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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馆（胡琴） 人物：张至诚——（生）张 吴用之——（丑）吴 （张上） 张：（头子）时习学而登文才，常把诗书挂在怀；不知来而不愠，有朋自远方来。 （诗）头悬梁来椎剌股，磨穿铁砚用工夫；昔日发门学东鲁，今日来泮用程朱。 （白）老朽张至诚，祖籍湖三楚人氏。幼而好学，学而未成，游学于外，行至四川，偶遇李老夫子。他言道三个屠夫会到要讲猪，三个读书入会到要讲书。彼时我就说了几篇；我本三楚人，出外访斯文，可以止则止，可以行则行；孟子见梁惠王，子路问子贡，子贡问子张，子张学干禄；或者子钓而不纲，巧言令色总要记得；君子食无求饱，总要书讲得多才好。彼时说得李老夫子哈哈大笑，与我团了一个学馆。今乃上学之期，往书房一走。出得门来，东方才发白，北方在起云；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且行且走，或五十步而止，或百步而止，以五十步笑百步；时也、运也、进也、退也，话不多说，往书房走也。 （唱）大学之道在新民，国治而后天下平；楚国唯善以为宝，君子忧道不忧贫。将身我把书房进，上前见过孔圣人。 （白）昨日写好两付对子中，待我来粑起。大门上这一付，上对是：为君子能游四路；下对是：而初学入德之门。入学大吉。耳门上对是：红欧葡白欧葡红白欧葡；下对是：黄豆芽绿豆芽黄绿豆芽。六蕃兴旺。 （吴上） 吴：不求阶官发财，只要烟饭两开。 （白）鄙人吴用之，华阳人氏，由小学而太学，学而无家，才游学于外。一事不成，又遇寒病打倒，只落得来求食；这叫做读书人讨口，替学界争光。如今政府，变法开学堂，一般旧学，尽从新章。有的务农，有的经商；有的习赛，有的游洋。人说我顽固不化，真算粪土之墙；还说我一不开通，二不改良。我本得专商，资本不长；本得抬轿，气力不强；本得教学，上不得讲堂；本得学唱，喉咙又黄。自行主张，求讨四方。一不上捐，二不上粮。夜宿岩河，赛过洋房；尚通空气，少见阳光。逢场吃场，逢乡吃乡。一年四季，月月快畅。且行且走，转下四乡。天色不早，肚内饥荒。待我急行如也。 （虽扣扣板） 一生不愿求富豪，情愿下乡讨酒崤，耳听那旁在放炮，急急忙忙四下瞧。 （白）噫！这里有座房子，还贴有一付对子，待我来看一下。大门这一付，上对是：为君子能游四路；下对是：而初学入德之门。入学大吉。罗，倒还不错。耳门上这一付：红欧葡白欧葡红白欧葡；下对是：黄豆芽绿豆芽黄绿豆芽。六畜兴旺。 哎呀！这是宿牛贩子的栈房吗？啊！想必是牛贩子和教书先生合居了！嗯，待我叫来。发财老爷，老爷发财，施舍一碗饭吃。 张：学不习者是有负所传也。 吴：噫！有人在念文章，未知是学生嘛还是老师。待我将这讨口子棒棒放倒，我就说我是卖红纸的，这是读书人的后路。待我逍去面会哪位老师。鄙人有礼了。 张：你是何人？ 吴：鄙人姓吴，草字用之，连起来就叫吴用之也者乎。久闻贵馆六畜兴旺，物来新候。你我都是学界中人，斯文同骨肉，文章天下行。鄙人事法不好，请老先生原谅。就是四元五元，拿 得出手收得下，要求成全吓，说不得黄话。 张：君子固穷，小人穷期滥矣！ 吴：老先生，不是那样说法。我是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矣！ 张：噫！ 吴：噫！马不进也！ 张：夜！ 吴：装潢宵之八何跳算也。 张：你在胡说。 吴：焉哉乎也。 张：你在放屁。 吴：臭而不可闻也。 张：哈哈。 吴：忧忧，二斤半。 张：了不得。 吴：咬不得，煮粑点。 张：不成话！（唱） 大骂花子贫贱八，敢在书房胡乱行； 少时把你打一顿，将你赶出书馆门。 吴（唱）先生不必骂我贫，鄙人与你讲古文； 唐王教化为天子。 张：好个唐王教化为天子，他是星嘛！ 吴：他是什么星？ 张：他是紫微星。 吴：我也是个星！ 张：你是黑得星！ 吴：总还是一个星嘛！ （唱） 那有久富又不贫。 张：出去，不要在此胡闹。 吴：老先生你莫吼。 张：我的学堂，你乱进乱出，有辱斯文，我怎的不吼！ 吴：叫声先生你莫吼，鄙人言话听从头：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虽然贫穷在 讨口，整你几句莫来头。 张：你要盘我吗？好嘛，就从盘字说起走。 吴：盘感开天地。 张：地。 吴：地乃国家之宝。 张：宝。 吴：饱食暧衣。 张：衣。 吴：衣轻裘。 张：求。 吴：求则得。 张：得。 吴：德行颜湄、闵子赛。 张：赛。 吴：牵牛而过堂。 张：堂， 吴：堂堂乎张也。 张：张。 吴：张子曰。 张：曰。 吴：曰是说话。 张：话。 吴：话不投机。 张：机。 吴：饥餐而渴饮，硬是要拿点钱来我才走哟！ 张：噫！你的口才倒好，不知你的文才如何？ 吴：逢山呕歌，遇水留题。 张：这样说来，你莫非还能做诗做文吗？ 吴：鄙人读破五车书，当然会做。 张：那你就做嘛。 吴：莫得墨。 张：这样大个学堂，怎么说莫得墨呢？ 吴：啊，老实话呀。这供得有夫子贡生呢！待我来行个周公祝礼。 张：慢来，我问你，你在行礼，你听得到他是那个？ 吴：孔仲尼老先生，读书八都礼敬他，我怎么认不得！ 张：你既然认得他，那我就要盘你。 吴：请盘。 张：孔子门前有多少徒众？ 吴：三千徒众。 张：有好多贤人？ 吴：七十二贤人。 张：有好多大的？ 吴：八个大的。 张：哪八个？ 吴：朱程马张、颜曾思孟。 张：有好多讨了亲的，有好多未讨亲的？ 吴：你问得倒仔细呀！ 张：你说嘛。 吴：冠者，结亲也；童子者，未结亲也。 张：还是不对头！七十二个，怎样才几个呢？ 吴：你听嘛！五六逢三十，六七四十二，总共不是七十二人吗。 张：现在还有多少呢？ 吴：现在还有七十零半个。 张：去哟！那个不知是七十二贤人，你怎么说七十零半呢，全是瞎说。 吴：真乃少见多怪！岂不闻颜回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去了一个。 张：那半个又是啥子呀？ 吴：伯牛有疾，到死不活，我看只能算半个。 张：那是两句书嘛。 吴：你我原是读书。 张：你安心找我扯，你能够答对么？ 吴：我还能够做诗。 张：那就请你做首诗，我提拔你。 吴：你提拔我做啥子？ 张：提拔你不讨口。 吴：说了要作数哟！ 张：当然作数。 吴：请出题。 张：我先生娘子岁数比我小，总是不喜欢我，请你做道诗夸将他。要做五言诗，三句为止，两个安落笔。 吴：你那叫三步落脚的诗罗！ 张：就是要你做三步落脚的诗，考考你的才学。 吴：老先生把墨挨起嘛。 张：墨我倒挨得来。 吴：红粉一佳人，胭脂点口唇，妆台去梳洗，观音。 张：观音？观音不好哟！有岩上的石观音，有河边的水观音，有千手观音，有半岩坡上吊儿啷当的观音，你说她是哪一个观音喃？ 吴：那么，我添上一个字嘛！添个赛字，比任何观音都好看。老先生，你把那红粉佳人，讲给我听听。 张：这个很容易讲嘛，我简单讲给你听。红粉一佳人，就是红粉一佳人；红粉一佳人，硬是红粉一佳人罗！ 吴：那就不消说了。 张：嗳，我问你哟，你讨口有碗只得？ 吴：有碗。 张：拿来，我去给你拿米来。 吴：我这个碗，是给别写对子磨墨的碗哟哟！是碗也，又是墨盘子也。 张：拿来哟！ 吴：老先生，这碗米是什么意思呀？ 张：提拔你嘛。 吴：你说的提拔我不讨口哟！ 张：是嘛！这大一碗米，要煮三碗饭，你一天的生活都够了嘛。 吴：那么明天喃？ 张：明天你去要饭嘛！ 吴：啊？你就是这样提拔我呀！听倒哟！我穷穷到底，要钱不要米；要钱好收拾，要米拿不起。 张：你饭都莫得吃的，还拿不起。（将米倒回，还吴碗）拿起滚，该张先生不蚀财。 吴：老张，我来问你哟。 张：虚！你不要老张、老李的，我又不是那一家里的丘二。 吴：喊你老张是抬举你，你把那额子上的“六畜兴旺”那几个字讲一讲，我要领教领教。 张：啊！你就拿 那几个字把然到呀！我讲给你听嘛！我有六个学生读书，六，就是六个学生；畜，就是人很不俗气；兴旺，老师唯愿学生个个兴旺。 吴：你就是这样讲法呀！以后改过，写成：血财兴旺。 张：那是猪栏门上粑的呀！ 吴：你这是牛栏门粑的呀！ 张：嗯！不是不是，那是我儿子写的。 吴：养不教父这过。 张：是我学生写的。 吴：教不严师之惰。 张：别个帮忙写的。 吴：做错事伯叔说。 张：莫扯了哟！ 吴：慢点罗！成功都不可的损坏。扯了呀？就是这几个字，你我还要扯一扯。 张：你安心来泼我吗？ 吴：是要泼一下的哟！今天讲不好，我奉送你四个字。 张：那四个字？ 吴：闭门大吉，你这个学堂不用教了。 张：没得那么撇脱。要要扯大家扯一场伙。我今天说几章书，你若答不出来，你就给我滚；你若答对了，我愿认输，算你把我滚了。 吴：请讲。 张：皮纸糊灯笼，糊上数十重；挂在桅杆上，照见满天红；孝家来借去，一去永无踪。 吴：呀呀呀呀！你学是个教书先生呢！你说讲书嘛，怎么打灯谜来了。 张：四书五经，我们这些落榜举子、秀才，早读晚读，早就读烂了，不算新奇。管他灯谜、字谜，你答出来了，就算你有才学。 吴：待我与你破解出来。这叫做：薄也、厚也、高也、明也、忧也、久也。 张：怎么讲？ 吴：皮纸糊灯笼，糊一层，是不是薄也。 张：糊上数十重呢？ 吴：厚也。 张：挂在桅杆上呢？ 吴：高也。 张：照见满天红呢？ 吴：明也。 张：孝家来借去呢？ 吴：他家死了人，有忧事，叫忧也。 张：一去永无踪呢？ 吴：日久不还，是不是久也；万一起大风，把桅杆吹断了，我再给你加一个字：倒也。 张：这个哟！又说：皇帝老儿去杀牛，文武两般割刀头，公公进了媳妇房，儿子打破老子头。 吴：这是：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嘛！ 张：这个哟！我们再说个急口令：白人骑白马，人白马也白，给你一白白。 吴：黑牛驮黑炭，牛黑炭也黑，经你一黑黑。 张：叫驴子过板桥，叮当叮当一叮当。 吴：两姑嫂种慈粑，毕吧毕吧一毕吧。 张：两兄弟耍呢吧。 吴：宜兄宜弟。 张：鸭婆抬鸭母。 吴：空空如也。 张：三斤腊肉熬成一碗水。 吴：油也酽。 张：牛脚印起火。 吴：坑坑然。 张：桌子上面一碗汤。 吴：汤之盘铭曰。 张：大门外面千斤担。 吴：道千乘之国。 张：盘你十载寒窗。 吴：九载煞油。 张：八月丹桂。 吴：七篇锦秀。 张：六门筵晏。 吴：五经魁首。 张：四杆彩旗。 吴：三杯御酒。 张：两朵宫花。 吴：独占鳌头。 张：上？ 吴：天。 张：下？ 吴：地。 张：左？ 吴：文。 张：右？ 吴：武。 张：你摸着良心说两句话。 吴：你搬起腾部喊三声天。 张：天哪天哪天哪！ 吴：地呀地呀地呀！ 张：我天高。 吴：我地厚。 张：天多高？ 吴：地好厚？ 张：天有三十三天。 吴：地有十八层地狱。 张：你把我弄得来气都出不赢了！你能把四书上的之字一口气背完，我这学堂就让给你教。 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听嘛！ （唱占占子）老先生你听之，听我把之字说你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辩之，写行之，静思之；老者安之，少者怀之，朋友信之；苟有过人必知之，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孟敬子问之，宁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于隅之不虑人之不已知，唇其所而众星拱之，撕为美小大由之；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必表而出之，子路拱之，诗三百一言以蔽之；老先生请出之，你还要子曰学而时习之。 张：不要开玩笑。 吴：谁与你与开玩笑！你亲口说过，我把之字背完，你把学堂让给我教。 张：慢来哟！尽是我盘你，你还没有盘过我。 吴：你还够得上我盘吗？我问你：孔夫子媳妇的娘家姓什么？ 张：我晓得她姓啥子！ 吴：子曰唯女子，她姓唯。 张：那是一句书嘛。 吴：我俩个是在讲书。再问你：周瑜和孔明，他俩个的妈姓啥子？ 张：我晓得她姓啥子！ 吴：我告诉你：周瑜的妈姓既，孔明的妈姓何。 张：怎见得？ 吴：既生瑜何生亮。 张：搁倒哟！那是周瑜气愤之话嘛！ 吴：我再盘你，你输点什么与我？ 张：我只有这一件马褂。 吴：好嘛！一个穿半边，盘你不倒，我还你的马褂。 张：要得嘛。 吴：我问你，对门山上有几棵柏树？ 张：有两棵。 吴：有好多枝枝、叶叶、皮皮、根根？一口气背完。 张：那我怎个背得完。 吴：你再看，那里有几个白合？ 张：两个白合 吴：好久下来？ 张：我晓得它好久下来！ 吴：下都下来了！闭门不管窗外月。 张：自有梅花作主张。 吴：有什么梅花？ 张：我家娘子，学问比我好，我都是她教出来的，我要把她搬来与我捞稍。 吴：你喊她来嘛！我只要两句话，管教她来得去不得。 张：我肯信！ 吴：不信就来个嘛。 剧终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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