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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四郎探母》唱词中的“将英才”说起……

 cxag 2018-12-15

        京剧《四郎探母》演出的历史并不比京剧形成的大致时间晚出多少,同时它还是一出生、旦合作并且久唱不衰的传统戏,因而这出戏的变化也并不很大,只是不同的演员根据不同的师承和理解,在唱词、念白和表演上有着很多大同小异的地方。例如“坐宫”中〖西皮三眼〗转〖二六〗的唱段,其中就存在着很多的小异。像一般唱作“将杨字拆木易匹配良缘”一句,谭鑫培老先生就唱“改木易”(原因是繁体的“杨”字拆开以后,右边的“昜”并不是“易”,所以把“拆”换成“改”字更为贴切)、杨宝森先生则唱作“困番邦招驸马一十五年”,李和曾先生却唱为“落番邦招驸马一十五年”等等不一而足,然而这些却属于艺术观点中见仁见智的不同处理当无可厚非。 

        近日,在中央电视台 11 频道 CCTV 空中剧院“山东行”的一场演出中,有幸看到了众位名家联袂演出的京剧《四郎探母》。其中“见娘”、“哭堂”和“回令”等场的杨延辉,是由一位当今驰名剧坛的著名“杨派”再传弟子担任的。从唱腔到念白,学习、揣摩杨宝森先生的声腔艺术可谓传神。然而,在“见娘”一场中,当杨延辉在与八姐、九妹见礼时唱“二贤妹请上受兄拜,愧煞愚兄将英才”时,却引起了笔者的注意和一点多余的思考。 

        之所以让笔者引发思考,是因为我在学习此戏的唱腔时,曾经听多位老前辈谈起过对于上述那两句唱词所持的不同处理意见。归纳这些不同的处理意见,总结并比较来看,似乎唱作“二贤妹请上受一拜,愧煞愚兄不将才”或“二贤妹请上兄有一拜,愧煞愚兄不英才”更为贴切。之所以这么唱,是因为这里的“受一拜”或“兄有一拜”乃属有意识地区别于前面在“六贤弟请上受兄拜”一句中已经出现过的“受兄拜”,这样可以避免前后唱词雷同。当然这个“受兄拜”和“受一拜”乃至“兄有一拜”的不同处理,我认为仍属于见仁见智的不同理解,简言之:区分开来,也行;前后一致,也不能算错!但对于“将英才”出现在“愧煞愚兄将英才”一句中,却似乎略有语病之嫌,而当不属仁智所见的范畴。 

        顾名思义,“将英才”在戏台和唱词中是可以泛指具有将帅或英雄才略的人,从词性上看当属褒义词,比如本剧的杨延辉在“别家”中向六弟杨延昭唱的“舍不得六贤弟将英才”,便是这样一种涵义。可见这个“将英才”属于对他人的崇敬或敬佩之词,这与四郎自称“愚兄”并称呼弟弟、妹妹为“贤弟”和“贤妹”的性质差不多。果真如此,既已自惭形秽或自谦而认为“愧煞愚兄”的四郎,何以又把用来夸赞他人时才使用的“将英才”放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样的表述,似乎多少有些词不达意,前后矛盾。如把“愧煞愚兄”的这个“将英才”换成“不英才”或“不将才”一类略带谦恭的词汇,则至少可以保证与前面的“愚兄”做到同一意图的表述而达到前后一致的呼应效果。尽管从字面上看依然不是理想当中的通顺,但与原词相比却更为合理一些,同时这句的原有唱腔也不会由于唱词的改变而产生太大的变化,因为“将”与“不”同为去声字,所以“将英才”与“不英才”在字面上的改动并不会影响到原来唱腔的工尺;而“将英才”与“不将才”的不同,也仅在于“英”与“将”在四声中为阴平和去声的差别,只要处理好去声字的“将”在唱腔中应有的声调及前后的协调,这一问题同样可以得到很好的解决! 

        然而问题在于,在杨宝森等宗师级的艺术家于演出中均唱作“将英才”的情况下,对于这样一个字的改动是否违背流派的原则和风格,相信各界人士会有不同的评判和看法。这里我想以前不久由迟小秋主演的“改编版”《锁麟囊》为例,尝试着作一个比较。自改编后的《锁麟囊》由迟小秋于沈阳公演并在中央电视台 CCTV 空中剧院播出后,应当承认基本上得到了大部分观众的认可,“程迷”们也并没有因为迟小秋把传唱了半个多世纪的“我正不足她正少”改唱为“我嫌不足她正少”,而大骂演员和导演“不懂戏”和“任意胡改翁偶虹先生的手笔与程砚秋先生的艺术!”相反,把原本的“正”改成“嫌”,既没有使原来的唱腔“受伤”变得不像“程腔”,还解决了观众对“我正不足她正少”唱词意思的费解,进而更易于普通观众的理解和接受。由此可见,“改编版”的《锁麟囊》除在精简演出场次、压缩演出时间上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外,还在保留剧目原有流派风格方面进行了有益的尝试与探索。尽管经过改编的《锁麟囊》有些方面还存在着修改的空间(如“婚配”后二傧相下场的改编和导演处理手法),但基本还是达到了改编的预期效果,也就是说改编后的《锁麟囊》还是“《锁麟囊》”! 

        因此,我以为作为宗习某一流派的演员能否抓住流派的筋骨与精神,才是学习流派最重要的目的,未必亦步亦趋地苛求每一出戏里的每一个字都与流派创始人的唱念模本保持绝对一致。同理,一字之差的“将英才”与“不英才”或“不将才”,以及先后出现在“铁镜公主配和谐”和“愿老娘福寿康宁永和谐无灾”中的“和谐”等由于各种原因遗留在传统剧目中的诸多基本意义欠通顺的唱词,能否如“我正不足”与“我嫌不足”那样进行尝试性的微调,为更多人接受和认可,窃以为还是一个值得专家、演员与观众共同研究和探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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