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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死了，它是条鱼儿。 它昨天夜里死了。昨天，它在鱼缸里挣扎了一整天。晚上九点时分，我再给它换了水，我很希望换的水能救回它的命。它在新换的水里游到水面上，它也许想和往常一样，继续游来游去，可很快，它又沉到水下，我看到它在大口大口地喘息，身子平躺在水里，但它没有让自己沉到水底，它还想在水里，而不是沉到水底。 昨天，它在鱼缸里挣扎了一天，它的挣扎十分微弱，身子横躺在水里，不停地喘气，过一会，才能浮出水面，很快，它又要沉下去，但它不愿沉到水底，它也许知道，那里是死亡之地。我不时地走过去看它，我无力于它的挣扎，只能对它的生命寄予一种希望，但在那种希望里，含着一种悲切，对生命的悲切。对于生命，除了热爱，就只剩下悲切了。 生命的悲切，对于这条鱼儿，是生命的突然结束。而在它活着的时候，就不存在这样的悲切。我想到了人，从生命看，和鱼儿是一样的，但人的生命悲切，去与鱼儿不同，人的生命悲切更多的是在人活着的时候，也许正因为此吧，所以，人的生命之死，才有了解脱之说，才有了安息的祝愿。 昨天早晨，我手捧两粒鱼食，站在鱼缸前，它浮出水面，把嘴巴露出水面，不停地开合。我除了给它鱼食，还会看着它站一会，看着它追逐鱼食，看着它摇尾巴，看着它吃完之后，游来游去，看着它水下水面的浮游。 我接来了水，把它从鱼缸里拿出来，放进水盆里，把鱼缸里的水倒掉，等刷干净鱼缸之后，换上新水，再把它放进鱼缸里。过一会，它就开始了挣扎。我一直想，它的死，一定与我为它换水有关系，如果我不给它换水，它现在应该还活着。 它没有活过这一年，它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死掉了。 它是夏天来的，几个月里，它长大了不少。我知道了每天喂它几粒鱼食，知道了几天为它换一次水。我一直觉得它只有一条孤孤单单，又一直觉得它对生存几乎没有奢求，又一直觉得，它对生命特别珍惜，但又是一种默默地珍惜。 可我没有想到它的生命是那么脆弱。也许是我最后一次给它换的水，冷激了它，虽然，我先把手放进那水里试过水温，但我不知道它的生命对于水的适应与我的手感具有怎样的相应。 在人生的苦海里，有谁给予过更多的人一点手感，更不用说那手感与生命力的相应。 如果那条鱼儿生活在野水里，它的生与死完全由它的生命力决定。可是，它被人捉了来，养在一只水缸里，它的生命就由不得它自己。想来，人的生命哪里比得上一条鱼，人类从什么时候开始，只适应于活在水缸里，而不是野水，而在水缸里生存的人类，又哪里有金鱼的待遇。 晚上，看着它的挣扎，我再没有走近它，我想让它静静地挣扎到最后。早晨起来，它漂浮在鱼缸里的水面上。我拿来一个塑料袋，装它进去，在楼下，用土覆盖它于草坪里。 虽然它是一条鱼儿，在死后，也该归于天地。 它从夏天来，死于冬天，生命可谓短暂。只差一天，它没活过这一年。我想它的死有什么寓意吗？ 生命的存在，其实就是一生一死之间，生命为生而来，因死而去。生由得自己，死也由不得自己。死，或者死于正常，或者死于意外。所谓的生辰死期，不过是生与死的始终记录，有记录和没有记录，都与生命的生与死没有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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