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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小禅 | 梅派

 紫色梧桐318 2019-01-06

四大名旦中,梅、尚、程、荀,梅排四旦之首,一是当之无愧,二是当仁不让,三是另外三旦心服口服。


因梅先生(兰芳)的姓氏而自成的一个流派。梅姓好,听着就有一种芬芳。梅家是梨园世家,从祖父梅巧玲到父亲再加梅兰芳,名字都十分女气。有风水先生说,女气,主贵气。想来不无道理。


听梅派,得听它的华美、袅娜、不着痕迹。


古代画作中有一种画法,唤没骨花鸟。画出的画清和秀丽,骨味奇逸,颇不俗。梅的唱法,便是这没骨花鸟。从开始到结束,都有一种致命的温软与流畅。那不着痕迹最是要命,明明是字字句句全击中了你的软肋,却让你无从下手,好像忒喜欢一个人了,不知如何去疼她爱她了。


 

梅派端庄。端庄得有些放不下。那声音是不容置疑的,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虽然自是温柔,可温柔到极致,是旨意,是无从抗拒。


《贵妃醉酒》《霸王别姬》《宇宙锋》《红拂传》……梅派戏中的女子是大青衣,端丽、大气、心机也重。有一次我和朋友说,“梅派”像是一个男人的正房太太,珠兰玉器,华丽十足,总端着那放不下的架子。不像程派滑到人的心里,不像荀派那样不亲不近,不像尚派有着民间的陌寞与贞亲。梅派与我们有着不可预测的距离。那么远,那么在云间。


这大概也是戏迷恋它的地方吧?


绝不伸手可及。仿佛一张嘴就可以唱梅派。用假嗓,憋足气,从丹田往上来,咦——呀——呀……真唱好了,难了。越是看似空灵或者简单越是难以接近。程派、尚派、荀派因为各有缺陷才形成。但梅派不是。梅派的温润、曲折、婀娜、味道,全是自然天成妙手偶得。 


 

少年的梅兰芳惊艳四座。便装时亦是绝色男子。再化成妆上得台来,比女人更女人。


他曾在日本演出,被惊为天人。连那些日本的歌舞伎也自叹弗如。有一次和裴艳玲先生聊天,她说,什么叫艺术?就是女演男,男演女。像日本的歌舞伎,从来不会让女人来演。


女人演女人没什么了不起。因为你本身就是女人,就妩媚!可男人不一样。梅先生演虞姬、演贵妃,演嫦娥,那千娇百媚劲儿出来……那叫艺术。


如若说梅派是不雕琢的流派,一定没人反对。正因为它太过空灵,在早年,竟然成为我不太喜欢的一个主要原因。从人生到戏曲,我喜欢稍带缺陷,那样的话,让我觉得亲切自然,可以靠近。


年长之后,越来越喜欢梅派了。也许生活和戏曲一样。不着痕迹,没骨花鸟,自然从容才是大意境……


 

偶尔看一些老片子。梅兰芳、言慧珠、俞振飞的《游园惊梦》。那时梅先生五十多岁了,身体发了胖。远远没有扮演春香的言慧珠妖、俏,可是他一出来,别有一种味道与气韵盖住了言慧珠,那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终究是大师……


现在梅派演员极多,杨春霞、李炳淑、杜近芳。少一些的有李胜素、史依弘、王艳……有一次看到老了的李炳淑唱《白蛇传》,心里刹那心酸,这是那个电影中的白素贞吗?老得一点也辨认不出当年的样子了。老了老了。


杨春霞也是。破绽太多了。尤其那双手,经脉都突出来,尽管穿着红裤子,难掩衰容……梅派,更适合年轻女子来唱呀。


李胜素有贵气。我却更喜欢史依弘。也没有过接触,只在上海京剧院采访时,偶尔总有人提起她,溢美之词很多。那次京津沪三地对口交流演唱会,在一群旦角中,她似一枝清梅,从着装到粉饰,堪称最佳。 


 

别的旦角,一身珠光宝气不算,还环佩叮当,妆化得太艳。私以为,戏曲演员(特别是女演员)的便装更能体现一个人的特质与意味。王佩瑜最佳,中性而帅气。真的是史依弘,没有任何一件首饰,干净的短发,清澈的眼神,一件水粉红的汉衣旗袍,立领裹住细长的颈子,旗袍下面有摆,美得很妖也美得很纯。


那天她唱的是《断桥》。


婀娜委婉,大气端然,清丽脱俗,娇而不媚……像一枝清梅,斜斜地溢出墙外,不染尘埃,却散发出奇幽的香气。


这,就是梅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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