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心不难体会: 只感觉 不理解 体会一下这样的存在 程老师:
——注意程老师点的:大家要在“何须更起念头”上做功夫,只感觉,不理解,试一试,体会一下这样的存在。 要说修炼,这是直接对心的修炼,如是才可为功夫。 关键在只感觉,不理解,用心体会这样的存在。有了这样的体会,很容易明白我、明白心、明白知。 “时时勤拂拭”的修炼 与“思量即不中用” 我们的问题、疑惑、烦恼等等,都在于更起念头的思维习性,也就是习惯性地用概念分别、思考、理解。 说到修炼,我们大概都会想到静坐、禅定,想到各种功法等等。不要说学道学佛者,就是王阳明的学生,也都很注意静坐功夫。 我们再通过一个例子,看一下这种好静守静的得失。 禅宗中神秀和慧能那两个著名的偈子,大家应该都比较熟悉。 神秀: 身是菩提树, 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 勿使惹尘埃。 这个偈子反映了神秀的修炼境界。从静坐禅定来说,神秀的水平和功夫都相当可以,表达也很准确。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讲坐禅的身与心,内和外两面都讲到了。身是菩提树,身静如树,而且是追求觉悟的菩提树;心如明镜台,心应该像明镜一样干干净净,都比喻得很好。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后面这两句,又讲了坐禅修炼的方法和目标。在静坐时,才会发现心里的杂念非常之多,甚至越静越多。既然心如镜子,杂念就像落在镜子上的灰尘,所以要不断拂拭。来了念头就要去掉,而且最好完全息止杂念,这面镜子上要一尘不染。就这样通过努力修炼精进,达到和保持心如明镜的境界。 做这个偈子的时候,神秀大约是56岁。注意对比一下,慧能才24岁,两人差32岁。神秀学佛坐禅应该有几十年了,而且成为有一千多僧人的东山寺上座讲授师,更是内定的六祖。可见,修炼功夫和佛教学问都很好。 我们再看神秀写这个偈子的背景。 有一天,五祖把大家都召集在一起:
这还说明了五祖传法的一个重要变化。他的传法应该是先教门人静坐禅定,到了高阶再转到明心见性。也许从达摩开始,禅宗就是这么传的,五祖本人修道也是这样的经历。但是,五祖到了晚年,当时他已经70岁了,发现弟子中竟然一个没有觉悟见性的。这从神秀的地位和他的偈子即可看出;还有后来追赶慧能的路上被慧能一下点化而觉悟的陈惠明,也是修炼多少年而不识本来面目。尤其是和山里砍柴的小伙子慧能一比,差别就出来了。 大家可以想一想,为什么从静坐禅定再转到觉悟明心那么难呢? 其实这也就是五祖弘忍为什么要冒那么大风险、付出那么大代价,悄悄摸摸把禅宗祖位传给慧能的原因。 (关于五祖弘忍和六祖慧能共同发起和实现的禅宗历史上的革命性变法,程东先生在《究竟无证——坛经谛义》一书中有非常独到的见解和细致的论说,大家可以参阅。) 我们还可以看一下,五祖讲的“思量即不中用”,与王阳明说的“何须更起念头”,都点到了明心的最关要处。思量即为在第一念上再起念头,离开了本心当然不中用;何须更起念头就是有了感觉不要作分别,一分别起念,就落到了概念思维,就不是本体功夫了。 再看五祖讲完之后,众人下来都说:我们何必费心作偈子呢?神秀是上座,将来肯定接班做六祖,以后我们就依靠秀师,“何烦作偈”?确实都只求福田,也难怪五祖对他们都很失望,所以痛下决心,从根本上改变。 这边神秀思惟:大家都看着我,我若不呈偈,和尚如何知我心中见解深浅?我呈偈意,求法即善,觅祖即恶,却同凡心夺其圣位奚别?若不呈偈,终不得法。大难大难!
我们看一下,神秀这是怎么回事?其实,这恰恰就是五祖指说的“思量即不中用”。 拾壹 形成习惯很容易 而觉察习气、再改变习性 很难 神秀到底大难在哪儿?在我相、在私心、在分别。先分别:求法即善——佛法能从师父那里求到吗? (神秀若干年后苦修悟道,又写了一首著名的偈子: 一切佛法,自心本有; 将心外求,舍父逃走。 他最终明白:自性即佛。) 再分别:觅祖即恶,凡心夺圣位——这样的思量更成问题。 对比一下慧能,一见五祖当众就说:唯求作佛!这点很有意思:作佛即是觅祖,在神秀觉得是恶,而在慧能就是光明心。 大家想想,为什么? 神秀就这么思前想后,左右为难,患得患失,终于还是写了。写了多年静坐修炼的体会。人在有为有觉上形成习惯很容易;但要觉察习气、再改变习性,那就很难。所以神秀也只能这么写、只能写这个。 但五祖设定的境界是当下,这就是轮刀上阵。上阵必须直接出手,见招斥招,才是功夫的检验。 神秀呢,临阵没招了,不知道怎么应对,思量来思量去,最后决定表演一通自己平常演练得最熟悉的套路,结果就写了这样一首偈子。 表演拿手好戏是功夫吗?当然也算一种功夫,但对于实战,没什么用。所以神秀自己也心里没底——
自己不断更起念头,胡思乱想,还“圣意难测”,心思全部都跑到外边去了,都在琢磨别人,琢磨事,当然六神无主。 坐禅、修炼、禅定功夫,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是练双盘坐功、练不倒桩,或者调息、通气脉,练形气练命修,练静定功夫,练功法功能……这些也都是目标,也都各有其用。 而五祖说得很清楚:终日只求福田,不求出离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福田,即有为有法之求,包括求功夫功能、求静定的感觉。 出离生死苦海,在觉悟、在智慧、在明心见性。 如果说学佛学道之用,那就在解决自心的问题。功夫和效果都要在心上见、事上见,在问题上见。 神秀平常肯定非常刻苦用功,每天认真做禅定功课,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问题是,神秀在这个时候,自心完全被这个事困死了,镜子都被尘埃给覆盖了,自己应该怎么拂拭? 心事如此重重,尘埃如此染污,自己不能面对,不能解决,甚至还完全意识不到——注意,神秀那些天显然连这一点都还没有意识。如果真的能够知道心性大动正是修自己的最好禅机,这就是自见心性的最大考验,真的转过来面对自心,那他就应该不会是这样了。 ——这就是失觉、失省、失心、失魂落魄。 从坐禅转到觉悟之所以难,就在于因果规律:有为之因,难得无为之果。开始进入就是求有为有法,最后很难转到无相之觉悟。有为好学,有法易行,修炼有得对人最有吸引力,也就最容易成为执著。等到在禅坐中乐不思蜀了,再让人把这一切都丢掉、都否定,那就太难了。五祖讲“取自本心,思量不中用”,不仅僧人们都不以为然,就是他的大弟子神秀也听不进去。后来五祖半夜专门把神秀叫到身边,把无上菩提即明心见性的关要、内涵、境界都讲的那么清清楚楚了,和盘托出,神秀还是不知所云。 “思量即不中用”乃真传 “何须更起念头”即心法 结果神秀又经数日,作偈不成,心中恍惚,神思不安,犹如梦中,行坐不乐。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像神秀这样大难大难的时候,遇事感觉无法解脱的时候,应该怎么办呢?一般要么是神秀这样恍惚不安,要么是陈九川说的又寻旧功,重新让自己静下来,再继续修炼增强自己的功夫,还有大概就是绞尽脑汁想各种对策。但是我们看—— 五祖的办法是:思量即不中用; 王阳明的方子是:何须更起念头。 这就是俗见和道见的差别、凡与圣的不同境界。这才是所谓的“诀窍”“真传”“心法”“内密”。 当然这就要看我们自己,是上士闻道勤而行之,还是中士闻道若存若亡,或者下士闻道大笑之了。 再看慧能的偈子: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神秀的偈子是有相修炼,慧能展现的是无相见性。其实两边都需要,二者本为一体之双行。 人都在有中修为,但不能着相。看神秀心里有多少相:菩提树相、明镜相、尘埃相、染相、拂拭相、净相,以相擦相,没完没了。慧能呢,直心应对,何其自性本自清净。 思量即不中用,何须更起念头,即直心是道场。 当初慧能一见五祖,
五祖问得刁,故意语带轻蔑(你个蛮荒之地来的獦獠,还梦想作佛?)。这不仅考智慧,还是验心性。慧能答得真好,从常见的分别说到悟见的本无分别(人虽有南北,佛性本无南北),从身份不同说到本性一体(獦獠身与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别?)我们看就在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中,本来觉悟、智慧观照、一体境界、平等胸怀、自信气度,全都有了。五祖马上明白了,于是认真考虑慧能作佛也就是传六祖法位之事。 为了革除坐禅着法相的积弊,慧能开创直指人心的禅宗法门,特别强调“唯论见性、不论禅定解脱”。这和王阳明反复指说本心是一样的。 慧能讲:成佛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直了本心,什么都可以明心见性。 王阳明讲:事上磨炼,致良知,不论动静内外,知在此心,即为功夫一贯。 注意,这里讲那种静修的误区,不是说排斥静坐。外在形式是次要的,关键是知我所在。不论做什么,我的心不失觉,不被外相和感觉所牵所迷。 王阳明并不是都否定静坐,而是一再指出不能着在分别上,分别内外、分别动静,再怎么下功夫,也终无长进。 在动时可以用功,在静中也可以用功。《传习录》有一段专门讲静时怎么做功夫:
而且王阳明特别强调,非常看重这个致良知的方子。注意,这里讲的实际上是在静中悟参,扫相归本。 所以关键还在意识,在自己的觉知。不论外境如何,我的心都不落、不失。念有去来,我心明白;境有差别,本心无分;感觉有内外、动静,生感觉、知感觉者本来一体。心不外放,即功夫一贯。 当下即为本心的入口 直接体会本心光明的我 程老师:
——好,我们最后再总结一下: 本节的题目是“何须更起念头”。其实,格心物、致良知,知行合一,这里都在。包括事上磨炼、功夫一贯、本体功夫等,一个“何须更起念头”都有了。 心学,就是认识自己。认识自己为什么难呢?因为常境心意涣散,随念逐流。也就是不断更起念头,念念流散。 所以,要认识自己,功夫就在“何须更起念头”。 何须更起念头的功夫怎么做呢?程老师曾经提到: 只感觉 不理解 试一试 : 体会一下这样的存在 对,只感觉,不理解;不分别,自体会。 其实,何须更起念头,当下即为本心的入口。我们现在若把心放平,就在此念上,静静地感觉、细细地体会,自然会有所觉知、有所发现。 现代心学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够体会本心光明的我,觉知日日新的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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