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甪直的皂荚树和独角仙

 苏迷 2018-12-27

严修莹

  我的老家在苏州吴中区甪直古镇,十几岁我就进入北京外国语学校学习,毕业后担任高级翻译。屈指算来,离乡已近七十个年头,如今年岁愈大思乡之情愈浓,幼年时的往事,犹历历在目。

  老家灶屋以西大约20米处有一棵皂荚树,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反正是老祖宗留下的。树径很粗,三四个人手牵手才能合抱。它高大挺拔,枝繁叶茂,每年树上挂满足有一尺左右长的皂荚,成熟的皂荚呈紫褐色,会掉落。将皂荚折断在水中浸泡一会儿,就会渗出透明的粘液,在那个年代,这皂荚可用来代替肥皂洗衣。

  更让幼时的我对这棵老树倍加牵挂的是,每年七八月份,树干上总会爬着不少浑身暗红色的大虫,个头足有鸡蛋般大小,浑身油光锃亮。雄的头上长着一长一短两只犄角,犄角顶端分叉,样子又威猛又憨态可掬;雌的,没有犄角,也不怎么好看,就是一只大硬壳虫而已。那时我们不知这些虫子究竟叫啥名,就称它为“大天牛”,有别于柳树上常见的那种个头小黑蓝色、翅膀上有斑点、头上有长长触须的天牛。雄性的“大天牛”个头比雌性大,十分好斗,两只雄性“大天牛”在树干上狭路相逢,常常就会发生一场恶斗,直至一只把另一只挑下树为止,胜者自然就赢得了与雌性交配的权利。跌下树的失败者,有的就趁势飞走了,有的直接跌落在地,就成了我们幼时的玩物。这种虫子看起来样子很凶,有点唬人,其实它并不会咬人,不像天牛那样有剪刀般的口器,而是长了一对可爱的触须。如你抓捏,它会挣扎,腿上的尖刺往往会刺痛你的手而让你不得不放手,这样它就飞走了,逃之夭夭。所以我们一般会先准备一根树枝,将它轻轻挑起,让它爬到这根树枝上就可以了,也可以把它放在手掌上。

  我们会用棉线套住它的长犄角,让它拉着线轴跑,如拉车般赶着往前走,当你用小树枝驱赶时,它还会发出“嗯嗯”之声。有时我们还会用树枝挑动两只雄性“大天牛”争斗,让它们打得不可开交,而我们看得着迷。所以,我每到这个季节就盼着玩这种大虫子。家门口有一家水果摊每天会扔掉一些腐烂的水果,如桃子、枇杷等,小伙伴们就捡来喂它。

  上世纪三十年代末,由于父亲早亡,没有了经济来源,我家的生活极度困难,所以家里决定将那棵老皂荚树卖给镇上的木器店,以此换点钱购买食品。据木器店的人讲,这种树的木质坚硬细腻,十分适合制作磨盘。当时在老家,把稻谷晒干后,就用两片约二十厘米厚、直径一米多、凿好槽的木制磨盘制作成磨,将稻谷磨研脱去谷皮成糙米,再将糙米送机器碾米厂碾成白米。

  砍树来了三四个人,刨了足有七八米宽的坑,花了三四天才把树砍倒。据砍树工人说,他们砍过很多树,但这么粗的树还是第一回见。他们还说,这样粗的树做磨盘基本不用拼接,把锯下的那一截,稍加修饰就成了。

  不过,从此以后那些可爱、给我带来欢乐的大虫也就不见了!

  也许是因为始终割舍不了这份牵挂,我曾有数次在梦境中与那枝繁叶茂的老皂荚树以及在树干上撒欢的大虫们神会,醒来才知是南柯一梦。

  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一次带孩子到北京前门外的北京自然博物馆参观,终于在橱窗中惊喜地发现了这种虫子的标本,才得知原来这种虫子属金龟子科,不是天牛,叫双叉犀金龟,再后来又得知它俗称“独角仙”,不过,那标本的个头,显然比我们老家的小许多。前几年,偶然在电视上看到泰国也有年轻人玩这种虫子,他们是让虫子争斗,决出输赢,可见喜爱“独角仙”的人真不少。

  老家甪直的孩子们,早就不以玩皂荚树和独角仙为乐了吧?1998年我曾回过甪直,看到幼时后门头的草地和小树林不见了,代之以漂亮的楼房和宽阔的马路。现在经常能从媒体上看到关于甪直的报道,家乡的建设日新月异,令人欣喜不已,于是思乡之情便愈加浓烈,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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