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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懂董其昌,为何要“借”这些国宝

 老沈阅览 2018-12-21
 
     近日,在上海博物馆举行的“丹青宝筏——董其昌书画艺术大展”吸引了大批观众,馆内外排起了长队。

   作为中国大陆举办的规模最大的董其昌艺术大展,上博不仅拿出自家珍藏,还向北京故宫博物院、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等海内外15家重要收藏机构借来藏品,其中不乏国宝级藏品。

   为什么要向这些机构“借宝”?这些作品对于理解董其昌有着怎样的意义?本次展览的策展人、上博书画研究部主任凌利中以三件展品为例进行了独家解读。

   解放日报记者 陈俊珺

   曾经“消失”的《江南春图》

   惠崇的《江南春图》卷是一件差点被湮没的国宝。它曾被董其昌等许多画家津津乐道,却一度在画坛“消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被定名为《溪山春晓图》,后来经凌利中的考证,现收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溪山春晓图》就是传说中的《江南春图》。

   故宫博物院将这幅名作定为“一级甲等”,与《清明上河图》属于同一级别,然而由于极少展出,其知名度远不如后者。尽管大多数人不知晓《江南春图》卷,但苏东坡的名句“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却流传至今。这首《惠崇春江晚景二首》写的就是《江南春图》卷所描绘的景色。

   惠崇是宋初九诗僧之一,他的小景画也称江南小景、惠崇小景,最善于描绘江南的汀渚坡坂,诗与画的交融极具文人情怀,被苏东坡推崇为文人画的先驱。

   董其昌最著名的“南北宗论”把唐代至元代的绘画按画法、风格分为两大派别:南宗和北宗,他认为南宗是文人之画,而北宗是行家画。南宗的代表人物首推王维,而惠崇的小景画就是师法王维。此次上博向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所借的重磅作品——宋徽宗赵佶的《竹禽图》卷也是董其昌眼中南宗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

   董其昌在《江南春图》卷上留下了三段题跋,分别记录了自己与这件作品的三次相逢。1609年,54岁的董其昌在好友陈永年家中第一次见到《江南春图》卷便爱不释手。他心心念念了5年,为了换得《江南春图》卷,他割舍了自己珍藏已久的宝贝——王蒙的名作《青卞隐居图》轴。

   几年后,董其昌为了得到另一幅心头之好——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将《江南春图》卷割爱。没想到多年后,他在朋友的家中又与《江南春图》卷重逢。

   “董其昌的书画鉴赏理念很有意思,他未必会把心爱之物长期据为己有,在观赏研究一段时间后,学到了其中的精髓,就会换一张画来研究。”凌利中对记者说:“这次展览的第一部分就是想通过对董其昌鉴藏作品的呈现,告诉观众董其昌是如何思考的,他著名的南北宗论不是凭空搭建的,而是多年来在博览了南北各家作品之后得出的。”

董其昌将自己对惠崇的热爱充分流露于《仿古山水册》页中。在这本册页里,他画了一幅著名的《仿惠崇山水》。在其晚年的《秋兴八景图》册、《宝华山庄图》册等代表作中也能看到惠崇对他的影响。董其昌的追随者:清初六大家之一吴历的代表作《湖天春色图》轴也明显有《江南春图》卷的影子,这件作品也在此次展览中亮相。

“吾师乎”《富春山居图》

董其昌早期的画作大多仿宋人画。宋画力求写实,讲究的是真实的造境。董其昌在这一时期最典型的代表作就是《燕吴八景图册》。

三四十岁时,董其昌陷入了创作的瓶颈——画家到底是应该描绘客观的外在世界,还是表现内心的世界;是真山真水美,还是心中的山水美。这是他心中的矛盾,也是当时画坛热议的话题。

此时,一幅作品的出现让董其昌茅塞顿开。那就是元代大画家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卷。《富春山居图》卷被历代收藏家视为至宝,收藏家吴洪裕在临终前命令后人把这张画烧掉随他而去。所幸刚一点火,他就咽气了,他的家人马上就把画作抢救了出来。可惜此画还是被烧成两截。长的那部分保存在台北故宫博物院,短的一部分保存于浙江省博物馆,被称为《剩山图》。此次来上博亮相之前,除了在台北展出过之外,《剩山图》几乎没有离开过浙江省。

黄公望在这幅画中描绘山石的皴法非常随意自然,又完全符合山石的组织规律,在表现客观事物和主观情感这两者的矛盾中,取得了非常好的平衡,体现出了高超的艺术技巧。黄公望画《富春山居图》用了四年,在四年时间里,他画画停停,悟出一点,就加一点上去,他画出了自己的人生理想,也画出了对艺术的感悟。

董其昌见到《富春山居图》后发出惊呼:“吾师乎!吾师乎!一丘五岳都具是矣!”他将此图收藏于自己的禅室中,与其珍爱的王维《雪江》放在一起,相映成趣。

视黄公望为师的董其昌意识到,真山真水是画不过来的,笔墨不应该为造物者所驭,画家也不该被自然所奴隶。“出宋入元”后的他留下了一幅转折时期的代表作——《烟江叠嶂图》卷。在这幅画中,董其昌将笔墨与造型很好地融为一体。

此后,董其昌提倡“以书入画”,用笔墨来表达意境,提出了著名的笔墨论:“以蹊径之奇怪论,笔墨绝不如山水。以笔墨之精妙论,则蹊径绝不如画。”60岁后,董其昌的作品进入了真正的成熟期,他将各家的精华消化吸收后“吞吐”出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艺术风格。

颜体经典《楷书自书告身帖》

收藏于东京书道博物馆的颜真卿《楷书自书告身帖》卷只在上博展出短短半个月就将与观众匆匆“道别”。

书道博物馆原本不愿意出借这幅作品,因为上博的董其昌大展要持续三个多月,而作为日本所藏的最重要的颜真卿作品之一,《楷书自书告身帖》卷将在2019年初的颜真卿大展上亮相。最终,双方协调展出日期,书道博物馆答应将这幅作品短暂出借。

《楷书自书告身帖》卷是颜真卿从吏部尚书转任太子少师的任免文书,相传是其本人所写,因此称为“自书告身”。卷尾有蔡襄、米友仁和董其昌的题跋。

凌利中用“第一口奶”来形容颜真卿对董其昌书法尤其是楷书的影响。作为明代书坛的集大成者,他模仿过颜真卿的诸多作品,包括人们熟悉的《多宝塔帖》和《祭侄文稿》等。尽管董其昌的行书深受王羲之、王献之的影响,他也多次模仿过米芾,但纵观其一生的书法作品,无论是楷书还是行书,时不时会露出颜体的影子。

在此次大展中亮相的董其昌《临颜真卿裴将军诗》卷,充分显露了他对颜真卿的钟爱。裴将军是颜真卿时代的一位大将,他在这首诗中讲述了裴将军的功绩:“一射百马倒,再射万夫开。匈奴不敢敌,相呼归去来。”颜真卿的原作早已失传,只留下碑帖。然而,临碑帖是学不到笔法的。董其昌基于对颜真卿作品的理解,再融合其他书家的笔法,写下了这幅气势磅礴的高头大卷。全篇108字,行气舒朗,用笔沉着豪迈,骨骼盎然处,有力拔千钧之势,一看就是颜味十足。“他吸收了颜体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端庄,看似并不张扬,却有一种气吞山河的气势。”凌利中说。这幅作品曾一度被误以为是赝品,后来被上博研究员钟银兰从上海工艺品进出口公司库房里捡了出来,经过考证,是董其昌76岁时的一幅真迹。

延伸阅读

国宝之外还有这些“宝贝”

为了向观众呈现董其昌艺术创作的来龙去脉和时代土壤,上博还向海内外重要收藏机构借来了以下一些难得一见的藏品:

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艺术博物馆藏的王羲之《行穰帖》卷、天津博物馆藏的王羲之《寒切帖》卷、辽宁省博物馆藏的董源《夏景山口待渡图》卷、赛克勒美术馆藏的仇英《朱君买驴图》卷、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的郭熙《树色平远图》卷等。上海博物馆藏的镇馆收藏则包括:赵孟頫《洞庭东山图》轴、倪瓒《六君子图》轴、王蒙《青卞隐居图》轴等。

除了诸多与董其昌有关的展品,本次展览的主体部分展出了董其昌从35岁到82岁的逾80件作品,几乎囊括了其所有代表作。

更有趣味的是展览的第三部分。董其昌作品的真伪一直是古书画鉴定中绕不开的重点和难点。重点在于其赝书满天下,被称为“滥董”;难点则在于个别伪作水平之高,有时连董其昌的挚友都会看走眼。

在这一部分中,上博特意展出了一卷馆藏的董其昌56岁时所书的《各体古诗十九首》卷与日本藏的《仿各家书古诗十九首》册。上博藏的这件作品其实是明代书画家宋珏的临摹本,被人割去宋珏款署、周亮工真跋,冒充董其昌之作。展览从三个方面向观众讲解了为何这件作品是仿作,为普通观众鉴别“滥董”提供了专业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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