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士新

换座位

文 / 徐士新      编辑 / 魏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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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还在镇上住的时候，一天下午从县城办事回来，坐的是县城到镇上的农班车。

    那是夏末秋初，早晚还有一点凉意。记得我是把外衣脱下挎在胳膊上上的车。当时车上已经坐满了人，售票员安排我坐在司机背后一个简易板子上。那时候超载是正常的，所以再加几个人也是可以的。但是那天司机好像有急事，跟售票员说，走吧，不带了！

    车子正常行驶时闲着无聊，我把脸转向了车外，只扫两眼感觉脖子疼，我就把目光拉了回来。但是还是无聊，于是就看着满车的人。因为我是跟司机背靠背，所以满车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后排坐着两个年轻人，两个人大概是情侣，正在那卿卿我我，我没好意思一直看，好像不是我们镇上的。还有几个从穿着看，应该是乡下的。我的目光从后到前搜索着镇上的熟人，因为是直达镇上的农班车，所以经常会遇到镇上的熟人。

    忽然，我的眼睛停在了靠门第一排的一张椅子上，一只罪恶的手正在另外一只胳膊上挂着的衣服的掩护下，伸进了邻座一位老大爷的口袋里。

    我的心“咯噔”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又不敢直瞪瞪地看，听人说，挡了小偷的财路会遭报复的。

    怎么办呢？我假装捋头发，抬起搭着衣服的那只胳膊，从衣服缝里继续观察那双手。随着那双手从上衣口袋换到下衣口袋，眼看几张钱角露出了头，我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深怕被大爷发现，好像那双手是我的。旁边的大爷正在打盹，根本没注意有一双黑手正向他伸去。那可是大爷平时省吃俭用省下来的血汗钱呀！我的心在颤抖……

    蓦地，我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正是那双手的主人，那是与我家只隔着一条街的一个街坊。早就听人说他是小偷，专门在人多的地方行窃。

    我忽地放下抬起的胳膊，对着斜对面那双手的主人喊了一声:“方大哥，你也进城呢？”

    话音一落，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因为我在家从来没跟他打过招呼，一般人谁搭理一个小偷呢。

    “嗯，你是？”那双罪恶的手瞬间抽了回来。

    我还是不敢直视他的脸:“我……我是南头老某家的儿媳妇。”

    “哦，难怪面熟。你也进城呢？”看出他有点意外又有点紧张。

    “是的。”随着车子猛地一个颠簸，我趔趄了一下，因为不知道接着跟他聊啥，我索性装作晕车干呕了两声。

    他一看，关心地问:“你晕车？”我说是的，我不能坐逆方向的座位。他说那我俩换换。我装作不好意思地说:“嗨！那怎么行？这个板子坐着不舒服，硌人。”他说没事，我不晕车，坐哪都一样。我连忙说，谢谢！谢谢！

    坐在他的座位上，看着旁边依然熟睡的大爷，我装作闭目养神的样子偷偷地朝对面的他看了看，长长的板子上只坐了他一个人，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去年秋天的一个周末，在家乡“招商引资办”主办的“回乡投资联谊会”上，我看到了对面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当主持人介绍这位就是回乡投资的上海某某公司董事长方某某时，我才想起来为什么这张脸那么熟悉。

    晚上聚餐的时候，新任镇领导不明就里地把我安排在外来投资者坐席，而把方董事长安排在回乡投资者坐席。当镇领导端起酒杯热情洋溢地欢迎我这个外来媳妇的时候，我的脸红了。我说我和爱人都是地地道道的家乡人，而且从没离开过家乡。所以我恳请领导让我和方董事长换个座位，他才应该是主客。虽然他也生于斯长于斯，但是他毕竟已经离开家乡二十多年，并且是他把外面的资金引进到家乡。

    因为两张桌子距离较远，我和领导的谈话方并没有听到。我在想，如果他听到是我主动要求给调换座位，并且对他那么了解，不知他会不会想起二十年前的那次换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