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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州扒鸡是如何成为火车上的第一美食的?

 小酌千年 2019-01-10

作为一个在一个支付宝年度账单上出行了二百多次的社会主义好少年,我发现了一个神奇的定律。

 

只要坐上火车,不管多近的车程,一定有人哧溜哧溜吃泡面,不慌不忙的扒橘子;要是赶上饭点,你还能闻见梅菜扣肉和红烧肉齐飞的香味。


 当然火车上的泡面没这个条件哈。

 

上车就整,开车就吃。似乎成了每个行人坐火车时心照不宣的仪式。

 

但如果在火车上吃什么也有鄙视链的话,那么德州扒鸡一定是最顶端扯着鸡翅俯视众生的那一个。

 

德州扒鸡在火车上的燃情岁月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烤鱼片咯!过道把脚收一收,让一让......

 

在熟悉到宛如贯口的吆喝声下,德州扒鸡开始了它火车餐王者的霸业。


 没人能拒绝烧鸡的力量。

 

泡面味道太冲,很有点影响社会团结的意思。盒饭贵就不说了,还忒难吃!


只有水果党坚定地在一边玩梗,你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买几个橘子!


 谁要是能在饭点掏出个鸭脖子鸡爪子,恭喜你,全车厢的人都会对你肃然起敬。

 

但这远远不是终点,你要能直接拎出个刚出炉的德州扒鸡,好么,那你就是这节车厢的王!


每一个经历过绿皮火车时代的人,都不能忘怀曾经德州扒鸡的火爆场面,具体一点来说,排队买火车票都没这么积极!

 

列车刚到天津,乘客们就开始有条不紊的排队型了。等到德州一到,门一开就往月台上冲。一瞬间,卖扒鸡的小贩就被围成一圈,几分钟扒鸡就一扫而空,抢到的乘客心满意足的拎着油纸包回车厢,抢不到的愤愤不平指天骂地。


 20世纪80年代德州火车站抢购扒鸡的情景

 

不开玩笑,能在接下来这段路程痛快的啃一只扒鸡,你就是这个车厢最幸福的人。

 

别跟我说什么泡面、盒饭、面包饼干橘子、火腿肠......跟一只油香四溢的扒鸡比,那都是个渣!

 

火车慢慢悠悠往前开,你云淡风轻的剥开油纸包,耐心的撕扒鸡,肉骨轻轻一扯就分离开来,轻吮骨头,大口吃肉,这时候要是能再来瓶衡水的老白干儿就更美了。

 

在火车单调的晃动和白噪音里,伴随着窗外坦荡的华北平原,悠闲的啃着扒鸡,不等到徐州就啃得连骨头也不剩。


 然后再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中擦擦嘴,心满意足的打个饱嗝儿,朋友,这才算是没辜负这火车票钱!

 

德州扒鸡就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梁实秋坐平浦火车路过德州,一尝之下惊为天人,回京以后念念不忘。


 大约一圆可买三只,烧得焦黄油亮,劈开来吃,咸啧啧的,挺好吃!——《雅舍谈吃》

 

而号称民国第一美食家的唐鲁孙更是德州扒鸡的死忠铁粉,每次从上海去天津,都得特意在德州下站买一只扒鸡。用他的话说:

 

这一顿肥皮嫩肉、膘足脂润的扒鸡令人过瘾,旅中能如此大快朵颐,实在是件快事!

 

这德州扒鸡实在是太有魔力,唐鲁孙先生吃的太忘情,甚至还坐过了站。


德州扒鸡上位史


德州,也被有心人称为德克萨斯州

 

德州扒鸡也和德州扑克并称德州双绝。

 

据《德州市志》记载:乾隆下江南,在德州吃了一只扒鸡,当时龙颜大悦,就封了个天下第一鸡。

 

故事没创意也就罢了,何况乾隆出了名的大嘴巴,他许下的天下第一最少都一个排了!

 

目前确迹可查的德州扒鸡,大约出自1911年,是当时德州老字号德顺斋烧鸡铺的掌柜韩世功所做,算下来还真一百多年了。


 德州人吃扒鸡都得是专门到扒鸡美食城去,当天杀当天做,配上两瓶冰冰儿的啤酒,那才叫美呢!


一只正经的德州扒鸡,重点就在这个字,先要大火煮,然后小火焖,雏鸡要焖6-8小时,而老鸡要焖8-10小时。经过长时间焖煮的扒鸡,轻轻一抖,即可骨肉分离,润滑无比。


虽然我说的很热闹,但事实上,德州扒鸡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是专属德州人的美食,属于那种名声虽大,但上不了台面的美食行列。


  德州是座交通便利、经济却不咋地的城市,虽然位于华北平原中心地带,但存在感基本没有,全靠德州扒鸡刷脸了。


换句话说,除了德州,你听说哪的人请客直接拎个扒鸡?确实不太好看啊。

 

但火车解救了扒鸡,十月革命的一声枪响送来了马列主义,津浦线的火车轰隆带火了德州扒鸡。

 

1912年,津浦铁路(今京沪铁路)和石德铁路(石家庄-德州)全线通车,德州成了重要的交通枢纽。


 德州扒鸡,就是为火车而生的。相比烤鸭、盐焗鸡,轻轻一碰就脱骨的扒鸡应该是最适合带上火车的肉食,无需用力拆分,甚至不需要餐具就能大快朵颐,方便指数五颗星。



当时从天津到上海得八个小时,德州前后又没有大站。试想,你饥肠辘辘满眼泛绿光,闻到站台上烧鸡味你不疯啊!

 

而扒鸡这种东西简直是上天赐给火车的礼物,烹制长达8小时的扒鸡由内拆骨,轻轻一扯就分解开来,比一元一次方程还好解,用得着什么餐具啊!

 

自此,德州扒鸡一战成名,并迅速流传到北京、天津、济南、南京、上海各大城市。据记载,民国时期的德州站有着摊连摊、铺连铺卖扒鸡的盛景。

 

那年头,德州扒鸡甚至还成了打卡的标志。你要是到德州不买个烧鸡回家,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去山东玩了。


 清朝初期漕运繁忙,德州成为了御路的交通枢纽,和今时今日火车上的扒鸡一样,古人也是需要食物补给的,于是运河沿岸就出现了挎篮叫卖烧鸡的老人,这就是后来扒鸡的原型。

 

网红店一旦红起来就容易走味儿,德州扒鸡也不能逃过这个命运。

 

在民国时,唐鲁孙就记载过当时黑心商贩用乌鸦代替扒鸡

 

快车经过德州时,多半是晚饭前后,小贩所提油灯,灯光黯淡,每只扒鸡都用玻璃纸包好,只只都是肥大油润,等买了上车,撕开玻璃纸一吃,才知道不对上当,可是车已开了。


 早些年为了吃到一只正宗扒鸡,德州人甚至可以不辞辛苦穿越大半个城市去扒鸡传人家里购买。

 

不过这还算好的,好歹给你个肉吃,前段时间看到微博有个哥们那才叫惨呢。

 

在绿皮火车的年代,打开车窗递给小贩钱,没想到小贩心坏,火车开了拿着烧鸡死活不撒手,结果二十块钱就拿了个鸡爪子,幸好味道还不错。

 

如今的德州扒鸡早就和火车深度合作了,不仅在德州,如今几乎整个北方高铁上都可以见到60一只的真空包装扒鸡,真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带动了火车餐事业的发展。


 高铁上60一只的扒鸡大概如此。

 

虽然我的德州朋友总是跟我说,站台上烧鸡没有德州美食城新鲜热乎的好吃,别乱买!


可我还是忍不住上火车就买一只还冒着热气的扒鸡,总觉得那样的扒鸡才有真正的年代味道。

 

所以与其说扒鸡是德州的,还不如说是属于火车的,属于绿皮和普通火车的。来来往往的火车不慌不忙,在德州沾染了扒鸡的味道,然后将它带到南方、北方。


被火车拉来的烧鸡们

 

从绿皮火车到动车高铁,短短几十年,中国铁路不仅无孔不入,甚至还能向西方列强技术扶贫了。

 

但反观今天的火车餐......嗯,不提也罢。


  只有烧鸡是最实在的火车餐。


你能想象的到吗,时光倒转三十年,从解放初期到上世纪80年代,那时候才是中国铁路餐饮史上的巅峰时代。

 

在计划经济凭票供应的时代,不只是德州扒鸡,中华大地上的烧鸡还真不少。

 

沟帮子熏鸡
关外的鸡王


沟帮子位于中国烧烤重镇锦州。

 

在这座城市还没兴起烧烤之前,熏鸡是它的代名词。


  和德州扒鸡一样,沟帮子熏鸡的兴起要感谢京奉铁路,熏鸡色泽枣红明亮,肉质细嫩,烂而连丝,是无数闯关东人民的心头好。

 

但随着随着盘锦到营口的高铁开通,沟帮子的枢纽地位不再重要,沟帮子熏鸡有了没落的趋势,但东北人对于熏酱菜的热爱是刻在骨子里的。

 

如今在辽宁普通人家的宴席上,还可以时常见到沟帮子熏鸡的身影。

 

道口烧鸡
滑县的代名词

 

虽然也是依靠铁路兴起,但很显然,道口烧鸡有着一个更远大的理想,那就是和金华火腿一样成为中华美食的代表。

 

道口位于河南省滑县,这个地方我猜大家都不太熟悉,听着实在太普通了。滑县并不是铁路枢纽,也不是交通要塞,这里出名反而更得益于这个道口烧鸡。


  道口烧鸡香味浓郁、特别软烂,吃的时候用手一抖,骨肉自行分离,吃过后一点也不觉得油腻,冷食或热食均回味无穷。

 

实在想不通,口味最尚中正的河南兄弟是怎么做出来这么味重的美食的!

 

符离集烧鸡
随火车站没落的烧鸡


可能只有江浙沪皖听说过这个符离集烧鸡吧。

 

可以说是铁路四大鸡里面最没存在感的一只了,符离集位于安徽省宿州,同样是因为铁路的兴起,带火了这只低调的烧鸡。

 

  符离集烧鸡最早在煮熟后要抹上一层红曲,所以原来不叫烧鸡而叫红鸡,直到一个德州人来到这里,结合工艺,改进技术,才形成了今天的符离集烧鸡。

 

大家今天不太了解符离集烧鸡也是正常的,因为早在2006年,符离集火车站就没了。没有了输出的最主要通道,符离集烧鸡走向全国还很艰难啊。

 

交通方式的发展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习惯,但味觉的记忆却能伴随我们好多年。

 

在拥挤的车厢里啃上一只肥美的烧鸡,依旧是在漫长旅程里最快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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