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日子
江南的雨，温柔细腻，又富有诗情画意。醉了多少文人骚客，迷了多少才子佳人。就算是梅雨季节的连绵，躺在湿漉漉的雕花床上，也一样如雨打芭蕉般怦然心动。
春雨润物，细雨无声，没有人是不喜欢的。但是没完没了的梅雨，不仅湿漉漉了天地，湿漉漉了物，更是湿漉漉了人。什么都在发霉，霉了的干菜回味悠长，霉了的豆腐别有风味。不仅家具在霉，衣服在霉，就连人的心上都在发霉。老天爷给了这样的江南春季，不仅是我这个小北方人不适应，就连茶馆里的叔叔爷爷们都不时挤出几句对老天爷的埋怨。就是这样雨中的江南，才越发显得木渎古镇婉约妩媚，就像带雨的梨花、曦露的海棠，美的心醉。
这样的天气就连平日里顽皮停不下来的孩子们，都变得格外安静和温柔。心里也不会像疯长的草一样，也没有了幼雏冲出鸟巢的渴望。这样的雨中，最适合的是读书作画，当然也可以惬意地睡大觉。玉阿婆小时候是富家的小姐，上过私塾和女中的。虹饮山房的富足和秀丽，培养了玉阿婆娴静而优雅的外表，温柔且善良的内心。玉阿婆琴棋书画样样在行，尤其是一手的丹青妙笔，最爱画江南之美。阿婆喜欢绘画，无论是精美的宣纸，还是废弃的作业本，只要是留白的地方，总会有阿婆的笔记。平日里阿婆要操持着一大家子的日常家务，照顾好几个孙辈的孩子，看守一个三进院落几十间房屋的院落。但是只要是闲下来，阿婆都会写写画画。可以在画案上笔墨纸砚的郑重其事，也可以在灶间铅笔头素描，还能够在粉墙上用手沾着水花院中盛开的玉兰花。雨天的日子，正是阿婆叫我写写画画的好时候。从一朵小花，到一只羽毛灿烂的珍珠小鸟，再到水色氤氲的石桥小巷。阿婆画的细腻而优美，我则潦草不看，每当我羡慕阿婆的画作时，阿婆都会笑称我的歪歪扭扭也是一种自成一派的风格，很有诗情画意。
午后的雨中廊檐下，常常会聚集着婶子大娘们，大家说着家长里短，谈着市井风物，手中却从来都是忙忙碌碌的不闲着。有的要给孩子们勾绣着枕套桌布，有的编织着毛衣线裤，有的看护着牙牙学语的襁褓婴儿，还有的择菜挑米。像我们这些还不到上学年纪的孩子们，一会儿三五成群冲到雨中的河埠头上去捞虾，一会儿又喊着闹着追逐着来蹦蹦跳跳的小鸟，一会儿又举着油纸伞大街小巷里找寻懒洋洋睡大觉的猫儿狗儿的。
晴天的日子，人们忙忙碌碌；下雨的日子，人们又似乎格外清闲。人不忙了，便要琢磨着改善一些伙食。所以，几乎家家户户这个时候的饭食，都格外的香。尤其是傍晚暮色中升起的袅袅炊烟，飘溢的到处都是美食的可口味道，咕噜响的独自，让孩子们早早就往家里跑。
冬雨降临的江南水乡，夜晚格外的寒冷。因为没有北方厚重沉甸的棉被，所以每到睡觉的时候，不是脱衣服而是穿衣服。粉墙黛瓦的宽房大屋，夏日里阴凉舒适，而在冬季则是寒气晓仍深。即使是点着炭火盆，也见不得多少暖和。妈妈上夜班的时候，我都是跟着小姐姐挤在玉阿婆的身边。阿婆教我们在睡觉之前，先在屋子里连蹦带跳的弄到气喘吁吁，热气腾腾，然后再飞快地钻进被窝里。被窝里早就焐上了暖水袋，所以脚下一宿都是暖洋洋的。
有一次，夏日的暴雨让整个木渎古镇排水不畅，几乎家家户户都处在了汪洋之中。孩子们没有大人们的烦恼和愁苦，都冒着大雨快乐地玩耍起来。有的坐在自家的洗澡木里，用水瓢做桨，从家里一直划到大街上，挨家挨户的串门；有的骑在长条板凳上，悠闲悠闲地拿着捞网在小巷里抓鱼；有的干脆就拿小桥当跳台，兄弟姐妹的一起跳。
那一场暴雨，让我有一个巨大的收获。就是把许多乱窜在街巷和院子的鱼虾，赶进了小姐姐家的水井里。其中有一条超过一米长的大草鱼，后来成了我们餐桌上的美食。
潋滟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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