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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大清早，老闺蜜向我吐槽：她家的下水道十天内堵了四回。 一个大龄单身女，在异乡坚守一份赖以活命的工作，几年前贷款买了一套20年房龄的一楼带院小户型。 寒窑虽旧，能避风雨，而她没想到，躲过了七姑八姨的催婚，逃过了无处可栖流离的凄迷，却没躲得过楼上邻居熊孩子扔进下水道的抹布和垃圾。 老房子没物业，只能自己找管道疏通工，各种物件加高压水枪齐齐上，最后被告知：如果还不行，就是管道脱节，只能刨开重新下管子。 这意味着，她70平的房子里，卫生间厨房次卧加一半的客厅，要被就地刨出一个1.5米的大坑。单身生活秒变施工现场，鸡飞狗跳至少一个月。 听完这些，距她200公里以外的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废话：“要不，施工时叫你爸妈从老家过来帮忙盯盯？” “我去！这样的事我能告诉她？她一双老寒腿还得看我小侄子，只要她心脏病不犯我就谢天谢地了。至于继父，毕竟不是亲的，人家能照顾好我妈我就感恩戴德。 ” 就着这个话题，两个女人展开了苦中作乐的演讲——  多么现实，何等戳心。 年近四十的人背着20年房贷，开着公司只有跑客户才能用的小车，三灾两病头疼脑热靠生生抗着， KTV里被油腻客户老男人调戏“当你孤单会想起谁”，半夜加完班被歹徒尾随抢包拖倒在地摔伤腿，她悲痛到极点反成逗逼：“你TM有本事别光劫财，倒是劫色啊！” 就在前几天，她刚刚在今冬第一场大雪里，开车载老板去邻市谈客户，老板被客户灌得酩酊大醉，她半夜12点从已封闭的高速下来转到村庄小道，三步一挪把车开回来，还得把不省人事的BOSS送回家。 这一切，在老家含饴弄孙的老妈不会知道。 因为她永远不会让她知道。 她要让母上大人坚信，她是都市傲娇白领精英，不差钱，不生病，事业稳健发展，薪水连年攀升，没事就喝喝茶，健健身，时不时各地旅旅游。 奉献最精湛的演技，打造最完美的人设。 这是身为儿女的她，对远方爹娘的基本原则。 生活就是许茹云唱的：是谁导演这场戏，在这孤单角色里。 真的，她在男人面前都没演这么好过。  02 小长假的时候我回老家，顺便看望生了二胎的闺蜜大丽。 她给我开门的时候，头发滴着水，身穿人造棉大汗衫，胸前奶渍斑斑，无比接地气。 她自嘲：“看，你来之前抓紧洗了个头，就趁小东西没醒的空儿，她一醒我啥也干不了。” 我俩聊着家长里短，她突然说： “爱玲你知道吗，我现在真的体会到什么叫人到中年不如狗。 每天睁开眼就提着心吊着胆，晚上下班回来，只盼着一进门看到全家平平安安，老人没犯病，孩子没受伤，一切顺顺当当，这一天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睡一觉，明天周而复始。” 大丽的父亲两年前因腿疾和腰病已不能行走，全靠大丽妈妈照顾。妈妈年势渐高，日渐力不从心。保姆换了几任，皆不应心。 从生完二胎出了月子开始，大丽每天六点起床，两个娃交待给老公，七点准时到达父母家，将父亲从床上抱至轮椅。 365天雷打不动，只为这一抱。 不然怎么办？年迈的老妈承受不住150斤的份量，若再把她累出个好歹，两个人都躺下，这日子咋办？ 大丽妈妈经常内疚，说自己非但不能帮忙带孩子，还成了她的拖累。 每当这时，当女儿的人，自动影后上身—— 你闺女我工作轻松，闲着没事，早起来一趟正好锻炼身体。 你女婿勤快能干，指哪打哪，带娃给力。 你那俩大外孙身体倍儿棒吃麻麻香。 老大成绩优秀从不操心，老二不哭不闹乖巧可人。 早就嚷嚷着想姥姥了，这周末就带给你亲亲…… 听闻这番话，老母亲擦擦红了的眼圈，情绪平复，略表安心。 事实上呢？ 家里没空收拾，早已乱成猪窝下不去脚。 熊孩子靠揍，猪队友靠吼。 老大手足口刚好，老二气管炎紧跟。 年底单位评先进，她自动把名额让给上进的年轻人。 一年到头的请假迟到早退多少回，领导不说，自己心里能没点数吗？ 女到中年不如狗。生活里随便拽出一件事，都是实实在在、真实具体的烦难。 而且它们从来不打招呼，不请自来，排山倒海。 在这扑面而来生活潮水里，你的委屈，你的难过，你的想要抱抱想要爱的小女人情怀，不值一提。  03 今年夏天我带全家老小去安徽旅行。 迄今为止，这是我带他们去过最远的地方。 为这么一趟出行，我提前准备了半个多月。 老爸不坐飞机，给三个老人定动车。 我和老公要等到放学接上熊孩子，再坐飞机去汇合。 要住的酒店我此前已去过两次，吃和住都预定妥当，并已安排专车接站。但每一步还是要电话确认再三。 行程第三天，原定带他们去周围的古村景点，我因前一晚吃了隔夜的荔枝，凌晨开始胃痛发烧拉肚子。 早上我强打精神作轻松状：“你们尽管去玩，不用管我”，强势将一家老小推上车。 服务员送来蒙脱石散，我还是拉到怀疑肠子漏了。 晚上他们归来，我再拼演技：“睡了一整天，早就没事了。” 实际上我一天粒米未进，拿枕头顶住绞痛的胃，额外赶了一篇稿子。 老公看了我一眼，给我一个懂得的眼神。 报喜不报忧，是成年人的基本责任，也是夫妻间的专属默契。 都说中年夫妻全靠演技，见他晚上倒头大睡鼾声如雷，我丝毫没脾气。 一个大男人带三个老人一个熊娃逛一天，吃喝拉撒玩都得关照，此刻只想与床天荒地老。 人到中年，最好的演技都给了父母孩子。 婚姻这场大戏，不是不想演，而是再无力去演。 得奥斯卡和睡觉哪个重要？ 睡觉。  04 有时真是觉得，诗和远方，越走越慌。 上搭下挂的中年人茫然四顾，老人已老，孩子尚小。 一头是对着手机支付、软件打车、网上购物一无所知有心无力的爹娘。 一头是需要时时照看、步步紧跟、一不小心就被抢被偷被拐的熊娃。 想让他们岁月静好，我们就得苦练演技负重前行。 这个月，我爸回老家住了十几天。结果给他租的房子暖气漏水，淹了一地。 打电话找供热公司来关总阀，对方稀里糊涂搞错，导致问题更大。 房东过来叨叨半天，不愿承担维修责任。 晚上我给老爸打电话：“你不用着急回来，在家多住几天，暖气有点漏水，这几天就换好了，没事你不用管了哈……” 老公赞我：很淡定。 我答：《卖油翁》里说过：“无他，唯手熟尔”。 我们这届女中年，大抵都这样吧。 苦练演技，回报爹妈。 至于夫妻，洗洗睡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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