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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着我长大了去干什么，我好像对长大有天生的恐惧。我为啥非要长大。我不长大不行吗？我就不长大，看他们有啥办法。 ——刘亮程《我五岁时的早晨》 有点巧，等待入场的空当，影院大厅在放陈小春的粤语歌《乱世巨星》。 “叱吒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叱吒风云，我绝不需往后看。” 那个年代，香港电影春光乍泄，前有黄飞鸿英雄本色，后有古惑仔只手遮天。而在大陆，甲方和乙方都要有话好好说，小武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活着，天空下挂满了缘分和大红灯笼，那山那人那狗一个都不能少。泰坦尼克号开进了美丽人生，幽灵公主拯救了肖申克和大兵瑞恩。 这个世界怎么没有时光机？电影就是。 风不明就里地吹 《乘风破浪》的镜头里，色调有着某种冷清。 最后那些年少岁月都被抛之脑后，亭林镇上空只有机尾云留下，状若疮疤或血迹。它被稀释在空气中，均匀地洒在几个年轻男女的身上。 这部电影的英文片名是Duckweed，浮萍。如片尾那把还沾着鲜血的黑色雨伞，在河水里随波逐流。 《艋舺》里有台词：风往哪个方向吹，草就要往哪个方向倒。年轻的时候，我也曾经以为自己是风。可是最后遍体鳞伤，我才知道我们原来都只是草。 河水中流淌着污秽，像眼角黯然滑落的眼泪。在这里，能看到生命逝去，能看到有人逃离，能看到执拗倔强，能看到荒谬不羁，能看到倾盆大雨，能看到夜色迷离。 正太的眼睛里，是只唱歌的歌舞厅和只洗澡的桑拿馆；小花的眼睛里，是遍体鳞伤的正太和她可望不可及的实在的幸福；阿浪的眼睛里，是迎面将他撞闪了腰的火车和若即若离的父亲母亲；六一的眼睛里，是寻回犬逗留的太平间和为兄弟拼命争取的彩礼；小马的眼睛里，是随火车奔向远方的目光和最不被理解的梦想。 少年的臆想里，充斥着奔跑、嘶叫、飞翔、迷茫。在整个血气弥漫的少年时代，每一张脸都笼在甜腥的迷雾里模糊不见。而你又能分明看见，那是自己的脸。 风向会变，世界会变，少年会不会变？ 你与世界背道而驰 阿浪对正太说，“等你长大点就明白了。” 囤货BP机的六一在等着将来发大财，投资录像厅的正太在期待电影院倒闭，编写OICQ的小马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讲究Location的黄志强收买地盘，知道自己是小人物的罗力对变心的女朋友黯然神伤。 故事里始终带着决绝和无奈，就像阿浪随手扔进河里的啤酒瓶，正太指尖夹着的烟头，六一背着的两把铁剑。风始终都在，将他们的头发吹乱，让他们的香烟忽明忽灭，把铁块交鸣传递到远方。 亭林镇适合用俯瞰的视角来看，如同正太和阿浪追杀黄志强的段落。镜头跟随两个少年对一群人的打斗，间或穿过晒太阳的老头，像青石板路上，偶尔不经意的小水洼。 这座小镇里成长的少年，骨子里有骄傲和自负，带着青春期的激烈和躁动，一路跌撞，摸爬滚打，仿佛暗夜行路。对于渺茫的未来，他们不知所措，不管有没有提前得到明示，像被控制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轨道上，除了用自己年轻的身体杀出一条血路之外，别无他法。 当小马独自踏上离乡的火车，当六一望着正太和阿浪的背影无从追赶，当小花的目光向着蓝天尽力瞪视，当孤寂和空虚像一片浓郁的雾霭覆没小镇。好像看到有人被流放到一座孤岛，而那些曾经的狐朋狗友悄然乘上了一条船。 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你知道的。 时代太大，我们太小。谁都会变，我不愿变。 那里有过去，也有未来 亭林镇的少年们如青石板上潮湿的苔藓，长着容貌的脸上喷出躁动不安的气息，弥漫的是扭曲的血气方刚和懵懂的情欲迷蒙。他们在将晚的深蓝夜色里横冲直撞，这样的意气风发也迟早夭折在生活的残忍和真实。 阿浪脸上被父亲踹伤的疤痕，正太留下散落一床的BP机，小花希望爱人像个孩子不用长大，六一愣头愣脑地掰折三根筷子，小马的眼镜一边是代码和梦想一边是兄弟和故乡。 哪有什么赤心不改，不过是将年少的自己铭记于怀。 即使整个世界排山倒海，你依然往前一路狂奔，因为相信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的身影越来越强大，撂倒一切不服。那些虚荣和骄傲，随着莽撞的血液冲上大脑，挥出的拳头、往火车上爱人的怀里纵身一跃、说打就打的架，一醉方休的酒，不顾一切拼尽全力。 有些傻是刻骨铭心的，如心底的幻想淋漓尽致，以为伸手就能触到顶端的光辉，大笑着欺骗自己：那是太阳。 最后，四散分离。 有人在无数个投进小镇的光线中黯然老去，有人踏上火车为缩进与梦的距离，有人倒在漆黑的血泊里死去。 相视一笑就好，我只想要这样的结局。 “在夜里，我吻过你。在春天，我拥有你。在冬季，我离开你。有相聚，也有分离，人生本是一段戏。有欢笑也有哭泣，不知谁能，谁能躲得过去。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你说人生忧郁我不言语，只有默默地承受这一切，承受数不尽的春来冬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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