的户籍住所于2005年拆迁,其父亲用拆迁所得款为其购置了一套住房,还未入住就被当时的房虫骗卖。在此期间,老宋与父亲等亲属发生冲突并断绝关系。妻子已失联多年,后经派出所民警提供信息,其妻子已于2016 年离世。目前仍居住在北京的亲属只有其表弟和表叔,表叔年事已高,也已多年不往来。表弟为其介绍过一份保安的工作,但因一些琐事与保安队长发生冲突导致离职,之后无处可去,又不愿把事情告知表弟,从此开始露宿生活。老宋的身份证、户口本等证件已于露宿过程中全部丢失,随着年纪的增长,老宋担心的事越来越多,开始渴望摆脱露宿生活。 和风社工介入后,协助老宋成功补办身份证、户口本以及银行存折,并申请最低生活保障金,现已在郊区找到了一处价格低廉的住房,有了最低的生活保障,成功摆脱露宿。 近年来,随着创新社会治理的提出,社会工作被引入露宿者社会救助。对北京露宿者开展的社会救助中,和风社工采用外展社会工作的方法,在与露宿者构建平等信任的人际关系的基础上,以露宿者的需求为中心开展专业化的个案管理,传播露宿者的正能量,开展外来务工滞留人员的就业帮扶, 并将社会性别视角纳入女性露宿者的救助之中。社会工作的介入,对于构建创新型社会救助体系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露宿者是指在城市的免费公园、天桥下、地下通道、24 小时快餐店、护城河岸等地栖身,没有固定住所、没有经济收入、以流浪、乞讨为生的人,或者由于遇到临时困难,白天做临时劳力, 晚上在公共场所露宿的人。露宿者是社会工作者对这个群体的中性称呼。在我国的政策法规中,这个群体被称为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 北京作为我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露宿者的数量以及救助情况直接关系到首都的形象和社会稳定。因此,如何使北京的露宿者数量减少并且得到合理的社会救助,是北京社会治理创新的重要组成部分。而社会工作能够利用其价值理念、工作方法和追求目标在北京社会治理创新中发挥作用,当然社会治理创新也离不开社会政策的推动。 2012 年年初,张潇在首都师范大学范燕宁教授的支持和帮助下,成立了北京市首支社工外展队,他们模仿我国香港“边青”工作的模式,在深夜里寻找、劝导夜不归宿的边缘青少年。两年后,大量的实务积累告诉他:京港两地的政策、气候、公共设施和人文环境极大不同,在鞭策着北京的专业社工在外展的技术和方法上必须要做出本土化的探索,如果仍然停留在理论层面或是形式上的生搬硬套,那么只有一种结果:外展社会工作这套技术会被大家简单地理解为“社工主动外出寻找服务对象”,那么只能定义社工“好心”“热心”,仍然无法定义社工“专业”。 2014 年夏天,张潇和几位朋友在北京市民政局登记成立了北京和风社工事务所。这家机构以外展社会工作作为机构的核心技术、以个案管理作为机构的服务手法,为城市的露宿者群体提供包括基础物资保障、个体形象改善、重返社会训练、链接救助机构在内的综合性服务。在北京市民政局、北京市总工会、西城区社工委的帮助下,迅速积累了大量城市露宿者的服务经验,形成了一批通过社会化的方式解决露宿人员返回家庭、返回工作岗位、返回社会的成功案例。 2015 年,随着《北京市民政局关于推进全市流浪乞讨人员救助服务社会化的实施意见》的深化落实,西城区民政局主动找到了北京和风社工事务所,双方在城市中心区流浪乞讨人员“救管并重”的工作思路上一拍即合,通过对几个重点案例放入救助与管理试验,西城区民政局最终确定了合作意向。对于北京和风社工事务所而言,露宿者服务领域的社工机构能够与民政的救助管理机构合作是一件强强联合的事情,在这一年,他们给服务对象找到了更多的受助途径,也给自己找到了强有力的服务依托。 三年来,在和风社工和西城区救助站的共同努力下,他们打通了部门之间横向的沟通机制,形成了一个服务对象,多个区级部门共同参与,综合解决流浪人员重返社会的问题。形成了从区民政局到救助站,再到街道和居委会的纵向沟通机制,定期召开个案推进会议,研究制定本辖区户籍流浪乞讨人员的救助保障策略。一个又一个街头露宿者在这种双向工作机制下得到了政策保障、恢复了户口、找到了身份、返回了家庭、重拾了工作,过上了体面的生活。 而北京和风社工事务所在这几年里,如同当时成立时所设想的那样,不断在外展社会工作的服务技术上深挖,通过实践总结出了本土化外展社工的破冰技术、话术训练、逐字稿分析、入离站评估以及危机事件的斡旋方法。 在和风社工事务所成立至今的四年半里,机构从3 人变成了12 人,基本没有发生过人员流失,这是和风社工最为自豪的一件事。谈到经验,张潇借用了马云的话,认为自己最害怕的就是“钱,没给够”或者“心,委屈了”。 张潇认为:目前在专业机构内工作的社工,很难在收入和工作量上找到平衡点,作为机构管理者,他只能在收入和自我实现上带着大家找平衡点。加上最近新闻上宣传社区工作者的工资要和北京市平均工资看齐,不管最终如何操作,这样的新闻都会对社工机构带来极大的冲击。他相信自己目前的同事不会单纯的因为收入问题而离开社工岗位,但是也在担忧在这样的收入面前,机构未来很难再招到优秀的专业人才。也有很多人建议过他,社工机构应当学会自我造血,但张潇却认为自我造血本身是一个伪命题。 另一方面,心受委屈则大多来自实务领域。几乎每一个个案,他们之所以露宿街头都是有着复杂的成因,这些成因跨时代、跨地区、跨部门,解决起来往往不只要协调一个地区或一个部门的资源。 “单纯从托底救助上说,民政部门已经做得很多了,解决临时性的食宿、返乡、突发疾病的救治,这是保障一个人的基本生命和尊严的问题。但对于我们的服务对象而言,这还不是终点。”张潇补充道:“比如说,户籍丢失的问题是在政策衍变过程中遗留下来的,在我们的服务群体里是有一部分这样的人的,可能需要公安部门更多的关注和落实。再比如说,外来务工的滞留人员,则需要劳动就业保障部门和工会系统的积极引导和疏解。对于本市户籍的露宿人员不再露宿后,街道层面能不能向他们提供一些公益性工作岗位来支持他们的正常生活,在很多情况下并不是有没有这样岗位的问题,而是愿不愿意提供给他们的问题了。往往是这些超出民政救助范畴的事情,直接决定了服务对象是否要露宿街头,如果得不到相关部门的支持,我们的救助就是平面而不够立体的。一个案子跟下来,最后卡在了某个部门的消极应对上,这种乏力感对我们的社工才是致命的。” “宋大爷说房租又涨了,向街道申请特困供养还得再等1 年他岁数才够,估计再涨下去他又要露宿了。”“颖哥吃霸王餐又被拘了5 天,我下午得去接他,然后再说说找工作的事儿。” “老田的小孩脾气又犯了,说养老院里不让他抽烟,非闹着要走。”“老张前天夜里喝高了,跟彩票大哥打了一架,现在谁也不理谁。” “小英和四妹已经送到市未保中心了,近期会安排她们回家。” 两个小时的个案研讨会,北京和风社工事务所的社工们分别说着自己案主的近况,这里面有已经脱离露宿状态的,也有还在街上露宿的。社工们说的都是案主家长里短的小事,但他们都知道,案主是否露宿街头,这是关乎人格和尊严的大事。 在和风社工的办公室内,挂着一幅毛笔字:和风细雨,润物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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