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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一定有好报?甄士隐说:是谁在造谣?

 快乐老年435 2019-01-14

“我这一生未曾做过坏事,为何会这样?”张国荣写下这样一句遗言,从楼顶一跃而下。

他死后,每年的忌日,娱乐圈的人们都要隆重纪念他一番,他生前的故人们,每一个人,都在不遗余力地回忆他在世时,对他们种种种种的好。

好有个屁用,人还不是死了。越夸他,越让人想到那句令人不寒而栗的话:“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后来的韩寒如此毒舌:“你说你一生没做过坏事,为何这样。我想我可以试着告诉你为何。因为,你一生没做坏事,所以,就是这样。”

不不不,不是这样,跟做坏事没有直接关系,他只是,对人类有一些误解,对人性有一些执念。

枉他贵为一代巨星。

好人一定有好报?甄士隐说:是谁在造谣?


我曾经在《百看红楼》(一)里面写过:“古人说“方寸若好,吉地自得”,人在世上混,以为靠高尚的道德就能换取生存空间是天真的一厢情愿。现实冷硬,单靠方寸活,迟早要在伤害面前失了方寸,痛苦地问十万个为什么。”

这大概才是问题症结所在。

不信你来翻《红楼梦》,号称有一颗绝世悲悯之心的曹雪芹,并没有让好人们都有好下场,相反,他持一种冷静的残忍,把那些好人们的命运一一撕碎了给你看,再把碎片向上扬起,喷溅你一脸血泪。

他头一个撕的,就是将“真事隐去”开启红楼大戏的人物甄士隐。

士隐,这个人名,本身就透着洁净淡泊,“志士不饮盗泉之水”,连他家住的巷子都有个高尚的名儿,叫“仁清巷”。他本人秉性恬淡友善,嫡妻封氏贤淑明理,是一对三观契合的幸福伴侣。


好人一定有好报?甄士隐说:是谁在造谣?


身为姑苏阊门乡宦,他有闲有钱,成天在家观花修竹,酌酒吟诗,没事了上街遛遛漂亮的女儿,过的是神仙的日子。物质富足,无忧无虑,只是,按照马斯洛层次理论,多少会有点寂寞吧?如果能再有一半个能谈得来的朋友,人生就圆满了,就像《还珠格格》里那样,能一起“看雪看月亮,谈整整一夜,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暂住在隔壁葫芦庙里卖字作文的穷儒贾雨村,有文采有见识,恰恰填补了甄士隐这一项生活空白。“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遇到贾雨村的甄士隐,有一种终于找到能一起愉快玩耍的小伙伴的感觉。

曹公介绍贾雨村时这样说:“士隐常与他交接”。 可见在这段关系里,甄士隐始终是主动的那一方。

贾雨村第一次出场是烈日炎炎的夏天,甄士隐本来是在遛女儿,一见他,立即命人把女儿送回去,与他“携手”来至书房中喝茶,待之不可谓不重视不亲密。

这就是传统文人待人的天真之处:只要认可对方的才华,就会自动加载“晕轮效应”,全面拔高对方。甄士隐如是,后来的贾政亦如是,他们待贾雨村的方式如出一辙,但凡他的就是好的,贾政在大观园里命众人题楹联时的那句“若妥当便用;不妥时,然后将雨村请来,令他再拟”,毫不掩饰自己的真爱。

中秋节来临,甄士隐备好美酒佳肴,亲自来请贾雨村,说什么团圆之节,“想尊兄旅居僧房不无寂寥之感,邀兄到敝斋一饮。” 唯恐他“佳节倍思亲”,贾雨村欣然前往,不去白不去。两人对着一轮圆月又吃又喝,聊得很high。贾雨村借着酒劲忘乎所以,口占出了“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暴露了要出人头地的狂放野心和赤裸裸的功名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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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士隐大声点赞,说“哥们,你这是要红呀!”

贾雨村说:“可惜我没钱。”

甄士隐说:“我有,早就想给你了。

立即送上白银五十两作进京赶考的盘缠;怕他路上冻着,贴心地送上冬衣两套;还挑好了出门的黄道吉日。第二天一早,又双叒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给京城官宦人家写了两封荐书,给贾雨村找好了进京的住处——亲爹对儿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如此上赶着的细致周到,甄士隐,你TM是双鱼座吗?

可惜啊,人家贾雨村拿着钱物,天不亮就一溜烟走了。

贾雨村的为人初露端倪。不管怎么说,人家帮你这么大的忙,好好当面跟人告个别,迟个一半天再走有什么关系呢?留的那一句“总以事理为要,不及面辞了”,其实是“我的利益最重要,礼数就干脆不讲了”。这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者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和甄士隐的 “利他”风格截然相反,

对于贾雨村骤然离去,甄士隐是愕然的吧?但也“只得罢了”。

也许在困境中挣扎过人心会变硬,而那些一直被生活善待又内心温软的人,恐怕很难理解前者的那种不顾姿态所为何来。

他们的命运就此开始反转。

贾雨村揣着那五十两纹银开启了自己人生的新大门,“十年寒窗无人问”后,他中举了,一举完成了阶层跨越,做起了知府太爷。

仁清巷的甄士隐呢?本以为退回自己的生活,继续过观花修竹、读文颂诗的神仙日子就好,奈何 “与人无患,与物无争,而不知大祸已在数尺之内。”

元宵之夜,仆人霍起弄丢了甄士隐唯一的女儿英莲,自己畏罪逃之夭夭,老两口寻女不着,为此一病不起。

两个月后的三月十五,葫芦庙油锅着火,连带一条街都陷入火海,隔壁的甄士隐家在劫难逃,烧成了一片瓦砾场。

没关系还有田庄,可以去田庄安身。偏又值“水旱不收,鼠盗蜂起”,抢田夺地,官兵剿捕,没法安生度日。

把田庄卖了,带着银子去岳丈家投亲;又被岳丈坑,将他的钱半哄半赚,打发了他几块薄田朽屋,他又不大懂庄户营生,一两年过去,几乎沦为社会底层。

还是鲁迅那句话:“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吗?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落魄后,没料到头一个来踩他的人,竟恰是他最信任的亲人。老婆的亲爸爸封肃开始人前人后数落他“好吃懒做”,他才明白自己看错了人。

张爱玲笔下的《倾城之恋》女主角白流苏,不也是这样吗?离婚之后回娘家,自己手里那些体己钱零零碎碎都贴补给了哥哥,七八年后,钱被掏光,就开始被哥哥们各种嫌弃,说既然前夫死了,你不如回去做遗孀,再赖在娘家便是不懂事。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人生的真相就是这么不堪。

当你身陷困境时,有些曾经与你亲密甚至受过你惠的人,为了急于撇清,最擅长的就是一边袖手旁观,一边站在道德高地对你的人格进行攻击,仿佛这样就能洗脱自己的不作为和不道义。在对你一次次的攻击中,既混淆视听,也完成对自己的催眠:“你的不幸是你造成的,与我无关。”以期获得心理上的平静,逃脱良心的谴责。

千万不要指责他们,他们说不定巴不得你如此,正好给他们辩解、推诿的机会,一开撕就会演变成罗生门,孰是孰非该信谁?再说绝大多数围观者是来吃瓜的,他们不会履行陪审团的义务。

真相锥心刺骨,但越早一天明白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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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生未曾做过坏事,为何会这样?”曾经吃风拉烟的甄士隐,也是这么追问过苍天的吧?生活的重锤一锤一锤锤下来,他渐渐有了“下世的光景”,人品超逸的散仙成了“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的衰病老叟。

参透命运的无常,无非就是那三个字:“甚荒唐”。他跟着跛脚道士飘飘而去:老子不玩了。放弃红尘,它好或坏再与自己无关。

幻灭之后,才得超脱。

甄士隐走了,贾雨村回来了。他头戴乌纱帽,身着猩红袍,坐着八抬大轿,在大街上招摇而过。一眼认出了买线的甄家丫鬟娇杏,那个他曾经暗恋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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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给了封肃二两银子,再是送来两封银子四匹锦缎作为当日之恩的答谢,这个数目应该不低于当年甄士隐赠他的那五十两。要了娇杏做二房后,又封百金加上许多物事,一是作为彩礼,二是为了资助封氏的生活。

做到这份儿上,表面看起来,贾雨村也算有情有义了。

但是,别忘了,他还信誓旦旦在封家人面前再三说过要帮忙找到英莲:“不妨,我自使番役务必探访回来。”

事实上呢?英莲拐卖案卷真的到了他案前,他却 “葫芦僧判葫芦案”胡乱结卷。

演过八七版电视机《红楼梦》英莲的陈剑月姐姐,在一次闲聊中,提到贾雨村,曾经悲愤地说:“甄士隐当初是怎么对他的?他明明可以解救恩人的女儿,却为了巴结四大家族,昧着良心装聋作哑,任由薛大傻子将之掳走,在此后经年里,守口如瓶。他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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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是怎么做到的?”天真的好人们都会这么问。

人与人的差别,本来就像物种与物种之间的差别那么大。

没有利益冲突时,看起来个个都是可交的,但只有他的利益与你的发生冲突时,才彻底看得清各人真面目。

好人们常常会生出一种天下大同的幻像:以为每个和自己交好的人都和自己一样,平日里相依相伴,有难时鼎力相助。

结果呢?你对世人存着始终如一的希冀,到头来才发觉世人各有各的可恶。

罗胖说:一样东西的好坏,不是由东西本身所决定,“最大的决定因素,是具体场景里的具体预期。”所以,一开始,你自己就错了。

预期低一点,受伤随之小一点。

不要希图每个人都像自己一样愿意雪中送炭,得容许有灰色地带,大部分人只愿意锦上添花。有的人可以过命,有的人只适合清谈,有的人适合合作共赢,有的人则适合勾肩搭背,营造假繁荣——那也不是完全无益的,人生需要一点儿幻像。

只是你在心里要分清,不要搞岔,误把人情当交情,把交情当真情。“酒肉穿肠过,分寸心中留”。

如果吃过他们的亏掉过他们的坑,又暂时没法把界限划清,不妨学精,开始量入为出,标好感情的刻度,一不越界,二不错付。

想做好人全凭自愿,但是得明白:不是所有的人类,都配得上你的好。但行好事,至于回报?呵呵,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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