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挖地这行当，我虽不专业，但并不陌生。在乡村这大冷天，能让身体发热来暖，除开健身运动，大概最适宜做的事要数挖地了。 今年，我又留了块地歇茬，做春田。现在拖铁叉重温挖地这行当，感觉这地，除了硬，别的一点没生疏，那熟悉的味还在，几叉一挖，便浑身发热。 但看周围遍野，都是青郁郁的冬麦，唯有我的脚下，是一块空茬地。白白地少收一季庄稼，他人心里一定认为我痴。方圆四周，挖地的人也只有我一个，显得格外突兀、扎眼，看起来很寂寞。或许也会有人笑我傻：贼冷的天，挖地，自讨苦吃。 其实，我在重温这一叉一叉踩、晃、撬、端的连贯性动作中，倒是快意地想起，当年与社员起早睡晚挖春田的情景。 那时候，尽管农业生产技术落后，土地产粮不多，好多人家在青黄不接时，仍要靠各种野菜及上面拨给的救济粮接济一阶段。但是农民种地，还是那么本分。每年都要留下一半地换茬轮作。这不是因时代落后，老实巴交的农民愚笨，不知道多种一季就多收一季的道理，而是为土地留有休养生息的机会。 那百多亩地，都得在冬天深翻，冻、晒、分化，待开春的时候好种玉米等作物。那地，拖拉机耕的不多，主要靠人挖、牛耕。冻结实的地，每一叉的深和宽，最多也就挖五六寸，长也不过一尺。想象一下这667平方米一亩地，要挖多少叉啊！所以，好多人的手磨出了厚厚的老茧，脚上的鞋底磨穿了、踩断了，粗壮的叉齿磨细了，变短了。但所有这些，在常年与土地打交道的农民眼里，是那样的平常自然。一叉叉机械重复的劳作，没有消磨他们长期在土地上滋养起来的憨厚与风趣。抽袋旱烟，说几句笑话，地，就这么一亩亩地翻遍了。 衣服破了，不好看，有人嫌；唯独这地破了，却显得那么端庄、耐看。劳作的人们，站在地头，笑眯眯地打量着，似乎从新翻的土地上，看到了遍野茁壮的春苗。这一叉叉翻过的土地，滴有他们的汗水，渗有他们的深情，祖祖辈辈生养在这地上，他们能不爱吗？ 改革开放四十年来，农村也焕发了生机。农业科技的发展进步，让土地的产出空前提高。但由温饱转向小康的人们，似乎变得贪婪起来。他们向土地索取无度，变成疯狂掠夺。烂施化肥农药，根本不考虑土地有限的承受能力，也不考虑土地的滋养和后续发展。 我从一叉一叉中看到，这地不过三四年没挖，却是僵化板结得很厉害，适宜农作物植根的表土，只有三两寸深。渗水、蓄水的涵养层没有了，土地经不起一点旱涝等自然灾害，何况那些多年来一直没有深挖的土地？ 由此我忽然想到“为富不仁”一词。它原指富人唯利是图，不讲仁义。莫非在土地上倾注生命感情，今天丰衣足食的农民，在土地种植上，也蜕变到“为富不仁”的地步了？ 我在想这个现实问题。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