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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河汉 大观园里的生活，如伊甸园一般，虽然难免有些龃龉，生些闲气，然而整体是欢愉的。这种欢愉，在那个时代是这样的难得，以至于连丫鬟都说，“我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门儿。”而我们想象大观园里的生活，也是衣香鬓影，柳绿花红的吧，有一首诗，道是：琴棋书画诗酒花，当年件件不离它……年少的繁华总是一晃而过，每个人的年少都是繁华的吧，让人记一辈子说一辈子，到老了，口齿不清了，也还在那里絮叨……那就别等老了吧，趁着口齿尚清，且说一说《红楼梦》里的琴棋书画诗酒花吧。 01 琴 琴这个物件在八十回本《红楼梦》里没有具体出现过，也是琴棋书画诗酒花中唯一没有得到具体操作的技艺，有一种说法认为这是作者本人不通音律，不会操琴的缘故。然而续书的作者却通这个，因此续书里倒有关于琴艺的描写，而这也可算作续书非作者原笔的一项证据。 怎么说呢，我觉得是有些道理，至少可算一家之言。我从来看不进去续书，为写这文章特意去翻看了续书里的这一节，虽有一番讲究，也写得枯硬无味，单只靠文笔也可明证续书之为续书了，倒无需有琴无琴。 虽然没有具体的描写，八十回里也还是有点到过琴的，如果把琴引申为音乐的话那就更多了。 元春的陪嫁丫鬟抱琴的出场，文中只是一笔带过，非常地不引人注意，如果不是与司棋、侍书、入画合成“琴棋书画”的话，只怕更不引人注意了。然而倘或不是为合成“琴棋书画”的话，也压根没必要写到抱琴这个人物了。 与一般丫鬟“不过是个名”不同的是，这四个丫鬟的主子是各自真有技艺的，元春能得宠，官方的赞辞自然是贤德，实际应是“琴”帮她加了不少分。且不论琴艺如何，倘一女子携随侍的丫鬟抱琴而来，那么这女子不温婉也温婉，不动人也动人了吧，又怎禁得原本是温婉动人的呢？元春得宠，真可谓弹指可待！ 原来不是潇湘馆，倒是怡红院的屋子里有随墙打就凹进墙壁的琴槽，此处放置之琴可否是元春当年多余留下的？如是，放置宝玉处也算合情合理，只是黛玉往来怡红院如此频繁，与宝玉间凡可玩的怕都玩腻了吧，却从未有抚琴一说，可见宝黛皆不通琴艺。 怡红院的墙壁上不单嵌着琴，又还嵌着剑，倒是文武双全，只是皆是装饰，日日蒙尘，也让人生些叹息。 八十回内虽不闻琴声，笛箫之音倒不绝于耳。只是黛钗们对音乐倒都寻常，老年人爱热闹的，八音齐奏之时，多半因有贾母。 而贾母才是最有音乐鉴赏力的，场面上的事就不提了，私下里并不一味热衷八音齐奏的，大观园内，有贾母的筵席，多是笛箫相佐，笛清箫和，也更显得是赏心乐事。另一方面，贾母的音乐素养也真是了得，第四十一回度水笙箫尤悦耳，第七十六回慢谱笛音竟凄凉…… 一切艺术都关乎心境吧，意兴阑珊之时，便再清亮的笛声也一样是悲凉的。不知元春将死之日，琴声当哀婉如何？在那不得见人的所在，哀婉也由着你哀婉吧，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你这一曲尚未终了，新的一曲已然高奏起来，说什么“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弦断自己听。 02 棋 八十回内写到棋的地方很多，当然这个棋是单指围棋。早在第七回周瑞家的送宫花一节，便写到迎春与探春窗下围棋之事，此后，第二十回，第二十四回，第六十二回等处皆有写到。而零碎提到一句半句下棋之处就更多了。 第二十回，写宝钗、香菱、莺儿三个人赶围棋作耍，其后贾环也参与其中。此处四人一起玩，又掷骰子又吆喝的，所玩应当不是正式的围棋，而是一种用围棋玩的小游戏。 第二十四回，写黛玉和香菱坐了，“下一回棋，看两句书”。这里等闲便下了一回，仿佛也不是正式的围棋，然而又与莺儿贾环他们掷骰子吆喝不同，或许是一种更简易的玩法，又或者竟是下个三着两子，兴尽而散也有可能。 真正正面写围棋的还是在第六十二回。 第六十二回，写探春与宝琴下棋，宝钗、岫烟观局，可见是正式的棋局。双方也认真对待，以至探春因一块棋受敌，盘算的入神，连林之孝家的来了半日都竟未发觉。而这其中写探春“两眼只瞅着棋枰，一只手却伸在盒内，只管抓弄棋子作想”，深思之态描摹的尤其精彩。 倒是司棋服侍的小姐迎春，写到她下棋的时候却不多，正经写她的时候倒是在读《太上感应篇》。论起来她的性格仿佛是不适合杀伐攻围，论胜论赢的，然而想她们姊妹间便围棋也不至太计较输赢吧，所以迎春虽懦弱，在大观园里也仍然活得自在——也唯有在大观园里她才能活得自在吧。 出了大观园，她不过是一枚棋子。 因此，在大观园里，在相对自在的环境里，她仍然是喜欢下棋的，这一点从她去往不自在的所在之后，宝玉感叹她的诗中就可以看出。 诗道是：
说到诗，关于棋最雅致的一联诗倒是悬在潇湘馆门柱上的那一句——“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烟尚绿，指犹凉……虽知斯人处有诗定当动人，又怎可动人如斯！ 03 书 书，对应的是探春。 同样的，书里也没有正面写过探春到底书法如何，但从对她房间的描写里看，书桌上摆着笔筒，筒里插着如林的毛笔，热爱想必还是热爱的。 练习书法让人心性宁静，却又可宁静致远，不知道这是不是探春想要的追求。 不爱宁静的倒是宝玉，然而唯他却挥毫泼墨地写了“绛芸轩”三个字，又得到了黛玉的夸赞，虽然不知道这夸赞真假各占几分。 然而宝玉的字迹想也不至太差，第七十回，因课业未完成，黛玉辈皆代做枪手，依他字迹临了工整的小楷来，想来宝玉书法工整还是工整的。 可以临摹宝玉，且学得像，黛玉书法应不下宝玉，至少当得上“娟秀”二字。 相比黛玉，猜想探春的书法应该会更大气吧，否则对应不上她插满如林毛笔的笔海，应和不上她阔朗的性格…… 远嫁可有信来？落笔时银钩铁画间知否有泪落下…… 04 画 虽然惜春在书中比较龙套，然而对比“琴、棋、书”，“画”倒是着墨最多也是最正面集中的，正面集中在惜春身上。 仿佛唯惜春善画，且大家都知道她善画，不然画“行乐图”的差事也不会着落在她身上。 只是琴棋书画虽是秀才四艺，在闺中却很难当个正经事，不过是玩。因此惜春平日不过是闲画两笔，用具也诸般不全，借着画“行乐图”靠宝钗的帮助才添全了些。 倒是宝钗，对画事知道的如此详尽，自己会不会画呢？想必是画过的吧，只是宝钗一向“藏拙”的，究竟画的如何，却不得而知了。 有时候会好奇，惜春的行乐图最终完成了没有？按时间推算，是足够完成的吧，虽然八十回内完全没有提及。 其实无论完成与否，家破人亡之后倘该画被惜春携出，再度展开之际，该是后回最伤痛的情境之一吧，真正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出家后惜春还能画吗？或许还能画一幅观音像吧，画观音也是白衣观音，那些花花绿绿的颜料终究是无用的了。 （待续） （部分插图来源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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