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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双星与汉匈之战(15)·张骞:归来的使者

 陆一2 2019-01-13

第四章·将军扬旆掩龙城

三、归来的使者

南之战次年(元朔三年、公元前126年)冬天,匈奴军臣单于病逝。军臣单于上承冒顿、老上两代雄主之余烈,得到一个草原霸主的基业,本来或许可以有更大的作为,但是面对汉武帝刘彻这样雄才大略的对手,可以说是时运不济,先败龙城,又失河套,成了匈奴盛极而衰的转折点。

军臣单于对外既然树立不起战功,对内也失去了威望,等他一死,弟弟左谷蠡王伊稚斜立刻发兵叛乱,打败太子于单,自立为单于。于单太子兵败后无路可退,只得南下投降汉朝,被封为侯,几个月之后就死了。

匈奴这一场短暂的内乱,倒是让一位在匈奴被软禁已久的汉朝使者抓到了机会,他趁匈奴人无暇顾及的时候,果断带妻子逃亡,回到长安。

当刘彻在朝堂上见到这位归来的汉使,一时竟也认不出来了——因为此时距离他离开长安出使外邦的那天,已经过去了近十三年。

这位归来的使者,名叫张骞


让我们先暂时放下战争的焦灼,让讲述回到十三年前的建元三年,也就是汉武帝刚登基的第三个年头。在此前我们已经说过,冒顿、老上单于两次西征,已击灭月氏国,月氏部落由此分为两部:西迁的那支建立大月氏国,南迁的则为小月氏。从匈奴投降来的胡人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汉廷。匈奴单于把月氏国王的头颅做成饮酒器,这让月氏人更加仇视匈奴,但月氏被击败远遁之后,自己已不是匈奴的对手,也孤立无援,无从复仇。年轻的汉武帝认识到这可能是一个机会,如果能够联系到月氏,让他们与汉军联手,从西方侧击匈奴,那么击灭匈奴就会变得更容易一些。

那么难题来了:怎么联系到月氏残部?派使者出使的话,必然会途径匈奴的势力范围,这会是一趟艰难的旅程。可年轻的皇帝必要完成这项任务,于是便下令招募有能力、敢担当的勇士担任使者。年仅22岁、时任郎官的汉中人张骞,就在这时候站了出来。刘彻任命张骞为大使,并招匈奴人甘父为他的向导,派随行百余人,出使西域,联络月氏。


对此行的危险,刘彻和张骞都心知肚明:一方面,此时的西域对汉人而言简直是一片空白,月氏部落现在在哪里,怎么过去,张骞他们只是有一个大概的方向,却不明了路径(打个比方,这就好比即时战略游戏地图上尚未探测的黑色迷雾区);另一方面,要出使月氏,就必须经过匈奴人的地盘,这给此次行程更加了几分凶险。果然从陇西出发没走多远之后,他们就被匈奴右贤王的部下抓获,随后被押送至匈奴王庭。

军臣单于听到张骞说他们是要出使月氏之后,勃然大怒:“月氏在我们的北面,你们汉使怎么能擅自过去?如果我们穿过你们国土出使越国,你们汉朝能同意吗!”于是,汉使张骞,在匈奴人的草原上开始了漫长的软禁生活。

尽管已沦为阶下之囚,张骞倒也没有性命之忧,草原上似乎有着不杀来使的良好传统。据司马迁记载,张骞为人爽朗、心胸开阔、待人诚挚,因此逐渐受到匈奴人的喜爱。军臣单于也有意软化、拉拢张骞,希望他像此前的使者中行说一样为匈奴所用,因此也待他不薄,甚至还将一位美丽的匈奴女子许配给她为妻,并生下一子。

可张骞终究不是中行说,他虽然和匈奴人相交甚欢,却时刻没有忘记自己汉朝使者的身份,他承受住了匈奴的各种威逼利诱,始终“持汉节不失”,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出逃的机会,一等就等了十年之久。


朔元年前后,张骞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他在匈奴已经待了那么久,匈奴人对他的看管也越来越放松——你的妻儿都在此地,你自己又能往哪里跑?可张骞竟真的带着他的随从甘父等人一起逃了出来。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张骞逃出匈奴的监视之后,并没有去往长安的方向,而是继续他未完成的使命,向西前行。



戈壁,大漠,黄沙莽莽,烈日灼灼。因为出逃匆忙,张骞并没有随身带很多的给养,在穿越新疆的旅程中,他一定经历了我们无法想象的艰难。也许只是靠甘父的射猎,他们才能够得以充饥。我们也无从知道,这一路上饥渴而死的汉使到底有多少人。而过了新疆的戈壁滩之后,还需要翻阅层峦叠嶂的葱岭(今帕米尔高原),几千里的风沙,汉朝的使节,终于出现在了西域的城邦之中。

他们到达的第一个国家是大宛。记住这个名字,日后它将因为一种神奇的宝马而遭遇亡国之灾。大宛在西域诸国中离汉朝最近,素来听说汉人富裕,但因为中间隔着强大的匈奴,无法和汉廷联络。见到张骞使团后,大宛国王大喜,便问张骞此行的目的。张骞以实相告,并说如果能够得到大宛的帮助,等他日回到汉廷,必送来财物报答。大宛国王便派人将使团送到了康居国,又由康居送到了大月氏。

但是真正到了大月氏之后,张骞才发现一切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大月氏国王被杀、月氏被迫西迁之后,月氏征服大夏,得到一片乐土。这里土地肥沃,没有外敌,人民安逸,月氏族人已不想改变这种生活方式,再也没有对匈奴的复仇之心;更何况大月氏现在和大汉相距甚远,难以协同作战,也很难获得汉朝的援助,贸然兴兵复仇,更是无利可图。张骞使团在大月氏停留了一年,中途还曾去大夏探看,却始终没有说服大月氏。看到再留下去也是徒劳,张骞一行只好起身回程。



回程的时候,张骞考虑不能从匈奴的势力范围经过,便更改了线路,沿昆仑山北侧行进,经过莎车、于阗、从青海的羌族部落中穿行。但张骞没有想到的是,羌人此时也已是匈奴的附庸,于是,他又一次成为匈奴的阶下之囚。此时已经是元朔二年,距离他从长安出发,已经过了近十二年之久。面对故国长安的召唤,张骞能做的依然只是隐忍和等待。黄天不负苦心人,一年之后,军臣单于死,匈奴内乱,在那位匈奴妻子的帮助下,张骞终于得以逃离这片前后共困囚了他十余年的茫茫草原,回到长安。

张骞此次出使西域,凭着一张完全空白的地图,一路有匈奴的困顿和威胁,有大漠戈壁和雪域高原的严酷和穷苦,前后近十三年,辗转两万余里;他们出使时候的一百余人,回去时已经只剩下张骞和甘父二人以及甘愿随张骞远离故土来到异乡长安的匈奴妻儿。行程之辗转、艰难,不仅是亘古未有,可以说后来的千年之内都少有可比。司马迁谓张骞有“凿空”之功,意即张骞以近乎一人之力,平白开凿出一条连接西域的外交通道;其功绩不止在有汉一朝,乃至后世两千余年之中,中东亚的交流一直受此余惠,一直至今——这条张骞开凿出的通道,史称“丝绸之路”



骞回到长安之后,朝野震动。

最心急的人自然是刘彻——我特么还以为你早就死了!于是他连夜拉着张骞听取西域的见闻。张骞指着自己绘制的地图,一五一十地向皇帝讲述了大宛、大月氏、康居、安息、大夏等国的方位和风土人情。说到大夏的时候,张骞又想起一个见闻:“我们在大夏的时候,看到有邛山竹杖、蜀布等四川特产,问大夏国人,原来是从大夏东南的身毒国来;大夏在我汉西方一万两千里,而身毒又在大夏东南数千里,这么算下来,身毒国应该离四川不远。”汉武帝听之大喜,四川这一路没有匈奴阻隔,正适合现在张大汉的雄威,还可以借道联络大夏,于是在张骞归国的同年,汉武帝“复事西南夷”,取得了对云贵地区的初步掌控。至于这个身毒国,正是后来玄装取经之“天竺”,如今边境对峙之“印度”

尽管张骞的这次出使没有完成刘彻最初的目的,没能说服大月氏联手夹攻匈奴,但这反而强化了他“断匈奴右臂”的信念——张骞为本就视野辽阔的刘彻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这窗户的外面是更宽广的世界,而如果想要走近那个世界,仍然盘踞在河西走廊的匈奴部落,是他们必须要打掉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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