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广洋 “两颗心契合着不羁的幽魂／游历于山水间／弃尘于十八盘举托的傲岸／信步孤悬的冷月／呼唤亮灼灼的圆”（摘自作者的《不羁之旅》） 从南疆的滇池到北国的太阳岛，从黄土高原深处的霸桥到黄海之滨的水帘洞，我和丽斯经过时断时续、形影相随的同游伴旅、对诗擂文，最初的友情里渐渐浸透别样的亲情。 异性间的交往远远不止于性爱，交往的结果也不止于婚姻。两性演绎的世界是那么丰富、那么多彩、那么迷人！尤其是不同肤色、不同民族的异性之间，就更增添一些神秘玄奥的光环和魅力。 同时，我也意识到，我与丽斯的交往似乎有一种“代表”的感觉－－她与我的相遇和交情好象是缘于神州的大好河山、缘于中华的灿烂文化、也缘于这个敞开国门、改革开放的时代。她对中国的明山秀水和传统文化有一种执著的神往。 两年之后的又一个暑假（前些日子，丽斯的攻读课目已结业，她正准备去应聘做英语教员），丽斯终于如愿成行于我的出生地－－孔孟之乡。她是在济宁机场下的飞机，于是，我先陪她游览了横穿于济宁的京杭古运河和位于古任城南城墙上的李太白贺兰氏酒楼（现称太白楼），游览了水泊梁山和微山湖，然后又驱车曲阜瞻览三孔圣地。在孔府里，她颇有感触的说：“也只有在中国的古代，文化人、思想家被赋予圣人的荣耀；教育家、布道者能拥有皇帝一样的宫殿！”在孔林里她又说：“这里或许是阴曹地府、鬼域邙乡最密集的居住区，最繁华的都市……” 仰望泰山，丽斯又大发感慨：“如今上泰山可乘索道，不经历六千六百六十六个石阶的磨难，便可置身云峰霞天，但如果说泰山是部名著，如此阅读的只是序跋，数不尽的章节篇段都不得阅览，历历妙谛逍遥成缥缈的云烟。” 十八盘上，她气喘嘘嘘的告诉我：“我真想在中国呆一辈子、做一辈子的英文教员……可是，这一切似乎不太现实……”她顿了顿，脚步也停下来，在陡峭的石阶上，在上下鼓动的山风中，她直视着我的眼睛，忽然说，“十天后，我就要回国了……父母从去年就强求我回去，接替他们世袭管理的庄园。说实在的，我真不想回去，可是……”她又顿了顿，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投向丛阶之上的山顶，不无怅意的接着说，“我的父母已年迈体弱，我又是他们唯一的子女，再不回去也好象说不过去，况且，我在中国已深刻体会和理解了亲情和孝道，以及温馨的家庭意识、强烈的家庭观念……” 她像是很累，我靠近掺扶她。她喃喃的说：“中国很优秀，你也很优秀；中国的家庭很幸福，你的家庭也很幸福……我即使回到祖国，我俩肯定还会有相见的机会的。记得你说过‘地球很小，全人类是个大家庭’，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哎，王勃太不够朋友，应该是‘海外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嘛！” 不知怎么搞的，此时此刻的我再说不出话来，纵有千言万语在心底云集。 走上天街，她流泪了，嘴里嘟囔着：“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万（千）里共婵娟。” 我忽然觉着，她像是一个天真的中学生拟或纯情的乡妹子，言谈举止、神态表情怎么也“洋”不起来，朴素无邪得令人爱怜、柔情绵长得让人揪心。 终于攀上“阴阳割分晓”的泰山极顶时，北望黄河、南寻泗汶，俯瞰中国的大好河山，她手舞足蹈、非常激动：“真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哇！其实，会当中华大地，一览众国小啊！” 我俩到玉皇顶的寺庙里拜神祈祷后，又回到天街旁的一家宾馆住下来，准备次日凌晨看日出。谁知半夜里就下起雷暴雨来。我起身关窗子时，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服务员提醒关窗子，就说：“窗子关了。” “窗子是关了，门却没开呀！”丽斯在门外大声说。 我把她迎进屋来，以为她会因下雨而遗憾（怕是明晨看不了日出了），谁知她反而喜上眉捎，话语间流露一种难以抑制的喜悦：“下吧、下吧，乌云是遮不住太阳的，尽管下吧。” 原来，她想在这天街上多住些时日。 “我没有艾滋病，”丽斯说着就坐在我的床上，笑眯眯的问我：“你有点儿怕我，对吗？” “不、不，”我也坐到床上，“中国的老虎我都不怕，还怕你这个洋老虎？” 说着我俩都笑起来。 “先是盼日出，景慕得睡不着，后又让雷雨聒得没了困意，挺空落的，来找你聊聊……霹雷闪电的，我也有些怕，真不好意思，这样没白没黑的打扰你。”丽斯一口流利的汉语，比刚结识时熟练多了，连别别扭扭不常用的词汇也能恰如其分地运用了，俨然一位中国的女教师。 又是一声惊雷，我打了个寒战。尽管是盛夏，风雨啁哳的深夜，仍是高处不胜寒。 她看了看我，目光闪烁其词。 “你冷么？”我抢先关切的问她。 她像是没听见我的话，双臂紧抱着肩膀，自言自语的说：“看不到日出，我是不会下山的，人往往就是为一个个心中的目标而生活着，有些目标实现不了，轻易错过了，便是终生遗恨。” “是啊，登次泰山不容易，尤其是你，我们再等一天，夏天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说不定第二个早晨便能如愿以偿了。”我安慰她说。 “要是一个礼拜也晴不了天，你还能陪我么？”丽斯侧身注视着我的眼睛，“真是人生如梦，此时此刻你真真切切的就在我身边，半月之后，我们就远隔千山万水了……” “我们还会再见的，况且我会永远的想念你……”我不知说什么才好。 “友谊 爱情／以及许许多多／意识希冀 远念幽思／都该无拘无束 无束无拘地／得以具体 具体成／可睹可触可感可忆的某种真实／人生的笑凝成花朵／泪化作珠玑”（摘自作者的《不羁之旅》） 三天后，丽斯终于圆了泰山日观峰上观日出的愿望。她兴奋得跳起来：“泰山的日出！中国的日出！东方的日出！而在我们西方好象只有看日落的份儿……” 然后，她绕道青岛，乘船去上海预定机票，再回昆明与学校辞行。码头上，我和丽斯没有拥抱，没有亲吻，连手也没再握一下……临上船，她迎着海风，大声地对我说：“我为中国单相思，我是中华民族永远的情人！” “大海吞吐着阴阳之魂／海岸纵深／心中飘过无奈的客云／思想岸崖刻下浪的齿印／感情沙滩留有潮的余音／／万里寸心／背负苍梧纤尘／背负闲愁胡恨／浪卷天浮的海滨／空狂怀抱放浪形骸之外／三生梦里／酒瓢诗卷阔别罕遇的宿缘夙根／面对大海／放声恸吟郁结心中的羁愿苦闷／／客轮驶离港湾／回首处 岸已远／你伫立船头／静成一句笺言”（摘自作者的《不羁之旅》）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