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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重至北京哲維招飲酒樓 廿年殘夢在層城，共汝追歡亦舊盟。賸有酒傭知姓字，待尋騶卒話承平。風前驗鬢人俱老，霧裏看花眼暫明。梨頰自渦吾自醉，醉痕重說似前生。 雪夜方策六齋中談詩何枚生林宰平黃默園黃哲維陳吉廬咸集策六有詩見贈賦答 滿城寒色在高齋，我亦談詩犯雪來。留與舊京成故實，酸儒志業未全灰。 海內閩詩舊有名，能祛煩縟見光晶。世兒標榜終何得，勦說雷同過一生。（述黃默園語。） 客來瀹茗三熏沐，賓退搜詩七縱擒。何日攜君海東住，倚欄吟嘯答潮音。 陳任先（籙）屬題其先德楓堦先生載書圖 來齋金石秋江硯，何似囊書共短蓬。展卷卻思袁粲語，見卿清德想高風。 紀羣交誼今三世，榘矱留貽過百年。我誦贉題爲流涕，侍郎磐石愧家傳。（卷中有先退庵公題句。） 楊昀谷惠題拙稿賦答 我初識君辛亥前，以詩相質逾廿年。鍼肓起廢輒私禱，誰分反覆稱其賢。往時黃子（孝覺。）君所習，與我同嗜還相憐。君誇我詩就黃語，此語雖祕人能傳。天旋地轉十九載，故京禾黍齊人肩。我來懷古更思舊，嗟我黃子真沉泉。楊侯老健豈殊昔，說詩如說曹洞禪。不犯正位忌死語，得後山旨今任淵。正陽門外風動天，屠沽酒食紛腥羶。誰知此老卧窮巷，茗爐火活瓶花姸。明窗久坐我與爾，此是詩境非實筵。高歌定有鬼神聽，未問坐客寒無氈。我詩視昔日退轉，有如風鷁灘頭船。怪君痂癖老不悔，尚理舊說書諸篇。從來詩法似佛法，要使食蜜甜中邊。真硯不損莫外飾，方竹自好休規圓。曩持此義樹詩鵠，知我甘苦惟君先。焚香聽雨世不省，更於何處求飛仙。編詩已落文字障，除記歲月皆蹄筌。報君此詩卻自訟，顧君爲考然不然。 題曹纕蘅春游雜詩後 春游昔夢久模糊，誦子新詩憶故都。寒食清明俱可念，鵲山句法上河圖。 十二月二十三日歸大連途經山海關 我行雪影雜車塵，歸指人間寂寞濱。李耳真成及關歎，管寧終是渡遼人。凍雲平野天無盡，落日中原事更新。今夕黃羊剛祀竈，夜燈應照舉家貧。 去歲臘月二十三日哲維訪余天津旅次余以是日歸大連不相直哲維有詩見寄次答（以下辛未） 舊京西望我東歸，歲晚行幐與子違。傷亂十年憎杜宇，冥心一室長伊威。抱山詩好君何得，（孟東野詩：「好詩空抱山。」）諛墓交成世已非。願汝忍飢來結夏，煮茶亭外有漁磯。 吳達泉寄和去歲塵字韻詩賦答 少須終見海揚塵，未用時時問水濱。顧我覊孤真棄物，如君英特豈閒人。罪言杜牧文無害，佳句韓翃意斬新。更擬相從談貨殖，一篇醫我十年貧。 元夜 南北東西俱我鄉，（簡齋句。）更無春事足評量。靜中真見天魔舞，佳處微參海印光。聒耳村兒十番鼓，安心居士一繩床。馬行燈火今衰歇，不獨山居覺夜長。 樊樊山挽詩 家居識君名，京邑始相見。君衰我始壯，往往共文醼。相違逾十稔，去秋忽一面。當時言笑頃，今日已露電。名高鬼神嫉，世亂文字賤。錢劉暨阮翁，生世君所羡。（樊山卒年八十六，與錢籜石、劉文清、翁覃溪、阮文達同。）君才最吏事，大藩出雄縣。工書本餘技，詩律已其殿。詩成如組繡，出手五色絢。又如造樓臺，取材七寶片。初惟弄狡獪，久乃駭羣彥。長安萃詩客，風氣遂一變。往時辱酬唱，於我意殊眷。比年缺埽門，正坐無溫卷。我詩取娛己，君詩讀難遍。哀君轉自哀，噉名焉用狷。 鄧守瑕六十生日詩 萬里岷峨有故鄉，詩人垂老意堂堂。看花已寓長生訣，禮塔聊醫早歲狂。餘事申韓還自詭，舊聞蜀洛並能詳。推排遣汝成耆碩，西笑何時共一觴。 清明後二日寒甚 已過清明尚峭寒，樓居初未近風欄。小詩每向燈前得，舊籍時攜枕上看。能贈綈袍無故友，自欹皁帽亦儒酸。鸎飛草長關何事，極目江南是亂山。 門司午泊感念長崎舊遊 昨經七發島，午泊依門司。是身如浮雲，吹墜天一涯。憑舷試南指，野色連長崎。長崎吾舊遊，陳迹如列眉。卻去四十年，父兄曾我持。負劍累傭媼，句讀尋塾師。既畢學與庸，以次攻學而。暮歸背誦熟，母氏爲解頤。期我續書種，譽我殊常兒。誰知學無成，坐負慈母慈。天親久黃土，稚子今白髭。放懷與經世，二事徒然疑。世間萬黃金，難返兒嬉時。舊遊未忍憶，掩涕成新詩。 雨中過牧野鐵笛村居 凹村風物類田盤，中有詩人警暮寒。我似長鑱頻浪迹，卻乘微雨過蘇端。 松浦鸞洲伯爵招遊二宮別墅看牡丹以詩見迎答以二絕 海隅通隱想高賢，誰分班荊日正姸。省識主人能愛客，好花新句共賓筵。 軒窗列坐引清觥，脫略形骸簡送迎。他日迴舟更東望，海雲厓樹見離情。 游箱根至環翠樓遇雨懷李拔可時拔可寓富士屋旅次 霧壑煙扃斷來往，急雨懸流誰共賞。二客巖棲各一樓，吟詩互答風泉響。畫裏溪山不可名，世兒爭作剡中行。人間萬恨餘浮海，迴睇周原未肯晴。 同拔可遊日光山東照寺遂上山憩中禪湖 故人一別三載强，誰分旅泊同殊方。相逢未訝鬢俱白，便事要約尋日光。郊行百里達山趾，東照突兀開寶坊。游人上殿輒拍手，龍吟細答如笙簧。（佛殿中拍手輒有迴響，寺僧目爲龍吟。）從來天耳本非耳，聞根幻響皆無常。山僧飾說衆傾聽，了知真俗原相妨。吾儕何暇與龍語，驅車更上千仞岡。迴峯屢折似旋磨，懸厓急住如收繮。嗟余始駴亦終習，囘思世路皆羊腸。高危相因本一理，夷險累試今兩忘。千盤百轉忽平曠，湖水一碧生晝涼。居人燎爐待行客，頓失春煦疑嚴霜。我來未肯御裘褐，當風衣帶真吳裝。平生忍寒類禦侮，坐視衆靡吾用剛。林陰插雲轉黯黮，水風切漢翻激揚。要知高山亦平陸，自天下視皆蒼蒼。天池石壁黃子久，松濤散仙項孔彰。茅菴臨水儻相借，共子結夏聊徜徉。 自中禪湖至華嚴瀑 缒幽三百尺，地底仍山顛。梯窮得深隧，隧盡別有天。下階更驀㵎，淺瀨何涓涓。晴空忽吹雨，匹練懸我前。此瀑本湖水，潤下理固然。前峯滲巨浸，越壑成飛泉。木末采珠人，天上春水船。世人易瞞過，請證無眼禪。 汪袞父屬題王震所畫墨梅 意足不求顏色似，簡齋詩人非畫史。後村怕梅卻愛畫，觀儺小兒喻殊詭。花光上人不可呼，彝齋王孫今亦無。元章苗裔擅餘技，能弄狡獪寧腐儒。晴窗放筆爲直幹，汪侯寳之俾我讚。高館沈沈夜將半。使君夢裏美人來，黑齒雕題一笑粲。 西京知恩院方丈孝譽上人年百歲矣兩足已廢而禪誦不輟以所爲詩名攖寧集見贈報以是詩 西京萃名藍，參禮紛所獲。潭潭知恩院，代遠佛燈碧。（寺中佛燈已歷千載。）大師真佛子，問歲今已百。頭童目未眊，足蹇顏逾澤。隨身一筍將，外此胥屏斥。上堂日持名，下堂還對客。年高語言簡，贈我詩一冊。世間文字契，不以方外隔。攖寧有至理，機鋒厭常格。內藤與狩野，作序語殊覈。狩野更語余，師固兼儒釋。乃知大智慧，於學無揀擇。夙因我未昧，塵世真自謫。都由一念誤，坐受萬緣迫。修持即淨土，退轉皆火宅。稽首問大師，我業何時白。 東福寺書所見 樗寮書法出于湖，刻急能令筆勢殊。細字真經吾慣見，僧房驚展擘窠書。（張溫夫大字徑逾一尺。） 楞伽僅見北宋刻，遒媚能亂東坡真。蔣侯舊是蘇門客，會遣中郎畏虎賁。（蔣穎叔寫刻本楞伽經。） 慶元黨禁縱紛紜，家有儒書國有君。今日羣龍正无首，琅函合付定香熏。（慶元本太平御覽。） 流入扶桑選佛堂，鄉僧遺墨鬱光芒。何時東際樓頭月，照我親尋聖箭堂。（康熙甲戌鼓山僧道霈在聖箭堂所書經卷。） 袞父席上山本悌二郎有詩次和 高館賓筵未易逢，放懷須盡酒千鍾。三山近遠渾無定，朗朗當前見二峯。（山本一字二峯。） 泛舟保津川 山行意殊倦，野泛神先愜。前游追李叟，規往挈劉勰。（拔可曾游，極言其勝，因邀午原同往。）初循龜岡徑，遙指嵐山峽。何期來十客，正可共一艓。川途始夷曠，㵎道忽嶻嶪。溪毛清可掬，巖翠凝我睫。瀧飛如過雨，石罅僅容楫。奔騰下坡馬，輕矯穿花蝶。連林獻圖畫，列壑疲應接。但煩篙與槳，未用笻兼屧。人疑游桂管，意不數苕霅。歸裝何所載，清景吾能挾。 原田莊左衙門七十七歲生日求詩 靈雀邱前草木馨，老人宴坐熟黃庭。舉家燕喜娛糜夀，長聽兒孫誦孝經。 靜德寺住持真淵實淳金剛峯寺僧古井芳純聞余將歸自大坂追送神戶舟次 執別津梁得二僧，晚途迷誤我何曾。一蘆自渡圓明海，迴向靈山認夜燈。 黃海舟中晚興 故園花謝綠初肥，異國春殘我亦歸。漸老未須憐鬢影，遠遊終遣長腰圍。意中虛幌多佳月，天際孤舟正落暉。分付船燈勤照客，待鈔行卷檢征衣。 哲維看故宮太平花有詩見懷次韻奉答 看花心自長，攬鏡髮苦短。三年狎海雲，換取衰與懶。君真舊京人，日與花爲伴。誰能表餘春，旌此蘂珠繖。去年我曾來，對花頗墾款。題詩便歸去，香色猶在眼。此花如遺黎，坐閱廿年亂。獨餘錫名意，歷劫不可浣。舊臣幾麻鞋，行幄春不煖。姝姝戀禁籞，我見亦已罕。君詩語愁苦，未讀淚先潸。如聞彈雍門，又似唱河滿。賞花取娛目，積憤轉成懣。何如問杯杓，日飲釂無算。君家有旁妻，力貧守空館。太平未可冀，雙笑賸服散。 金陵 虎踞龍盤豈讆言，縱橫蹄迹滿篱門。帝羓已汚鍾山土，國狗狺狺晚更喧。 苦憶曾侯定亂年，大開賓館集歌船。琵琶作甑今都破，北鯽南來直幾錢。 楊家姊妹競新妝，黃浦秦淮一水香。卻笑唐人拘禮法，掃眉獨謁李三郎。 五月二十一日同高夢旦李拔可劉子楷沈昆三晨發寧波午抵雪竇寺 人間隨處皆焦原，赤日所射疑燖燔。沿溪越礀覓雪竇，賴此陶寫祛煩冤。此山名雪乃無雪，不成逃暑先負暄。同游三五競入寺，急支行榻當風軒。明州第一孰所榜，剡溪八曲吾能言。（雪竇爲剡溪第八曲。）當時訪戴本乘雪，觸熱誰肯尋剡源。野田龜坼佛不救，更藉施食肥諸髠。寧吞鐵丸謝檀越，願持此義諮世尊。僧言巢墓在咫尺，會稽王氣今猶存。秀才不第便移國，後有健者還爭墩。 千丈崖 夙聞高嶴奇，下潭與上竇。我今兩無得，寺廡坐炎晝。言尋千丈崖，美此萬古溜。懸流擘蒼巖，立壁面危構。倚欄得平視，慰眼疑色授。稍嫌居高明，不見水歸宿。旱餘響微咽，石出瀧亦瘦。何當風雨夕，來聽雷霆鬥。 妙高臺 粧樓壓僧塔，佛窟棲傾城。亭亭妙高臺，何人之所營。塔中禪定人，定起聞釵聲。錯疑摩伽登，來度諸有情。時間萬骨枯，娛此一榻橫。禪師遺蛻耳，持較孰重輕。我來暑方熾，坐愛松風清。休論兒女事，暫主江山盟。 酬夏劍丞贈詩兼惠畫扇 吷菴閱人眼雙炯，晚託沈冥心自警。十年不見長霜髯，贈畫投詩寧待請。君詩寒過孟東野，中雜梅酸味彌永。援詩入畫盡益工，腕底溪山紛妙領。徐熙黃荃君並暱，（謂紹周、公渚。）盤礴相過去畦町。商量一稿換幾縑，煙墨須臾變脯脡。康橋雨景倩誰寫，流潦到門泥沒脛。客來爭展水村圖，穿巷小車疑舴艋。樓居那許忍終古，（所居康橋有忍古樓。）轉眼陸沈愁滅頂。莫從流舊矜避秦，試聽邊聲甚哀郢。我曾覘國呼禍至，卒中吾言真不幸。相從呴沫能幾時，惜此秋齋言笑頃。君今樗散稱畫師，我復巖棲事幽屏。客嘲椎魯誰用辭，能解人頤此匡鼎。（陳彥通嘗以椎魯奉嘲。） 舟泊青島阻風雨者兩日頃忽開霽海行有述 勞山相覿不怱怱，解纜囘看翠埽空。自倚船唇收海色，更憑旗腳驗天風。平生行止人何力，頃刻陰晴世所工。明日淞波還照我，秋聲吳語月明中。 陳灨一四十生日徵詩 書記翩翩榆塞東，陸沈蓮幕見家風。舊儕競了癡兒事，鄂被韓香一鬨中。 强年鈍宦道殊肥，逞臆高談世所稀。我似東坡窮不死，眼中四十九年非。（余今年四十有九。） 贈林子有 樓上秋光照酒巵，射潮昨夜有新詞。閉門早袖澄清手，賃廡仍齊婉嫕眉。小試所長浮范舸，自明孤抱看韓椎。知君腰腳逾年少，便約山行試履綦。 李駿孫（家煌）出示佛日樓詩題贈 君家門有數傳閥，早厭兜鍪輕節鉞。髫年已破萬卷書，對客深談終訥訥。稱詩真得山谷髓，西江祕藏君能發。婦翁師厚父伐檀，文字淵源殊鬱勃。（君爲劉龍慧女夫李木公冢子。）青衿佻達不解書，自我視之豚犬如。我來喜就阿戎語，卻累而翁久延佇。 一歎 侈談忠愛廢居諸，太學諸生盡上書。一歎教猱升木者，轉頭猱亦裂其膚。 林詒書丈明年正月七十生日作此寄之 曩時文恭公，曾授吾父讀。經師亦人望，晚更樹臣鵠。余生失親炙，庭誥耳能熟。再傳忝弟子，於義得私淑。承家五男兒，白眉久推叔。豈惟讀父書，仕亦繼先躅。中州及章貢，多士歸掌錄。又嘗綰藩條，吏範民之牧。功施未及竟，坐見陵移谷。遂令經國手，未艾已初服。深居二十載，夢寐在興復。甘從舊京老，恥彼無道穀。明年七十矣，朱顏澤於玉。山行那用杖，棋罷猶能覆。期頤此可券，貧病不待逐。頗聞思古情，竊比山陰陸。篋無南園稿，居勝龜堂築。放翁如可作，政恐羡君福。諸郎並好我，長公意尤篤。請歌吾之詩，以侑春酒祝。 題黃公渚古㵎寒泉畫軸 平生瓢飲愛風泉，畫裏相逢一莞然。下筆知君有遐會，富春一角是家傳。 十二月二十三日柬拔可用去年今日山海關道中塵字韻 彌天烽燧市成塵，異國舟師在水濱。歲晚又添兵死鬼，北遷何限夜行人。（南京政府北遷。）事如破甑君寧顧，局似殘棋劫更新。媚竈刲羊吾亦懶，今年傷亂甚憂貧。 除夕次和東坡岐下歲暮三詩 古人通有無，餽問取相佐。今人務饕餮，歲時輒行貨。高官癖阿堵，眼孔真措大。（宋太祖論桑維翰語。）紛紛飾廉潔，海物溢齋卧。我家接戰場，但見烽照座。貪人能召寇，民命付春磨。生魚誰復饋，載酒無人過。兵間偷活耳，漫取破詩和。（饋歲。） 徂歲速於矢，既發不肯遲。政如遠遊人，已去焉可追。歳行本無盡，吾生真有涯。亦欲樂今夕，哀哉此何時。强鄰具鼎俎，待我魚肉肥。臨觴那忍御，兵火生千悲。沉思來日難，終與舊歲辭。酒邊料筋力，老我何曾衰。（別歲。） 當前有封豕，我心無睡蛇。何庸惜短景，辛苦相要遮。戰士久不眠，奈此寒更何。夜行已有禁，居者誰敢譁。礮車作雷鳴，臘鼓不待撾。深宵試傾聽，北斗倏已斜。平生傅修期，所志寧蹉跎。寫詩了殘夜，守歲休輕誇。（守歲。） 爰居閣詩卷七 長樂梁鴻志衆異 古今體詩一百四十六首 元旦（已下壬申） 歲改春何在，兵驕火益然。長鯨排大舸，翔隼下飛船。道失民終散，吾謀敵更堅。居鄰戰場側，不分得今年。 雜報傳消息，軍容異短長。兵殊晉北府，人擬戚南塘。客座多危語，行間有國殤。春盤從棄置，隨事見滄桑。 次和周梅泉人日 老覺人間萬事輕，已將蟻鬭視鏖兵。流民自下無聲泣，驍將方爭沒世名。采勝何心問人日，夢華隨處憶春明。草堂斷句君能寄，不信淞濱是火城。 次韻梅泉夜坐 春寒如水意如冰，自擁燎爐寫剡藤。苦戰人思洗兵雨，嚴宵誰禁照愁燈。似曾相識堂前燕，適自何來座上蠅。嗟我與君俱老矣，未妨癡鈍博冤憎。 次韻和稚辛靜安寺元夜步月兼示子有劍丞公渚 不待霜顛我亦翁，俊游年少更誰同。取書引睡人寧倦，緩步當車道未窮。花市更無燈礙月，春郊惟見馬嘶風。淞西我輩經行地，酒面難爭戰火紅。 次和劍丞十八夜 老傍夷場看築球，稍迴孤抱愛賓游。忽驚鐵騎日馳突，何處酒船容拍浮。春水方生血漂鹵，夕烽無際月明樓。與君共有伊川懼，氛祲冥冥未肯休。 贈許季純 早通儒藝動鄉枌，晚薄枝官理舊聞。老去填詞供畫壁，興來濡筆愛書裙。道腴始信貧非病，韻勝寧爲世所醺。長我十年卻强健，一春輸汝看花勤。 次和陳病樹辛未除夕四律 絕代陳驚座，高吟逼歲除。相看俱濩落，不忍問何如。貧豈師原憲，狂能踵接輿。未須矜識字，孤絕子雲居。 不羡乘軒鶴，翻成尺澤鯢。腰因藝花折，頭爲檢書低。孤往疑風漢，朋來學醉泥。人間盡岐路，何用辨東西。 咫尺詩人宅，今成越與秦。深談愁禁夜，社集罷尋春。國論工延敵，邦交侈乞鄰。健兒那解此，委命路旁塵。 晏起眠常早，書來答每遲。癡肥與年進，老嬾任人知。世事有爲法，我心無礙慈。三分春去一，纔和昨年詩。 三月三日同葉浦孫陳病樹兆豐園看花 舊京游禊夢成塵，又賞江南劫後春。報答晴光餘短鬢，平亭羣動待閒身。腐心二客詩無敵，照眼千花態更新。急取胡床供坐嘯，莫論避紂與逃秦。 冒鶴亭六十生日 壬申三月月始圓，疚齋初度張賓筵。年雖六十未全老，瘦面不改神瑩然。君纔冠歲已名世，早換凡骨稱詩仙。一篇脫手衆擱筆，舊聞自注西崑箋。邅迴郎署宦微鈍，誰分朝市殊光宣。眉頭灸艾爲將母，世論終覺梅村賢。一官管稅遍吳越，夢落酒務兼茶船。晚賷章甫問裸俗，和凝衣鉢知誰傳。邇來避兵返家衕，亂餘一壑君能專。小妻奩豔有新著，名園水繪存故廛。猶留偉抱建詩國，斷無惡歲侵硯田。稍憐向長累婚嫁，不尋太華峯頭蓮。（約同游華山，君辭不往。）平生相賞在文字，昔游陳迹辛亥前。花時社集半耆舊，十三人中吾少年。風輪催人及始滿，霜鬢笑客難再玄。不材山木世或赦，自蔽泥水身粗全。十年長我合兄事，較量詩力慙及肩。昌君之詩飲君酒，江春無際花連天。 李祖夔母夫人僑居守儉圖 促織不鳴吳婦懶，臂袒踏歌夜歸晚。古刺熏衣異國香，金剛約指中人產。習俗遷移物力殫，轉從淳樸見輕安。隱居釵與留賓菜，合作明州母範看。 晨泊京口 不放金焦睡，凌晨整髻鬟。酒隨兵共盡，鷗與客俱閒。闖獻天終厭，孫劉去不還。英雄無好手，吾亦負江山。 舟次金陵 石城鍾阜不能雄，紫色䵷聲數亦窮。觀化早知雞樹老，過墟終見犬臺空。俯窺關輔身猶健，（余將西游太華。）坐狎江潭水更東。對此茫茫但堅卧，柁樓分得夕陽紅。 函谷關 崤陵鄳阨連虎牢，仰視函谷猶堂坳。一關高踞俛河曲，兩軌斜上通秦郊。周秦之間亂太甚，更番守險如牛毛。小儒說史囿常理，每罪嬴政尊漢高。開關延敵在禦侮，鞭笞六國真人豪。可憐爭王恃要約，廣武間語殊啾嘈。我來正值世運否，鐵牡亡失門誰敲。及關何處覓尹喜，丸泥惜未逢隗囂。嗟哉舉國盡鶉首，人與天帝同餔糟。雞鳴薄技亦銷歇，盈廷晨牝方嘐嘐。 華陰道中 駊騀車行塵漲天，略從雲際辨池蓮。不逢東道王無異，何減西游戴務旃。（顧亭林入秦，主華陰王山史家。戴鷹阿在京師與人夜談華山之勝，晨起即襆被獨游。）土穴春深猶墐戶，山椒泉好半澆田。漢皇宮觀分明在，兵衛森陳不望仙。（漢武帝集靈觀有望仙門，華陰廟即其遺址，今夷爲兵工廠。） 三月十四夕宿玉泉院 崚嶒聳三峯，登陟餘一徑。奔車到谷口，巖翠紛我迎。琳宮倚山趾，泠然以泉勝。於焉憩塵鞅，美此水綠淨。亭臺互高下，木石各閒靚。我來日既傾，佇立萬山暝。須臾月東出，與客作明鏡。坐堦六七輩，語笑雜嘲評。希夷埋骨處，過者猶起敬。羽人豔檀施，久已盜其脛。玄扃不自保，遺像或未聖。蚩氓爾何知，摩挲起諸病。亭前無憂樹，千載葉猶盛。當時手植人，不及此堅勁。金天恣遊衍，白帝待朝請。山行此初程，前路幽且夐。吾生媚孤僻，夜景生澹定。筋力非不疲，聊以存所性。 青柯坪 朝發玉泉院，午食青柯坪。入山廿里强，一一記所經。希夷峽已空，毛女洞不扃。山中本無仙，人乃山之靈。迴看十八盤，下視搖我精。再上路益峻，陡絕愁鼯鼪。人心有劍閣，世路皆井陘。輿人已謝客，試險容吾行。 上千尺㠉復經百丈厓老君犂溝至北峯絕頂 少年曉事識向背，老去倔强便褦襶。人言險絕千尺㠉，徑往從之斷諸內。迴心石刻誰所勒，自厓而返知幾輩。握繩捫壁入天井，取徑逾艱步逾碎。我登真似猱仰攀，下者卻成蛇倒退。磴容半趾石打頭，豈有地天堪履戴。紆迴頓曲凡幾經，始漏微光蘇晝晦。舊讀桑經愛酈注，在室窺窗真善繢。通天箭栝爭此門，百丈危崖旋變態。躋攀未半磴又移，鐵索無功杖全廢。犂溝最高勢更陡，俯視行人似初晬。下臨絕壑極窅冥，上與層霄通謦欬。伶俜蹐跼閱十里，汗泚呻吟亦三昧。北峯高處依羽流，火急支床求盥頮。吾身寧合墮崖谷，有命在天狂不悔。昌黎曾是學道人，咋指鐫銘寄深慨。 雨止北峯次貢獨游東南諸峯傍晚放晴與劍丞子有臨眺有作 我來不見公超霧，夜色能明仙掌露。北峯一宿雲作堆，破夢驚聞雨如注。曉來頓失蒼龍嶺，便草遺書無擲處。何從更覓落雁峯，搔首向天商好句。山行歷險本恒理，恃有此心無去住。先登固勇止亦佳，退轉者非夸更誤。杜陵手無九節杖，白帝真源付虛慕。昌黎欲摘玉井蓮，青壁夤緣苦無路。兩賢詩在寧我欺，一壑能專人已妒。天公知子不適莫，急返雲車轉風馭。三峯自獻肩削成，大河橫陳腰約素。紛隨晚照來媚人，坐待目成何用步。我生於物戒多取，好景在前隨所遇。二公莫更信東坡，人厄天窮兩無據。 王猛臺 不甘貨畚棲山村，兵書可讀蝨可捫。胸中何止收太華，眼底久已無桓溫。男兒事業風雲會，捫蝨讀書皆狡獪。我來分得在山泉，（徒行三十里，渴甚，就飲㵎泉。）未暇輕然醫國艾。 劍丞嗜黃河鯉游太華途中力求不獲歸抵洛陽乃得飽啖余嘗以豈其食魚必河之鯉調之因演其意作詩奉嘲 書生苦說菜根美，賣畫得錢易甘旨。卅年彈鋏越與吳，幾見江魚上簠簋。風餐星飯爲看山，既飽眼饞牽食指。車行日傍黃河流，逢人輒問河之鯉。洛城東去得酒樓，失笑饔人工奏技。霜鱗貫柳堆满盤，下箸不停君色喜。我聞食色出天性，舌本身根無二理。知君飽後入華胥，髣髴閨房來宋子。招搖過市竟忘老，裙帶得官初不恥。豈惟五鼎恣割烹，更有百僚供令使。嘉魚入饌婦窺簾，所不廢詩視河水。覺來夢實兩俱空，仍轉飢腸鑽故紙。 洛陽 伽藍作記楊衒之，述名園者李格非。牡丹譜錄始歐九，更爲牡丹圖賦詩。洛陽自昔一都會，池臺草木關興衰。東周漢晉迄元魏，中天下立賓四夷。唐都長安宋宅汴，亦與洛邑相因依。古人作京有深意，豈類城社藏奸私。金陵氣盡匪今日，海始告警京先移。奔車夜走北邙坂，青蓋披拂洛与伊。紛紛免死兔三窟，煢煢暫寄鷦一枝。嗟哉太王始作俑，踉蹌避狄來邑岐。關東遼瀋棄不問，陪京更指崤函西。三都分據揚豫雍，不見島國班雄師。洛陽過客但嚬蹙，招提園囿今無遺。即論花事亦殊昔，鞓紅檀暈皆離披。飢軍入市挾劍器，逃官弔古無文辭。鐘鳴水竭亂未已，佛面流汗寧吾欺。數奔深閉豈有備，胡馬會向中原馳。漆城蕩蕩汝能築，寇縱不上人無儀。 步入洛陽城東門偶憶元魏舊事輒成二詩 是誰第宅洛城東，文物曾無拓跋雄。避寇儜奴誰識字，雙聲不敢駡春風。 小裁冠帽短衣裳，鬼物由來住建康。一鬨又成魚鱉市，吳人坊巷不尋常。 望北邙二絕句 打盡諸元諛墓碑，漢家園寢更無遺。帝羓高塚江南岸，會有金椎爲控頤。 墓門長夜鎖驚鴻，上壟牛羊雜牧童。今日宮闈盡蓬首，近前難得面微紅。 題黃溯初敬鄉樓圖卷 永嘉之學世所宗，水心浪語皆人雄。遺書萬本足津逮，匪私一樓天下公。榜題恭敬梓與桑，飄然挾書違故鄉。祗今樓燬有書在，畫中樓影心難忘。（溯初攜所藏書居滬，而樓燬於火，書幸得全。）君家蕘翁稱佞宋，但有校讐無諷誦。知君善讀編絕韋，六丁不取蟫不肥。 海行經舟山羣島 曾謂海行遠，終朝洲渚間。盆山皆縮本，晚靄此橫看。往事寇深入，傳聞城不完。漁歌今滿耳，誰與戒懷安。 雨中度隘門嶺 嶺路籃輿不受催，每逢佳處輒徘徊。抱山雲氣開還闔，入海溪流去不回。伊軋乍停泉更響，鉤輈無語雨初來。忍寒未恤衣襦濕，滿眼新詩要細裁。 老僧巖 山靈有山不肯專，現老僧相臨道邊。鬚眉衣裓盡刻露，以手肅客神宛然。汝僧植立何代始，我意遠在賢劫前。當時四洲半海水，今見岸谷波成田。我來已愧謝康樂，攜手亦失杜審言。多生欲洗文字障，高居無語君差賢。獨憐終古倦迎送，風日所剝成頑仙。津梁疲我合宴坐，更擬招子同參禪。 東石梁洞 山路盤而紆，石洞幽且邃。長橋不卧水，洞口作游戲。乍疑龍起蟄，雲外奮孤臂。又如象渡河，取水掉其鼻。垂虹飲遙㵎，奔馬躍深隧。誰知是石梁，蜿蜒到平地。穹窿本天成，巖壑即禪寺。云何加版築，塗附出好事。誰能返其朔，詼詭見山意。何人韙吾言，質論俗久棄。 靈峯洞 雁山詭异天所縱，奇固在峯猶在洞。雙峯合掌洞含虛，鬼手神工此摶弄。外觀蚌殼微翕張，中作螺旋疑鑿空。百尋立壁翼而兩，十級危樓蝨其縫。初登極狹時面牆，每轉逾髙直飛鞚。佛如鴟吻競窺簷，我化醯雞真處甕。天光一線午先晦，巖溜萬珠晴亦雺。兩儀七尺暫無關，日月何曾事賓送。層樓盡處泉一泓，上覆陰厓下連棟。我心早作在山清，便乞泉歸定何用。（洞中有樓十層，樓盡處有小池曰洗心泉。） 贈蔣叔南 蔣侯夙具開山手，踏破靈巖勝五丁。導客一笻身未老，自逃醇酒望人醒。 次和陳叔通靈巖寺 山深兩不已，首夏餘春寒。天風不饒人，襲我巾與襴。平生飽憂患，無褐心亦寬。惟餘兩不借，踏遍千巑岏。寺門萃萬綠，石色如琅玕。層崖障其後，染赭還流丹。山川與圖畫，我作平等觀。何須强分別，展卷殊憑闌。仰睇百岡尖，（雁山絕頂名百岡尖，言雁湖者誤也）欲往無羽翰。何當子跨鶴，我亦驂青鸞。山顛各分陝，勝坐枯蒲團。 四月二十四日晨起爲觀瀑之游先西石梁次梅雨潭次能仁寺並觀宋元佑大鑊最後至大龍湫讀（先退菴公題字） 雁山多飛泉，益以連夜雨。晨晴實天貺，恣我得快覩。初尋石梁瀑，聲宏勢尤怒。項羽破章邯，生氣殊虎虎。復次梅雨潭，脩瀑如靜女。長身倚空谷，衣縠不裝褚。知余亦畸人，作意相媚嫵。相看如有會，佇立終無語。何如能仁寺，一賞元祐鬴。（大鐵鑊腹內鑄字，略云「清信弟子劉仁晟謹施淨財鑄浴鑊一口，捨入嘉福院，永充無礙浴室。時皇宋元祐七年歲次壬申十一月記」等語，阮芸臺《兩浙金石志》所不載。）寺東瀑亦佳，未可小邾莒。燕燕尾涎涎，一翦岐兩股。（瀑肖燕尾，因以爲名。）更觀大龍湫，奡然作盟主。帆峯能迓客，錦水不受艣。四山忽合圍，寒碧疑太古。懸流破山色，巖翠夾而輔。拖將一匹練，激作千子乳。珠璣天咳唾，光采佛眉宇。逡巡歎觀止，心悅掌頻拊。壁間見題字，憬然念我祖。來游道光末，晚筆逾飛舞。維時客永嘉，久已謝開府。泉流名不泐，閱歲八十五。（先退菴公道光二十八年戊申來游，時就養先敬叔公溫州郡署，迄今八十五年。）承家念磐石，循牆合傴僂。平生邱壑懷，茲游愧繩武。 次日觀小龍湫 雲氣猶屯雨解巖，龍湫雖小亦珠簾。昨親四傑今孤豔，只有看泉不肯廉。 天柱峯 靈巖雨坐昏連晨，衆峯羅列能我親。就中奇特最天柱，突起正與僧窗鄰。頗疑帝釋昔下降，故假石骨留金身。又疑防風未遭戮，至今拱立冠垂紳。卓錐何止二千尺，積粟累上三百囷。朝曦乍出雲影薄，欲動不動搖青旻。寺僧見慣不頂禮，飯鐘一例輕儒巾。野人無識更褻玩，縋而采藥聊醫貧。（峯頂去地百十丈，有業采藥者縋而下，以博錢，見者駭絕。）我瞻髙標儼對越，近前真恐生怒嗔。擎天事大會有待，非時自試吾深顰。 天窗洞 仰窮絕壑盤千磴，俯瞰澄潭穴一窗。試取天窗證天井，卻憐曹鄶不成邦。（華山天井奇險兼至，非天窗所及。） 縋登古有徐霞客，散策今偕蔣叔南。老去山行寧試險，亦逢奇處且幽探。 大雨步上靈峯至苦竹洞復冒雨而下 磴路千層徑百盤，往來重趼覺心安。平生食肉無多俗，未用當前竹萬竿。 乞取天公昨日晴，四山觀瀑辨泉聲。靈峯更上非知止，贏得拖泥帶水行。 別靈巖 執別靈巖意惘然，齋鐘違耳榻空懸。早知三宿生吾戀，行遍諸峯覺汝賢。衣上征塵雜巒翠，枕邊殘夢帶風泉。莫言筋力今無用，繭足看山近十年。 大溪舟次 溪路雨初止，巖棲人亦還。低橋時礙舫，頽岸不遮山。水驛逢人問，晴雲似我閒。明當渡滄海，高枕夢孱顏。 以雁蕩龍湫背茶贈陳病樹袁帥南用山谷韻 陳侯示疾苦説法，袁生惜陰還讀書。可憐水厄俱不免，煎成蟹眼湯沸珠。青山雖瘦吾自腴，病渴幸不同相如。歸裝茗味待嘗試，中有龍湫兼雁湖。 哲維居金陵見懷絕句有平生事事輸梁鵠何止清詩在上頭句答以三詩 壯年燭武今頭白，誰分黃生鬢亦新。老我閒眠君乞食，相看同是不如人。 君到鐘山定跨驢，南朝令僕莫輕渠。更休鄙薄能言鴨，飢鳳生涯或不如。 平生過邑避朝歌，靡靡雖工奈我何。君自有才宜顧曲，豈因袍笏唱迴波。 海行沈舟示內子 萬波脫命一壺尊，故物都空我幸存。徐語閨人還一笑，破船休更怨章惇。（庚申、乙丑，余家故物兩遭燬壞，今則三矣。用范忠宣橘洲破船事。） 吾道難行險未窮，風波屢試術何工。僧伽縱護東坡老，不及相讒鼈相公。 莫干山 萬竹綠無暑，一樓高際天。蟲聲咽寒碧，人語隔秋煙。游女褌殊短，衰翁鬢不玄。相逢無可說，同聽劍池泉。 題夏劍丞填詞圖 意內言外詞所優，備詩之美偏陰柔。我年及冠偶塗抹，筆縱未老情殊流。卅年心力日粗醜，如鬻餅者晨輟謳。吷庵工詩此更擅，鍥而不舍增余羞。作圖標舉寄微尚，流泉繞屋松枝虯。脩髯秃鬢有人在，新腔自度聲能偷。圖中之樓君所宅，倚欄終古觀風牛。（吷庵居鄰牛宮，自述如此。）煙鬟蒨舞落何許，但有詞筆無歌喉。少年夢境絮飛遠，老來綺語荷新抽。空中傳恨本烏有，自具紛本君焉廋。時流撏撦夢窗稿，蓬萊金碧窮雕䤹。君詞警句有聖解，何止心上离人秋。秦七黃九尚寒餓，囊錢未盡君何憂。會教歌遍有井處，世間細碎非身讐。 同葉譽虎黃公渚步至金谷村訪莫廷韓先生墓 交衢如織市聲詾，戶牖蜂房人蠛蠓。誰知中有秋水墳，三百年來餘一壟。我叩玄扃今十稔，再至尋碑迷萬栱。相攜好事葉與黃，三匝銅街重趼瘇。金谷村南芳草地，蕃漢築毬爭曲踊。試窺籬落得閒門，儼見崇封表遺塚。松棱耆舊誰可念，中江方伯人爭重。能傳筆勢與佳兒，始信讀書真有種。豈惟工書兼擅畫，遙接大癡平揖董。夜吟畫舫晝書裙，朱十微詞亦矜寵。（見《靜志居詩話》。）秀才遺蛻此坏土，歌者餘音想泉涌。（筆記載，廷韓沒後，有歌姬上冢痛哭而去。）我來但見樓四圍，夜壑終遷木難拱。此邦何邦世何世，無復桃源今藕孔。墓門片石此韓陵，有約重來莫辭冗。 題陳吉士超山遺愛圖 憶余初十齡，陳侯吏於淛。熟聞宰劇縣，爲政勤且惠。壯年始相覿，侯已迫衰歲。坐曹了僉判，不作明日計。於今骨全朽，朋輩徒感逝。那知有遺愛，流美正不替。塘栖水悠悠，用以資樹藝。誰初濬此水，侯也利万世。杭人重祈報，廟俎歲有例。雖殊桐鄉葬，頗類高平祭。超山梅萬株，供養神所契。孤山有林社，香火與相儷。人亡政已熄，雞犬亦遭稅。諒哉孑遺民，念侯輒垂涕。 林宗孟之歿今七年矣梁和鈞嘗作雙栝行哀之復請余越園爲之圖屬余題句 雙栝主人我姻舊，眸子炯然顴骨瘦。舌能論政腕工書，兩事於人不甘後。書成往往鈐小印，自比尼山魯司寇。（宗孟有三月司寇小印。）旁人竊笑君不慚，託意甚高寧畏詬。掉頭入海能幾時，巧匠歸來手難袖。我聞國政叢謗嫌，君亦求官就除授。象魏雖高不懸法，大弨已弛誰能彀。我緣智免學鴻冥，君乃幡然問蛇鬭。功名之途有百險，古來易與危機遘。況君用短卻從戎，輪血朱殷誰汝救。人生四大付八還，何用髑髏實歸柩。獨憐國寶殉老兵，如鳳在笯麟被狩。七年噩夢今作塵，雙樹清陰更誰覆。人亡栝在不相保，草木無知天轉厚。我生脆弱命窮薄，君每見嘲慳世夀。戲言在耳星再周，后死何成面先皺。吾宗舊客雙栝廬，詩畫騰哀如在疚。世間何限翻覆人，生死交情宁易覯。 李拔可屬題先德雙辛夷樓填詞圖卷 雙辛夷樓名故里，樓上愁人今逝矣。當年指冷玉笙寒，四面闌干慵獨倚。詞家從昔有三李，先生四三真有以。不知愁裏地幾弓，高樓忽自毫端起。（「願分愁裏地，起高樓」，爲《零鴛詞》警句。）我生苦晚無一技，恨未相從操杖几。披圖不分接詞仙，吹竹聲中宮變徵。樓前雙樹干底事，雪色高花照藤紙。傳家更有筆如椽，詩手今推名父子。（名父二字連讀。） 題冒鶴亭母夫人稽山負土圖 髫歲熟聞周太守，與我外家交最舊。君年逾冠省外翁，及謁歐齋親老宿。歐齋一去卅五載，湖上孤墳兩松覆。祗今誰記蓋世翁，齤齒飄髯清且瘦。（周季貺太守，鶴亭外祖也。丁酉，鶴亭入閩，及見余外祖林歐齋先生。是冬，先生沒，今三十五年矣。）周先積書成謫宦，樸學何曾庇遺胄。老依靈照與何燈，親見陽元能肯構。篋書有託萬事了，況有高名在身後。絕憐孤女挈童孫，手斸稽山掩三柩。稽山之陰鏡湖水，鑒此霜髽封坎甃。疚齋報母爲寫圖，以孝承家何所疚。吾儕等是失母兒，題句還君淚霑袖。知君風韻似猿公，顧我私慚揚子幼。 五十忽已及六首 五十忽已及，憶我初生時。重親方致歡，四海胥平夷。明年法人至，振旅爭雄雌。豈惟燬船官，且以殲舟師。維時我未晬，那解詢國危。蹉跎五十年，舉國仍恬嬉。 五十忽已及，憶我十歲時。始受左氏傳，既畢書與詩。琅琅讀書聲，吾父時譽兒。日夕課試律，四韻初解爲。驕癡晚蓄髮，同輩呼沙彌。沙彌今老矣，驗取霜鬢髭。 五十忽已及，憶我二十時。父死已五年，薄俗輕孤兒。母氏爲取婦，上計來京師。婚宦豈吾意，聊以慰母慈。貧家無舊交，日下多新知。惜無顧逋翁，賞我芳草詩。 五十忽已及，憶我三十時。齊民久移國，朝士真孑遺。徵辟到書生，始與僉判辭。前望五十人，自分無傾危。（顏之推語。）看花遍蕭寺，臨水循液池。平生奉母樂，畢世吾長思。 五十忽已及，憶我四十時。脫身複壁中，盈卷逋人詩。吾母亦南來，依此攬轡兒。購募尚未解，容狀防人知。酒襟客杭州，皁帽遼東陲。當時逞囊智，事過真奕棋。 五十忽已及，五相皆初衰。平生憂世心，併入失母悲。縮手今幾年，蹙國萬里奇。坐令哀郢人，陳此初度辭。無功醉有鄉，希夷睡可師。五十且如此，六十知猶癡。 五十初度哲維贈詩次答 達人貴乘化，無歡何用悲。百年亦急景，修短寧繫茲。吾生習憂患，久奪年少姿。四海誰見哀，好句煩相遺。君詩雙井味，硬語吾難追。我豈師眉山，才拙思更遲。詩中苦相慰，慰我老与衰。老衰始今歲，哀樂防人知。相將客吳會，白首歸無期。 與君交最深，風味似崖蜜。同爲可憐人，相衡互得失。君常安以疎，我則危而密。相看俱老矣，謬敬煩子姪。誰知兩少年，秃盡哦詩筆。國門集千蜮，視君猶一蝨。君胡不自下，恥与羣雞匹。眼中遼瀋盡，昨歲江漢溢。期君待桑海，對弈霜中橘。 哲維自金陵次前韻寄詩再答 衆生事爭奪，爲歡不償悲。我老清淨退，至樂端在茲。紛紛少年場，搔首更弄姿。目我作棄物，不死天所遺。君今顏亦蒼，去日那可追。低頭換寸廩，怨憤仍棲遲。詩就常獨吟，格老氣不衰。稍憐溷諸傖，好句無人知。留君建業水，愆我滄洲期。 世味如食茶，超觀即啖蜜。中邊兩俱澈，何處尋得失。君今石城居，與誰相款密。道逢屠沽兒，自詡方相姪。問君果何恃，傲之以寸筆。白門時跨蹇，青山對捫蝨。相求千載上，獾郎故堪匹。摧藏由分定，未用憂常溢。勤沽十千酒，侑以三百橘。 寄何梅生福州 林間病葉與霜零，樓上吟人酒半醒。佳趣待分何聖可，紙牕風雨一燈青。 故鄉無物繫人思，賸有湖梅不入時。太息梅邊人漸老，忍寒巡遍最南枝。 哲維雪中自金陵來有詩見簡次答 銜雪連淞流，樓居覺江近。有人正僵卧，苦憶青溪隱。詩來挾寒色，清絕無埃坌。政如淡妝人，不假脂與粉。天公作游戲，卑壤使之墳。積陰任晦塞，何用雞聲殷。看天縮吾手，胸次有孤憤。甘蒙不醉恥，未忍同飲堇。子來吾更豪，說詩發微听。 爲黃公渚題所作畫二軸 詩人畫境故難量，不似時流囿四王。蟹爪樹枝鬼面石，無人知是郭河陽。 追踪梅壑近雲林，着墨無多意轉深。何日置君邱壑裏，飽聽寒磵坐松陰。 龔怀希師蘧莊圖光緒甲辰承命題七古一章今二十九年矣頃復出卷屬題呈四絕句 山林漸見斯人老，兵火難尋獨樂園。四海何時入陶冶，先生瘖啞欲忘言。（「先生獨何事，四海望陶冶」及「撫掌笑先生，年來效瘖啞」皆東坡題司馬君實獨樂園句。） 故園吟望入停杯，飛騎橋連教弩臺。雜霸孫曹莫輕視，眼中諸將盡麄才。 記從隅坐詠蘧莊，圖卷猶新海已桑。身是河汾門弟子，苦無功業愧升堂。 當年刮膜負金鎞，頭白重教展舊題。三十年來詩不進，願聞彀率乞刀圭。（甲辰會試，師詳定試卷，劇賞余文，力薦不得售。） 婁子柔（堅）手札卷爲吳洗戈題 練川婁唐（叔達）程（孟陽），明季稱三老。婁文師震川，詩有吳歈草。豈惟詩文勝，書法亦硏討。偶逢佳筆墨，伸紙時一掃。卷中十數札，反覆看逾好。檀園時問訊，松圓晚相保。（卷中与程孟陽札言及李長蘅。）吳生屛俗嗜，得此如得寶。晴牕勤展觀，莫遣蟫魚飽。 雨中答林霜杰見贈 別去俄驚十七霜，重逢容鬢各滄桑。思量舊事渾如昨，檢點前游未忍忘。世味萬端歸茗椀，詩心一縷在燈牀。南來天漏誰能補，不待聞歌早斷腸。（惠詩有「閒殺强臺補天手，江南來聽雨瀟瀟」句。） 霜杰辱題拙稿次答奉寄 慰我離羣辦一餐，力貧沽酒不辭難。頻談往事生吾憶，細寫新詩待子看。敬禮小文資潤色，淵明薄宦是憂端。登高不見吳門練，樓外寒雲雪作團。（霜杰時居蘇州。） 元日和陳病樹韻（已下癸酉） 懶共家人説歲元，眼明簷雪射窗暾。待呼如願來烹茗，笑遣顛當爲守門。萬物未如春可貴，一生差信默能存。成名豎子今何在，莫更追論廣武原。 贈王莪孫 自我識君三十載，君昔壯年今已倍。不知国火凡幾更，睅目于思初未改。當時拾芥取科第，亦復浮查歷瀛海。寶書字已辨撐犂，匣劍光難閟長櫑。京塵轍迹我略同，終歲過從不嫌每。南來投老隱廛市，牛儈家風宁汝凂。夜燈燒藥喚紅妝，午枕拋書覓黃嬭。人將社事諮遠公，我覺清言屬裴頠。風光陶寫信不惡，何用牢愁叩真宰。持家健婦況能貧，促坐要君看戲綵。 龔懷希師見貽定山堂集並以先退菴公石印二方歸我集定庵詩紀其事感荷有述 端毅詩名壓江左，蒙叟駿公相印可。風流愛士有傳人，天挺吾師真磊砢。手刊遺著煩損惠，吾祖石章更歸我。兩家文獻未消沉，拜賜真同夜光顆。先人舊德在人口，微物流傳雙玉果。祗今江漢盡橫流，當日恬波繫官舸。（石印之一文曰「修守江淮河漢承宣南北東西」。）吾師題句類蕃錦，捃摭前賢翻貼妥。傳衣迦葉老何成，撫石元超淚先墮。儒林苗裔愧期許，父祖熲光難負荷。（「儒林幾見傳苗裔」「祖父頭銜舊熲光」，皆題詩中集定菴句也。）蘧莊今擬定山堂，長許韓宮依末座。（韓菼、宮夢仁皆出端毅門下。） 寓齋酒集許疑庵有詩次答 相覿始近年，讀書早相愛。心折匪面諛，客嘲吾不悔。春來蠟山屐，欲出苦陰晦。子如天都峯，入座與吾對。詩心真廢圃，子來以泉溉。更當持子詩，分潤及儕輩。紛紛鈍根人，何時得三昧。 題李碩戡握蘭簃裁曲圖 蕭琛三好我無一，性分尤難近音律。年時略嗜酒與書，邇亦停杯捐卷帙。聞根漸鈍覺身老，顧誤無能疑耳疾。逢場只見動朱唇，强託知音苦無術。君今於此有遐會，板拍在喉歌在筆。知君不僅耳特聰，口手視人亦超軼。亂彈晚出世逾變，正樂何人問崑弋。宮聲不返商有餘，雅廢夷侵吾所慄。南來絲竹更取厭，梁父吟成惟抱膝。偶然感物勝聞韶，晚雨瀟瀟蟲唧唧。倡優誠拙鐵劍利，楚正圖秦九邊失。將軍猿臂本家傳，急奏鐃歌奠京室。 題許疑庵所藏宋詩紀事稿本 太鴻片紙我所珍，吳江夜泊詩句新。（余藏樊榭手書《吳江夜泊》五言律。）君今亦獲紀事稿，言笑似接南湖民。十金便許錄名姓，汗青無術徵君貧。祗今萬本走天下，誰記緝稿昏連晨。（「捐十金而成一卷，請錄芳名」及「暝寫晨書，緝一朝之風雅」皆出徵刻宋詩紀事啟。）復堂鑒古早題字，疑庵閱市能識真。憐君窮旅不自飽，易取不惜朱提銀。碧湖打槳剩詩在，溪樓延月圖成塵。何如此稿不寂寞，黃山歸樣隨詩人。 爲湯定之題其曾祖貞愍公手書詩卷 定之善畫光先躅，祖墨裝成俾我讀。飄流南北欠題詩，一十五年猶韞櫝。琴隱園如習苦齋，千春碧血照江隈。寫詩莫比閒情賦，認取巾香蜡淚來。（卷存余處，庚申之役，在籍沒中，已而復還，又與定之相違，迄今閱十五載，始題而歸之。） 題葉譽虎遐庵夢憶圖 慶朔堂前對舉杯，見君攀折及花開。聞歌早覺春難駐，賺淚今知夢可哀。埋玉一邱真幻住，遺環再世會重來。劇憐空有兼忘後，剩取心光接夜臺。（譽虎姬人葬北京西山之幻住園。） 疑庵贈詩次答 知交何必多，二人自成世。此心兩相許，未用頻执袂。詩來有深語，喜极發吾涕。政如寒乞兒，得金迫除歲。君才十倍我，早具摶扶勢。一官難救俗，歸作新婦閉。吾衰牢袖手，喪亂寧始計。劇憐橫潰中，漏舟那能濟。獨當就之子，痛論天人際。 北京圍急感賦 羣兒召寇壓神京，黨論誰高國本輕。競握空拳呼殺敵，自矜豪語諱尋盟。駸駸南牧胡人馬，孑孑宵颺幕府兵。迴首十年論政地，燹痕和淚不分明。 題曹靖陶昆明豔泛圖 碧湖雙槳厲樊榭，一舸黃橋蔣鹿潭。羡汝移舟有仙侶，舊京風物胜江南。 裂帛歌聲晚掠湖，知君打槳待量珠。鬢霜欲乞歌姬食，卻恐旁人畫作圖。 吳敬臣出梁節庵所贈畫梅舊扇屬題敬臣梁門下士扇款本署敬臣適相合也 晚清忠藎最吾宗，老去傳衣一扇風。未用爭墩較名姓，愛梅心事古今同。 沈一菴海日樓圖卷慈護屬題 海澨人家瓦萬鱗，一樓曾此着遺民。每從殘夜朝初日，未信中原尚有人。文字不磨坊巷改，畫圖雖幻性情真。題詩苦恨南來晚，不及風欄見角巾。 黃公渚屬題墨謔廎畫隱圖 讀書不求仕，並世無此賢。眼中黃匑菴，三絕今鄭虔。槃礴睨衆史，胸次意萬千。拂拂出十指，到紙惟雲烟。可憐雙管松，不易二頃田。時亦藉療飢，勝使造孽錢。墨謔本無廎，隔海餘一廛。畫隱亦漫圖，側帽方少年。吾嘗論君畫，神悟胥關天。偶師戴習苦，輒類董畫禪。吾指若懸槌，六法終無緣。韈材萃子所，好畫休輕傳。 題吳靜庵寒匏簃讀碑圖 讀書占斷東西屋，聽雨平分上下牀。不及君家好兄弟，對摩石墨共秋堂。 塤箎高韵已無倫，一室調琴別有春。知汝勘碑得清暇，檢書還對鬭茶人。 次答彭醇士北望 軟紅城闕雜兵埃，北望知君意最哀。是處積薪仍厝火，有人落實更亡材。金陵王氣今殊昔，溟渤頽波去不回。腐鼠尚餘滋味在，鵷鶵高舉漫相猜。 暑夜 暗坐樓窗取夕涼，今年結夏在胡牀。蠨蛸入戶疑窺客，熠耀流空競作光。夜靜轉憐人語躁，身閒微惜市聲忙。潛夫老去心無暑，科跣看天或未狂。 廬山絕句 身是明明月，來穿黯黯雲。讀書頭已白，持此傲匡君。（初入廬山。杜詩「匡山讀書處，頭白好歸來。」） 人與山無素，憐渠盡意攀。道人腰腳懶，偃蹇甚青山。（蘇東坡廬山詩「青山若無素，偃蹇不相親。」） 舊是放菴宅，前溪今結廬。枯吟主忘客，鼾枕我忘吾。（下榻吳達泉大林衝寓齋，林詒書故宅也。） 人與巖霏靜，詩隨盾墨飛。二豪俱好我，相對憺忘歸。（薝蔔精舍訪曹纕蘅、彭醇士。） 又見新桃長，誰憐舊逕荒。不須怀白傅，身世是劉郎。（花逕爲白香山詠桃花處。） 咫尺大林寺，時聞僧轉經。衆生正顛倒，象教亦沉冥。（大林寺。） 詞人磨厓書，榜亭亭已圮。我來掉臂游，無嗔亦無喜。（歡喜亭三字，顧梁汾磨厓書也。） 不見白鶴觀，唯餘五老峯。世人重年少，山我兩龍鍾。（五老峯。） 絕頂有何好，風高路亦危。平生師孟子，過眼幾巍巍。（望漢陽峯，峯爲匡廬絕頂。） 歸思妨游履，隨緣亦任天。廬山豈識我，夢落九江船。（歸舟。） 意有未盡復爲六言六絕句 隨一筍將度水，挈雙不借尋山。莫笑老夫觸熱，本來泉石相關。 詩面匡山共皺，客心江水俱東。消受千峯過雨，探支八月涼風。 慧遠待誰作傳，徐凝先我題詩。南山二勝猶在，東坡百世之師。（東坡游廬山，以名胜過多，作南山二勝詩，遂爲諸家游詩之冠。） 派裏人人入社，秋來處處聞樨。不用晦堂饒舌，先教陶令攢眉。 敷淺原如廣武，香爐峯類終南。我自山頭長歎，看人捷徑爭探。 將軍揖客接踵，節度開門夥頤。天下久無健者，墓中寧有可兒。 贈熊天翼時有修復白鹿洞講學之議 心折匡廬最上層，有人冠劍對崚嶒。投壺今見祭征虜，琢句清於王右丞。收拾山河仗儒將，商量綿蕝待中興。草間狐兔煩秋獮，正擬從君學臂鷹。 吳達泉五十生日有詩次和 我亦初經始滿時，輸君何止鬢成絲。目營四海心無累，足繭千山步轉遲。詩健不言衰與懶，酒悲中有黠兼癡。松風自愛陶弘景，干莫藏鋒世已知。 拔可歸自莫干山攜山泉見惠有詩和答 身窮不澤讀書吻，官退全無調水符。嶺路一瓻勞轉餉，雪湯千沸待生珠。故人病渴詩仍健，昨歲分泉味不殊。急就風廊張客座，好烹建茗滌時壺。（以時大彬壺烹茗飲客。） 九日金陵埽葉樓有登高之集余不克赴分得雄字 了事癡兒近已翁，閉門留眼看霜紅。清尊又負重陽約，破帽長依一畝宮。諸子真游餘涕淚，神州前路付苓通。何時强起登嵩華，待與鍾山角長雄。 金陵雜詩十四絕句 依然秋鬢石城東，廿載重來我已翁。欲喚騎兵無覓處，籬門誰不拜蕭公。（朝陽門。癸丑居金陵匝月，今廿年矣。） 誌公禪塔冠南朝，遺蛻終遷帝力驕。佛子人五兩銷歇，當時陵闕亦岧嶤。（誌公塔。） 靈谷流雲接定林，無人知我入山心。最憐白下騎驢叟，志業難行直到今。（靈谷。） 平生心折蔣山傭，傍冢誅茅獨效忠。今日孝陵柴已盡，更無高論出菰中。（孝陵。顧亭林居孝陵，旁號蔣山傭。） 劬学工文求闕齋，曾提一旅定江淮。眼中羣盜何時息，天保城南辨劫灰。（天保城。） 渤碣河山一半輸，淺濠單聊着吾徒。盧生已醉矜豪語，準備他年主此湖。（玄武湖。與盧冀野、李碩戡、黃哲維泛舟，述冀野語。） 相公微意厭榛菅，樓榜堂堂與世看。人境昏霾吾漸老，憂來攜客一憑欄。（豁蒙樓。張文襄取杜詩「憂來豁蒙蔽」句榜之。） 避兵張孔算完人，眢井猶留舊日春。楊氏諸姨翻笑汝，未妨歌舞閱胡塵。（臙脂井。） 捨宅曾聞榜報寧，祗今病馬溷階庭。衆生與佛何差別，卻誦公詩洗聽熒。（半山寺。寺廢爲廐，「衆生不异佛，佛即是衆生」，荊公題半山寺壁間句也。） 高風无復蒲葵箑，舊迹惟餘草樹岡。能解爭墩見懷抱，淺人何用測獾郎。（謝公墩。） 折節爲儒勇者徒，山堂垂圮見規模。羣兒自貴矜身手，翻笑先生好讀書。（周處讀書臺。） 廢圃菘田路未諳，十年長夢冶城南。孤飄身世汪容甫，未忍經行孔雀菴。（欲尋馬守真故居不果。） 坊曲凋疎剩酒家，秦淮何處賞秋花。癡兒那解承平世，十四樓中盡狹邪。（秦淮酒家。） 百無一用是書生，老作青溪勃窣行。容我高眠免行酒，一籌聊勝鄭康成。（旅宿。） 焦山觀先退庵公所贖楊文襄公玉帶哲維有詩見及次和 車行雨益零，我來自昇州。撲面得三山，屹立真吾儔。孝然所棲巖，環以長江流。單椒不能沈，我往從之浮。言尋佳處庵，石好竹亦稠。江聲不違人，雨止山更幽。儀徵遠莫追，番禺逝難求。（謂阮文達及梁節庵。）章服被焦生，吾爲隱者羞。劍南有舊題，石罅生琳璆。憐渠南渡人，字擬華陽遒。胡烽仍漲天，戰艦殊未修。吾儕早哀郢，終擬從潛虯。（劍南題名有「烽火未息，望風檣戰艦在烟靄間，慨然盡醉」語，蓋南宋孝宗二年也。）山僧知客悲，勝事勤見搜。玉帶今告存，圖失吾所憂。惟餘題篋書，筆力迴萬牛。（先退庵公官蘇藩時，嘗贖楊文襄公玉帶，還之焦山，並作焦山還帶圖卷，徵同人歌詠，付寺中詩僧借庵守之，今帶存而圖失，惟帶篋有公題字而已。）君詩譽嘉樹，我意傷藏舟。終當求故圖，永鎮滄浪洲。 龔懷西師命題錢譜 封演名空著，洪遵志頗疎。時無振華癖，誰問道周書。（程振華同時有胡道周者，著《續泉志》，厲樊榭爲作序，詳釋宋時銅牌省字之義。）樊榭工爲記，宜泉拓作圖。吾師能媚古，刀布十年儲。 林文忠公致朱椒堂侍郎手札象甫屬題 名臣緘札論河漕，謀國公忠見亦高。穀賤傷農有今日，秉鈞誰更念民勞。 侍郎名德比文忠，遺簡多君出袖中。我與兩家皆世舊，强書紙尾愧高風。 海天夢月圖二十年前象甫悼亡姬所作也屬題 舊月流空夢化烟，玉簫靈感在人天。韋郎未老休惆悵，屈指香消二十年。 癯儒秋鬢懶尋春，不見吳閶挾瑟人。宜有詞仙歌楚些，爲君天上喚真真。（卷中有朱古微、鄭大鶴所題詞句，今二君皆古人矣。） 吳敬臣屬題畫卷 大帽長鞭吉莫鞾，順康文物付頽波。閒藩自守間平業，應教人圖敕勒歌。當日軍容類蒐獮，祗今黔首裂山河。展觀未敢深評泊，欲起先民問止戈。（畫中皆清初冠服，軍容甚武，疑藩邸畫師應教之作也。） 爲李木公題肥遯廬圖 夙聞朱晦翁，筮易乃得遯。先生占上九，遯世卻無悶。故鄉不可歸，曰歸寧待勸。言從春中老，一默叢千恨。時移桑變海，春去花落溷。剛危柔浸長，亂象映方寸。一椽聊託命，六合何用論。知君工爲文，道在言益遜。牀塵書數帙，我意同虞愿。何以顏吾廬，吾將取諸艮。 十一月十八日紀夢 夜夢肄習左氏傳，母前諷讀猶兒時。呼之背誦不上口，母怒夏楚勞交施。兒書未熟色未霽，恐母鬱久傷肝脾。率然長跪請息怒，誓將力學邀垂慈。手持書卷默自訟，【錄者按：「訟」似當作「誦」。】昔何穎悟今何癡。私憐婚宦奪智慧，又似壯歲居京師。屛營未竟忽驚覺，春暉何在窗有曦。强尋殘夢不可續，枕函浸淚知者誰。兒年志學始失父，母氏忍死逢百罹。聞兒書聲輒歡喜，未問缾罄晨無糜。嗟哉母沒又九載，霧花入眼霜上髭。高談大睨不悅學，欲記經訓多然疑。靈來自天警吾惰，何啻面命兼耳提。翻憐此夢不常有，夢如可券吾何悲。秀才家世一經在，（余家自太高祖以上十五世皆爲諸生，紀文達嘗以「書香世業」旌吾門，至余已二十世。）孤兒志業慈母知。終當抱書就先壟，潛硏舊學申烏私。 題沈劍知畫蕉實 我愛昌黎說荔丹，蕉黃從昔不登盤。君家舊袒淇園長，卻借丹青事糾彈。（余不食蕉食。） 題張默君鎖院寫經圖 生民疾苦資寫經，儒術紛紜待甄士。男兒有志不得兼，女子兼之自君始。量才書偈一枝筆，千佛之名榜中紙。秀才不第比沈淪，抜汝九幽真妙喜。東坡真慚日五色，天龍復見佛一指。衆生成佛果何時，宏願終償券諸此。 題黃蔭亭瀛槎重泛圖即送其赴歐洲 稱詩遙愧阮亭翁，多子能文句更工。大艑東來勤寄訊，談瀛終覺勝談龍。（趙秋谷娶於孫，王漁洋女甥也。蔭亭娶吾女甥，故以爲喻。） 爰居閣詩卷八 長樂梁鴻志衆異 古今體詩九十五首 人日得醇士南昌書使寫詩幀賦寄（已下甲戌） 一廬江海閉春寒，人日書來得細看。豈有小詩堪補壁，正如裨將使登壇。違時文字真風漢，衰世功名謝懶殘。惆悵宮亭一湖水，與君息壤在漁竿。 乍浦 馳道流塵接浪花，海雲銜雨覆漁家。過車未敢吟詩句，恐有當年朱豆渣。（平湖朱雅山布衣隱居乍浦，除夕食豆渣賦詩，人呼爲「朱豆渣」。） 超山二首 梅花如知己，得一意已足。茲游獨何幸，散策梅所族。孤根閱千載，萬本嗟汝獨。賞花動空巷，佞宋趨一鵠。石欄復鐵網，愛護情殊酷。遂令澹宕姿，遠意受微梏。來游色香海，於法不用触。云何攀折人，所見儕童僕。此花真絕代，不解閟空谷。終爲俗所憐，身全神已辱。 去年我來游，突兀湧寶坊。庭中四梅樹，離立如我長。綠萼色尤殊，瞥見千迴腸。再來僅隔歲，無地尋殘粧。空門有貪夫，誨盜由慢藏。火攻固下策，熱惱得所償。荼毘一箇僧，坡語非荒唐。梅花爾何罪，共燼難周防。何年得返魂，爲我飄暗香。無言耿相憶，我亦姜堯章。 正月十八夜泛舟南屏山下 缺月涼雲渺靄間，掠湖艇子去仍還。南屏爲我破宵睡，只惜無人圖夜山。（高房山夜山圖即寫杭州諸山夜景。） 段合肥七十生日詩二首 鳳德何隆汙，龍潛有屈伸。一匡猶素抱，重譯見閒身。貌爲危時瘦，心如太古春。稀年天與健，還冀福吾民。 大道無偏黨，羣兒或謗疑。徙薪初不覺，微管近應知。憫亂惟疏食，沈觀每劇棋。從公久論政，今日許絃詩。 林霜杰屬題尊甫蜦鐵先生單笠雙鞋團扇小象三首 公孫文采俠兼儒，晚落船官道已孤。省識放翁團扇裏，始知詩外有工夫。（以團扇畫象。「工夫在詩外」，放翁句也。） 東坡憤俗早沈泉，村犬空疑笠屐仙。猶有傳家詞筆在，江南今數小斜川。 五世交親世所稀，晚途相保莫相違。知君越皁非凡馬，我已羸驂不受鞿。 余去大連三年矣黃公渚爲作爰居閣詩夢圖寫景殊肖詩以紀之 我出脩門歲乙丑，廡下高歌賡病婦。竄身荒谷始戊辰，東海蜷居疑避紂。平生胸次納溟渤，万頃風濤宮一畝。晴波搖枕度帆檣，夕月喧潮春戶牖。三年淹我了歲月，四海相哀定誰某。閒人忙事只稱詩，詩就獨哦還自糾。南來吳會豈初計，懶與流人說陽九。傷春循例且看花，築室不還空種柳。域中蹙國亡四塞，燈下吟人縮雙手。夢遊帝所亦尋常，正奏鈞天賜鶉首。一椽隔海關底事，浣筆爲圖煩我友。圖中觸我舊詩情，獨背殘陽尋培塿。 湯貞愍公小象定之屬題 閒居安圍城，老軀從止水。嗟公豈徒勇，志壹氣不靡。當時賊張甚，所向如突豕。文臣競先竄，武人皆惜死。遂令大九州，七八汙賊趾。使公二三輩，授鉞據高壘。先堅死綏念，益以兵謀美。不待曾左興，燎原薪已徙。惜公身早退，欲發櫜無矢。一瞑豈爲名，黃泉即青史。人亡遺象在，抱膝深畫理。翛然梧竹陰，攝取歸筆紙。公孫夙好我，善畫繼先軌。授圖徵我詩，靈來試臧否。 爲陳甘簃題睇嚮齋授經圖 家學尋源太乙舟，曾門從昔共文游。（先曾祖退菴公與石士先生交誼甚篤，太乙舟，石士集名。）久聞內史傳書法，今見斜川與勝流。世亂誰能肯堂構，孤生我亦夢松楸。商瞿經訓君無忝，一卷清芬百尺樓。 雨后兆豐園看辛夷花哲維先游有詩和之 好春消息在辛夷，雨過來看未後時。短鬢高花爭作雪，綠波春漲正平池。吳姬歸去羞勻面，楚客前游已費辭。休說靈峯最高樹，世間孤豔少人知。（杭州靈峯寺辛夷一株，花開最繁，爲南中冠，知者絕少。） 游常熟白鴿峯翁文恭公墓廬遂至墓下 環堵依然不閉門，（文恭被譴後，居墓廬，以「原思環堵泄柳閉門」八字楹語榜門，今尚完好。）故書無恙破琴存。十年政地關興廢，兩字編氓有怨恩。（文恭嘗自書墓碣曰「編管罪臣翁某之墓」，身後復官，此碣未立。）人爵不常椽筆貴，國殤何在享堂尊。紛紛競蹈開禧轍，休罪韓家末代孫。 夏劍丞六十生日 此老髯詩兩絕倫，名高合有謗隨身。梅酸消息通寒孟，未要韓歐作解人。 相攜茗坐辛園客，（定之。）每共春游墨謔廎。（公清。）老去詩人槌樣鈍，尊前吳語十分渹。（《世説》，王丞相曰「何乃渹」，劉真長謂作吳語，劉孝標注「吳人以冷爲渹」。同輩中董卿語最冷峭，劍丞則質直，故羣以董卿語爲渹語也。） 違時合署牛鄰叟，感事新成犬禍圖。触我虛船莫嗔視，本來非有亦非無。 慢聲小筆寄風懷，胡婦脂顏爲爾開。一事助君無量夀，牡丹花外有輕雷。（此劍丞詩中本事。） 龔藹人方伯山水畫冊禮南屬題 澹靜而還見谷盈，兩家五世説親情。（余高叔祖九山公与方伯高祖海峯先生婚姻又友好也。海峯著《澹靜齋集》，方伯著《谷盈子》。）丹青未燥山河改，早有傷心畫不成。 瘦杜髯蘇不可攀，荔枝三百屋千間。一樓袖海容枯坐，寫出成勞幾邏山。（方伯自登州歸，築袖海樓，集詩句爲楹帖，曰：「平生最愛說東坡，口啖荔枝三百顆；天下幾人學杜甫，安得廣廈千萬間。」一時傳誦。） 題陸丹林紅樹室圖卷 紅葉平生看不足，最喜微陽下喬木。山銜遠燒霜滿林，老我何時居此屋。眼中是處流民血，雪箇當年兼笑哭。劍南家世善悲秋，看朱成碧丹如綠。 盧冀野屬題飲虹簃填詞圖 昨歲秣陵秋似錦，倦眼看人嬾題品。英英照座識盧生，豈獨工詞兼善飲。秦淮樓角幾斟酌，玄武湖壖從踔踸。邇來接席屢聞歌，漸近自然音更審。未須粉墨學王厈，唱大江東衆先噤。醉鄉坐擁蟹螯胥，世事從渠狗腳朕。醒來還續古人命，秋碧梨云一時鋟。（冀野所刻曲三十種，此其二也。）草堂祗此是新圖，已覺黃粱休授枕。 趙叔孺丈秋郊瘦馬圖林爾卿屬題 東坡嘗以馬喻書，守駿用跛吾聞諸。骨成撑肉肉沒骨，（東坡論書語。）持喻畫馬甯齟齬。陳閎曹霸不可見，幹惟畫肉堪軒渠。秋郊瘦馬誰所圖，趙翁筆勢鷗波如。經言肋細乃良馬，此祕發自龔聖予。日行千里肋十五，不有健筆烏能摹。斜陽沙岸影山立，詩語雖俊哀有餘。（龔開自題駿骨圖詩：「一從雲霧降天關，空盡先朝十二閑。今日有誰憐駿骨，斜陽沙岸影如山。」又言馬肋貴細而多，惟千里馬多至十五肋。）援詩證畫畫益重，趙翁寄慨非干譽。兒時跳擲侍翁硯，不辨駑驥同猿狙。前塵駒隙四十載，更汙翁畫慚墨猪。林君媕雅真吾徒，寶此乃過千璠璵。他年市駿倚藍本，老吾無用終騎驢。 吳湖帆合臨元四家山水卷子 有元畫派分渭涇，我聞此說由華亭。朱（澤民。）唐（子華。）法乳出李郭，北苑對峙雙典型。四家沾溉只一董，大雲所被無畦町。政如六祖有臨濟，子孫紹法皆精靈。世人無識强分別，此幟彼笮生聽熒。山頭礬石認子久，羊毛皴法歸叔明。何人解作一爐冶，四美壓倒千娉婷。醜簃公子有聖手，指揮衆妙供使令。晴嵐一邏接雲氣，秋嶺盡處寒山青。（卷中仿大癡晴嵐、仲圭雲山、山樵秋嶺、云林寒岫。）四時山態一縑具，未用蠟屐攜巾瓶。溪山半幅落誰手，（文待詔云，世間無北苑畫，只家藏半幅溪山行旅圖也。此幀後歸董文敏。）疑有枕祕新發硎。一耶四耶盡佛法，（釋典云，四天王各獻一鉢於佛，佛以手叠鉢曰：「一即四，四即一。」）四源題榜吾能銘。 題周弢叔自莊嚴堪檢書圖 世衰道失羣詬儒，書貴乃敵千琲珠。以書爲市儒益賤，鑒家往往鄰貪夫。有人藏弆供自娛，已與俗好酸鹹殊。藏而不讀但插架，骨董之見非吾徒。周侯書眼炯如月，一堪檢書還寫圖。得毋私淑在劉向，檢校敍錄陳農書。校讐之說見別錄，怨家相對言非誣。异同諟正屬始事，官私考訂聊舉隅。平章舊聞洞流變，頭白未必窮修途。但羅衆本訂譌脫，小儒自畫寧非迂。實齋通義已絕詣，視鄭漁仲終粗疎。君能檢校異時尚，兩賢所學今不孤。櫟園（周元亮。）林汲（周書昌。）盡書癖，遙遙華胄知同符。梨庄善本足今逮，何時儒藏容據梧。一廛十架類誇富，蕘翁槎客何用摹。相期更學曹倦圃，流通有約君与吾。 陳意薌印譜 文（三橋。）何（雪漁。）鐵筆世所崇，如錐畫沙銅在鎔。末流徽派孰矯枉，復古六子雄浙中。黃（小松。）奚（鐵生。）陳（曼生。）蔣（山堂。）盡健者，繼金（冬心。）丁（鈍丁。）起聲隆隆。溫瑩側媚雨不掩，下視錢（叔蓋。）趙（次閑。）猶附庸。板橋變古隸作篆，欲以別子承大宗。孤標一幟縱不振，妙在野戰能藏鋒。石如徽產殿浙派，目以正軌疑非公。私淑何止一濠叟，倦游閣又東洲翁。同光風尚忽一變，穰翁撝叔角兩雄。缶廬晚出號剛健，支流獷野吾所恫。鄉人篆刻不數覯，金石象玉誰能攻。意薌使刀類使筆，惟意所造斤成風。印人姓字入譜錄，汪啟淑踵周亮工。期君繼此有述作，不朽盛業非雕蟲。 暑熱四絕句 樓居真擬踞爐熏，選夢移牀事已紛。觀化早知身是幻，等閒寒暑累知聞。 乘時旱魃困疲農，行雨誰煩李衛公。儻借青驄憑控送，老夫身手未龍鍾。 老去剛腸久抱冰，肉山寧畏火雲蒸。塵球日馭終相擊，獨樂池臺汝未能。 海澨林棲未忍歸，記曾伏暑御春衣。招涼誰問元菟郡，卻就匡廬看落暉。（時將逭暑廬山。） 登廬山絕頂漢陽峯同彭醇士沈昆三 晨興不待餉，言尋漢陽峯。籃輿廿里强，一徑如游龍。延緣出深綠，接引勞萬松。遂登最高頂，起我平生慵。未來駴高危，既至殊從容。卻嗤古列帝，不解登與封。江湖爲洗眼，雲漢爭盪胸。羣山拱而侍，獻客青芙蓉。五老亦世故，傴僂疑足恭。太乙等自鄶，此外旨邶鄘。吾窮甚東坡，二客能我從。相攜望鄉國，列戍仍傳峰。匡君不可招，蓮社失所宗。誰能辨翼際，歸去誇吳儂。（相傳晴明時望漢陽可辨也。） 七月初三夜山中雨坐 萬族頑雲臺合圍，四山涼雨破空飛。料從今夜添懸瀑，稍待來朝檢夾衣。久旱疲農仍望穫，放閒狂客早忘機。吳淞秋色濃於染，未有田園已念歸。 曉發廬山得二絕句 山枕連宵厭蟪蛄，卻拋巖宿就川途。無人解畫梁居士，一角秋山行旅圖。 我與匡廬異主賓，山泉清濁豈關身。待摹小印鈐詩卷，敷淺原頭縮手人。 与林山腴別二十三年頃避蜀亂來上海有詩見贈和答 舊京社事渺風流，誰分滄桑与目謀。老我名場甘退鷁，多君心迹久盟鷗。廿年何止凋雙鬢，一見端令洗百憂。來自賊中莫西顧，要搜奇句答高秋。 九口陰雨不出金陵豁蒙樓禊集拈雲字韻見寄徵詩賦呈鶴亭纕蘅碩戡哲維 一樓跂腳斷知聞，遠靄寒江杳不分。乍喜逢辰偏作雨，劇憐蔽日儘爲雲。（是日上海雨甚。）新亭屢至誰能泣，秋禊雖佳世已醺。欲寄篇章避旗鼓，眼中諸子儻能軍。 山腴出辛亥春日葦灣禊集圖卷屬再題詩 當日朱顏兩少年，亂餘重見各華顛。舊游息壤無多在，燧縫攜圖覺汝賢。 葦蕩詩成墨未乾，過墟殘淚已汍瀾。後來亦有臨河集，誰作朝賢禊事看。 懷賢思舊兩堪悲，翻就圖中寫舊詩。（余辛亥春禊詩久佚，今就卷中錄之。）二十三年真隔世，錯疑身是永禪師。 方密之仿米襄陽江天曉霧畫軸重審屬題 密師晚逃禪，作畫多秃筆。畫成輒問人，若猜此何物。本來不見畫，更不知有佛。禪機與畫理，是二寧非一。滄桑固多感，儒釋聊通馹。相攜介邱手，不入漸江律。此幀稱仿米，筆較襄陽質。江天何處所，大地初非實。燈牀君卧看，霧氣壁間出。一笑謝世人，拈椎還竪拂。 九月十四夜叔雍約同拔可公渚冀野兆豐園看月至則園門鍵矣就市肆茗飲坐月久談 豔說名園晚靄中，薆而不見與無同。賺人車馬君何責，餉客茶湯意未窮。庭樹漸疏添夜月，鬢絲全縞耐秋風。儒酸但解論詩句，評泊吳姬讓館僮。 李西漚先生墨蹟冊亞衡屬題 蜀學久衰歇，中興實始公。後生一師表，結契兩文忠。（胡詠芝、駱籲門二公皆與先生至契。）儒效通兵事，詩心見素衷。公孫能踵武，吾道不終窮。 晚發金陵 不見棲霞寫醉顏，眼中愁黛是鍾山。寒林病葉菘田水，伴我車窗晚共還。 白下垂楊爾許長，藏鴉千百作輝光。不知飢鳳干何事，卻爲桐花一日忙。 次和袁伯夔甲戌初度 我無塵事只稱詩，見子新篇触舊悲。失母每增初度感，表哀知與古人期。（君詩有蓼莪之思，《表哀詩》晉孫綽喪母作也。）起衰文筆輕羣謗，投老書叢了積疑。飽飯還能鎮相見，未妨行樂送年涯。 楊千里長余一歲去年取東坡「白髮蒼顏五十三」詩句刻紀年印余見而喜之許歲盡見貽既而踐約乙亥元日遂成二詩一追怀坡公一寄謝千里（已下乙亥） 白髮不我貸，蒼顏未須嫌。蹉跎塵网中，忽已五十三。坡公當此時，內直方清嚴。金蓮送歸院，制草人爭談。晚途乃多難，流落惠與儋。終風復苦雨，遂老蓋世髯。我窮甚於公，未老先江潭。十年縮雙手，萬象空一奩。春衫懶重試，吟筆退不銛。公詩作我印，降鑒知無慙。（右懷坡公。） 楊侯今印人，較余一歲長。雕蟲出餘技，片言尊息壤。坡詩語誰雋，取足終年賞。在我爲方來，於君成既往。了無爭墩念，寧作怀璧想。遂令一拳石，意重千金享。疑年每自問，容鬢真不爽。詩成鈐紙尾，似寫今年像。來從椒盤側，畀我荷葉掌。明年更遺誰，韻事吾能倣。（右寄千里。） 正月三日微雪 分明粉碎即虛空，作弄春寒試老翁。墮地旋消何待睍，隔花能舞似因風。不關冷暖人高卧，乍可沉吟酒一中。負郭元無可耕地，卻隨田父盼年豐。 人日寒甚許疑庵自歙來談黃山之勝 倚樓慰眼得輕陰，旁舍梅開懶一尋。對影自生今日意，忍寒聊見晚年心。閻浮終壞遑持國，文字將亡且縱吟。有客昨攜黃嶽至，與論松石抵登臨。 黃晦聞既沒之明年題其蒹葭樓詩冊 眼中詩手嶺南黃，別去蒹葭幾見霜。我語安能勝黃語，一番開卷一迴腸。 教孝坊民舊有詩，風人微旨世人疑。無多文字供追憶，珍重囊中扇一持。（君有題吳孝女事五言古詩，嘗爲余書扇。） 惜花心事舊曾同，好好吟成句最工。往事已塵君宿草，城南花絮幾春風。（君《春風城南花》語极哀豔。） 張善子屬題所畫黃山卷 張髯絕類王畸叟，貌得黃山勝華山。我欲相攜雲海去，送君纔發盼君還。（時張有南洋之行。） 頭風累日得疑庵歸後寄詩有「只合將心熨友生」句賦答 迴帆打鼓酒盃空，人在天都夕照中。梅柳橫陳占寇退，山川自獻補詩窮。熨人何止心相印，琢句從知晚更工。老我書叢親藥裹，卻憑來札愈頭風。 題湯定之夢仙圖（定之夢登吳興道場山，雜羽流中，聞呼孫太初仙去，遂有此圖。） 人生一浮漚，夢實皆塵障。若言夢非真，須知實亦妄。吾眠必有夢，以夢爲薄相。了知華胥國，是我祕密藏。湯君儒者徒，真妄兩俱忘。云胡睡夢中，乃與羣仙抗。羣仙亦人耳，慮淨神自王。何用待千年，僊僊在山上。（《説文》：僊，長生，僊去也，仙人在山上貌。《莊子》：千歲厭世，去而上僊。古以僊字爲仙，今仙行而僊廢矣。）君髯强一尺，飄舉作仙狀。樓居戀人境，墨戲足供養。前身兜率宮，舊卧明離帳。夢中時一至，故侶勞悵望。當時孫太初，與君或酬唱。君真祁孔賓，久已齊得喪。歸來尚有待，見道寧多讓。試訪道場山，相逢問無恙。 陳弢庵師挽詩 一瞑茹千痛，難言是海桑。未聞相司馬，翻歎失歐陽。畫裏人無迹，枝頭死抱香。霜花終澗谷，淒絕賦秋棠。（「㵎谷一生稀見口，初花卻又值將霜。」宣統己酉，公奉詔還朝，詠秋海棠句也。） 舊執鼇峰業，於今四十年。小詩初不進，過譽世爭傳。社事留殘影，花時斷聖緣。待持河海淚，負土問新阡。 黃哲維屬題張大千桐廬夜泊圖軸 奇山異水天下絕，此語聞自吳叔庠。三年客吳不居越，負此兩眼千迴腸。黃生示我山水障，誰歟作者蜀郡張。蛾蝞灩澦不肯寫，乃貌嚴瀨師清湘。桐廬風景勝人物，我意自昔輕嚴光。披裘六月不知暑，故弄狡獪非真狂。釣臺插天示隱鵠，正藉高躅爲名場。吾鄉皋羽略解事，晞髮痛哭天蒼蒼。嗟哉此局類南宋，竹石未碎國待亡。何如與子且行樂，亦逢勝處姑徜徉。山生寒樹水見底，一葦共載憑君杭。游魚細石入吟眼，鳥鳴泉響歸奚囊。吾詩易就不中畫，子不習畫詩難量。張髯槃礴近無兩，可能畫我中心傷。 雨後觀辛夷有作 辛夷猶勒一分寒，及我來時尚耐看。欲寫淡粧無好語，且憑凝睇寄清歡。世間何事爲芳潔，春去從知有老殘。多少吳姬勤歎賞，一生明豔是愁端。 將之日本哲維以中吳道中詩見寄舟出吳淞次韻寄答 大艑殊嵯峨，解纜一何陡。舟移人不覺，市樓却而走。回看樹如薺，不辨桃與柳。船廊一佇立，入海知已久。滄波色不改，嗟我早皓首。吾知尚無涯，一默澄萬有。平生江海意，俗眼笑衰朽。覘國豈無方，引鏡真自醜。蒼天本不醉，國人皆中酒。救酲須及時，懷哉望吾友。 贈李拔可三首 一身在菰蒲，乃有天下名。問名爾何來，出自吟詩聲。卻去三十年，聽訟花滿庭。長官雜嗔喜，傲吏終洁清。頭秃坐書叢，一語平衆爭。園居甲吾黨，掉臂看游行。 廿年清淨退，身老氣不孱。齒冷世間人，遺逸翻獵官。物役非不勞，此心殊輕安。休日輒召客，讀畫謀一餐。風情蹉跎詩，筋力宣歙山。耆年孰辦此，天意難放閒。 東坡丙子人，詩好傳萬口。吾生歲癸未，竊比深寧叟。深寧困而學，坐見國解紐。當時幾胡兒，笑客縮雙手。躬耕君有願，吾亦沮溺耦。不用說知津，相寬姑飲酒。 龔懷西師招飲不克赴有詩見及次韻奉酬 兼句暑雨日廉纖，池淥垣苔取次添。忽枉佳詩風轉籟，有如新霽月開奩。傳家政學新還印，薦士都堂舊設簾。（師嘗以先退庵公私印見歸，「政學齋主人」，公自號也。光緒甲辰會試，師爲同考官，得余卷，力薦不售。宋制，都堂試士，設內外簾，爲後世所自眆。）心醉恩私不能說，錯疑隅坐飲厭厭。 挹江門二首 萬鴉爭暝一林昏，此樹婆娑儻告存。埽葉風來端可待，未須留眼挹江門。 挹江門外大江橫，流盡南朝尚有聲。多恐降旛太更事，因風還上石頭城。 盧季野酈衡叔招集秦淮酒樓賦示同座 水閣凋殘賸此樓，强持衰鈍預賓游。過江文采今殊昔，傷亂秋心散不收。匹似新亭誰僇力，試聽商女又清謳。斜陽只在簾旌外，休論燕雲十六州。 前二十四年潘若海邀詩社同人極樂寺看海棠繪圖徵詩余爲題三絕句今若海沒廿載矣公子叔璣出卷索再題感賦 舊京記看慈仁松，與我偕者惟尊公。（辛亥歲，嘗偕若海訪松慈仁寺。）尊公貌比古松格，天不與夀名殊豐。繄君失怙年尚童，孤貧力禦百態攻。傳家但寶禊集卷，蠹不能蝕光熊熊。城西蕭寺佛所宮，花時游此吾曾同。題詩未燥國改火，二十四度更春風。故人宿草已廿載，不見酒面棠枝紅。林（畏廬。）曾（剛甫。）羅（癭公。）胡（瘦唐。）亦黃土，今年又失滄趣翁。（陳弢老。）披圖那忍更加墨，比量舊句程詩功。楹書未燼子能讀，世間萬事真苓通。 潘若海詞稿三闋卷 翠綃封淚陳同甫，斗酒渡江劉改之。開拓心胸入聲律，古來豪傑解填詞。 度遼弱羽寄修椽，燕子春秋定幾年。地下忠魂知太息，一生辛苦拜啼鵑。 彭尺木先生郙閣頌臨本恭甫屬題 二林學佛人，早歲通六藝。豈惟文字好，兼擅漢時隸。十碑夙把玩，贊語嘗親製。（先生於張遷、衡方、郙閣頌、石門頌十碑皆有贊。）惟茲析里橋，摩本獨垂世。真精初未蝕，看吐長虹氣。（「真精未蝕，氣吐長虹」，先生郙閣頌贊中語也。）云何青出藍，想見定生慧。吾聞行願品，寫經即布施。寫碑類寫經，文采傳後裔。虛空能運指，真手本不敝。何處證書禪，屋漏當初霽。 大連省舊居二首 行脚四天下，何用蓋頂茅。興來偶筑屋，事過還自嘲。渤碣好江山，棄擲輕秋毫。蹙國者誰歟，高位胥斗筲。茲樓數椽耳，細比芥在坳。去住兩無心，成壞隨所遭。樓中近南榮，一室吾所遨。微吟復小睡，雨晦仍風瀟。一朝舍之去，海內方滔滔。棲皇固無成，樓卧寧人豪。國命尚如絲，何物爲舊巢。暫來不復止，任汝生蓬蒿。 自吾居此樓，三歲不肯去。何曾樓愛我，聊以澄我慮。南游果何得，賃廡真自汙。四年三徙家，此樓遂成故。茲來尋舊逕，迷亂門前路。行行忽有接，見我手栽樹。楓陰日蔽虧，藤蔓不容除。（去聲。）數松雖偃蹇，未改舊風度。室中橫一几，是我攤書處。書聲久輟響，海潮晚猶怒。（「深宵寂羣籟，潮音耳能熟。而我更讀書，與之相往復。」余庚午年樓居舊作也。）蠨蛸最欺人，戶庭隨意據。吾不汝瑕疵，終勝荒傖住。 七月十五日發大連海行對月 眼中溟渤日橫流，來僦艨艟萬斛舟。恤緯周嫠終不忍，乘桴魯叟復何求。衆星俯仰如窺客，一枕淒清已報秋。明月隨船知有意，照人無睡過青州。 八月再至大連斥去舊居將歸有述 遼海寧吾土，中吳寄此翁。應憐六尺影，不庇數株松。供世無媸骨，窺天有醉容。歸舟在明日，冥想浪千重。 張修五刊陳伯平中丞奏議及詞屬題 長沙治術傳三策，楚國忠言託九歌。賴有陽元能輯佚，外家文獻已無多。 疏劾三公世所賢，晚傷鼷弩遂沈泉。追論朝政兼詞旨，腸斷光宣四十年。（「抗疏劾三公，晚傷鼷鼠千鈞弩；治生付諸弟，歸勝鵝羊二頃田。」王壬秋挽中丞楹語也。中丞嘗劾蔡乃煌，朝貴庇之，不得直，鬱以死，故云。） 李樨清花影吹笙室圖卷拔可屬題樨清拔可妹也 秋人微抱向誰論，不待牆蕉早斷魂。頭白阿兄空愛畫，雲山何處大姚村。（米友仁妹嫁大姚村，有大姚村雲山圖卷。） 人間暫駐沈飛霞，仙去還疑萼綠華。並世詞人休自憙，驕花寵柳是名家。 李拔可藏林晚翠遺札裝卷屬題 晚翠學早成，豈獨擅詞翰。作詩似王令，齒弱語殊悍。才多識豈寡，事去頭可斷。惟餘一卷詩，誰敢加點竄。使能極所詣，意恐光宣冠。方君野狐精，我則不鳴雁。記君援琴日，我髮甫勝丱。側聞殺朝士，已發憂時歎。卌年幾棋局，每變輒召亂。逃虛與醫國，吾念雜冰炭。石交餘一友，寧以生死判。齗齗表芳潔，篋底收斷爛。裝成比瓌寳，不作耳目玩。風義非所矜，興亡此堪案。 龔懷西師夏日居武康山有見招避暑詩頃承寫寄次和元韻 人與名山有舊因，遠邮佳句見清新。暫棲塵表神逾王，高視寰中道未淪。畏暑自憐遲結夏，談詩猶記坐生春。後堂絲竹庭前雪，白髮門生老更親。 十月二十八日游靈巖觀韓蘄王碑遂登天平山看紅葉 靈巖吾昔游，屈指時已更。再來試山屐，孤嘯答霜磬。館娃渺何許，佛火幾衰盛。當前一湖碧，舊是西施鏡。夫差不料敵，教戰徒有令。如聞作豪語，越兵小而輕。廢興一轉眼，史蹟焉用評。何如陸士瑤，捨宅事清淨。韓王好身手，晚節類禪定。豐碑峙山麓，過者知起敬。懷賢更坊俗，護碑見歌詠。敢告今牧民，先人善爲政。（先退庵公官江蘇布政使時，防護韓蘄王碑墓，吳人爲給靈巖護碑圖。） 日午木瀆飯，飣坐紛魚蝦。飢腸易爲飽，轉歎吳民奢。言尋天平山，竹輿聲咿啞。報以十里夢，既至不覺遐。十月已向殘，風定樹不譁。紅葉尚我待，餉客千株霞。霜力有淺深，醉面分等差。山僧亦隨緣，壞色風袈裟。人生被眼瞞，何止如霧花。秋林豈干卿，還以詩相誇。一適了今日，歸路隨棲鴉。回看向來處，萬笏爭杈枒。 陳寥士見余所作辛夷花詩自寧沒和韻見寄久乃見之奉酬一律 隔海陳寥士，孤吟七字詩。避人成躑躅，爲我賦辛夷。宛宛心猶在，囂囂世豈知。書燈最親客，吾亦念兒時。（寥士兒時讀書窗外辛夷特盛，詩中及之。） 邵潭秋寄詩卷屬題爲評定書此答之 邵子豈無勇，吟成雄萬夫。能搜物外赏，緯以腹中書。詩厄傷流輩，（潭秋嘗著《詩厄篇》。）心齋葆故吾。何時得談藝，庭草爲君除。 趙柏廎見余寄寥士詩次韻見怀賦答 詩手趙靈秀，尋源姚武功。一身棲鄮郭，五字寫唐風。吾道真孤寄，相期在固窮。報君簡齋語，無策可平戎。（來詩有「平戎籌爛熟，公儻念危時」句。） 挽唐有壬 憐君母老蹈危機，正義無存盜有辭。早有蜮窺人影過，真成鵩集日斜時。膏蘭微抱天終妒，表餌深心世未知。歲晚滄江向誰語，徹泉哀淚盡交期。 黃蔭亭屬題其先人詩文殘稿集冊 伐檀一集啟涪翁，知子承家亦略同。珠璧無多光燄在，不矜時尚見唐風。 鄉人樸學世難侔，不善爲名意更幽。驚倒當年藥階叟，王通一傳已千秋。（冊中《文中子集傳》一篇，謝枚如先生掌教致用書院時拔置第一之課藝也。謝自號藥階退叟。） 移居五絕句 身非葛稚川，亦異楊通老。橫流不可安，但覺移居好。 故物餘幾氊，家具一半書。湯髯（定之。）最工畫，試寫移居圖。 徙宅不忘妻，母前三子後。（後山句。）小婦亦靚粧，伴余搔白首。 不用誓歸田，不須編泊宅。此豈落木庵，直擬衣雲閣。 可惜此江山，能消幾風雨。一室勤埽除，吾慙陳仲舉。 爰居閣詩卷九 長樂梁鴻志衆異 古今體詩七十二首 和病樹典衣次韻（已下丙子） 危時野殣莽難收，酒肉朱門子所羞。八口亦無明日計，一寒寧爲此身謀。雅宜績學偏書券，薗次高名尚典裘。我似東坡窮不死，黑貂垂敝儻能留。 爲病樹題好懷堂圖軸 故園兵火一廛無，北去南來少定居。泥飲從渠諡田父，好懷聊用榜吾廬。閒情一賦誰能喻，豪氣平生故未除。燭下王戎應笑汝，苦心那解學春鋤。 次和公渚除夕祭詩 側身天地入孤危，獨夜香燈自祭詩。縮手成圍疑有待，畫眉半額不時宜。歲華可紀宵彌永，我筆能持世未知。頗擬勸君焚楮墨，中原方倚傅修期。 劍丞出示跳舞長韻戲和此篇 苗俗何曾陋，於今侈大同。曰跳寧待月，（跳月求昏，舊爲苗俗。）屢舞不因風。狐步綏綏見，犀心宛宛通。抱持先一笑，（內典以相視、對笑、执手、抱持、形交五者爲欲天五淫。）縱送閱羣雄。隔閡憎窮袴，拘牽厭守宮。自陳雙大體，相視兩春蟲。入彀蠻腰細，偎人菽乳豐。不冠釵亦絓，未卧鬢先蓬。附耳停嬌語，憑肩寫素衷。趾移心不轉，臂倦汗微融。怕穩胡床坐，愁聞羯鼓終。夜晴歌霢霂，（新聲有名毛毛雨者，毛毛即霢霂轉音。）燈暗意朦朧。虛牝黃金賤，迴身碧玉工。更番合干莫，俄頃幻韓馮。舉國胡旋癖，吾儕野祭戎。詩來知喜獵，髯也不冬烘。 柬瓶齋兼示劍丞 茶陵公子瑾瑜光，能寫閒情記醉鄉。幾客齊諧喧茗坐，有人楚舞對檀郎。此懷正恐兒曹覺，何物能消我輩狂。說與吷庵同一歎，腐心還入少年場。 瞿良士楊無恙招同李拔可禊集虞山先一日至常熟紀游八首 車行達常熟，虞山迎縣門。瞿生（良士令嗣，字旭初。）挾山來，笑語何溫溫。無恙既我待，良士復見存。小車詣誰家，先指虛霩園。我友已宿草，池水添淚痕。當前轉塵地，樓影淒黃昏。（虛霩園，友人曾孟樸所居也。園中有樓，去年孟樸棄賓客于此。） 公園梅已花，當窗兩三樹。梅外卧晚山，橫陳花不妒。新亭誰所築，山河今大暮。忍淚談茗柯，難使迷者悟。壁間楊侯字，韭帖同其趣。此豈辟畺園，翩然來二顧。（公園壁間有无恙題字，顧公雄、公碩同游，皆工畫。） 虞山之東麓，石谷有舊居。來青榜其門，樹石蕭以疏。入門歷堂廡，暝色上我裾。豈惟畫理深，兼使神觀娛。我祖昔乞畫，爲寫淨業圖。雲龕渺何許，老我歌吳趨。（八世祖雪園公，明季諸生，入清，抗高節，久游江南，與石谷稔。嘗以詩乞畫，石谷爲作雲龕淨業圖。雲龕，山名，即龍龕山，在長樂南鄉之江田，余祖居也。詩今在家集中，畫久失去，余曾祖猶及見之。） 凌晨出北門，風日好修禊。言尋舊山樓，主人頗好事。（趙君鈞千善書畫。）書窗出所寶，高邑鐵如意。不待擊唾壺，氣已吞宦寺。流傳一頑鐵，家國此重器。兕觥聞尚存，待補舊時記。（明高邑趙忠毅公鐵如意及卷圖藏趙鈞千家，又趙文毅公兕觥，則常熟鄉獻也，鈞千言今藏其子姓家，不輕示人。此事當補入余所著《兕觥歸趙始末》。） 蕭齊破山寺，名以唐詩人。我來後千年，入寺剛清晨。宋梅已不花，唐桂猶輪囷。頗疑木樨香，曾與常尉親。鳥聲尚怡悅，潭水無緇磷。因之語楊李，（无恙、拔可。）未用愁詩貧。（破山寺。） 出寺日禺中，輒往拂水巖。山莊委榛莽，㵎愧林亦慙。居人空巷來，祓此三月三。毀體固非孝，祈福疑近貪。喧天鐃鈸聲，萬口同喃喃。劍門蓄奇景，遂爲塵所函。（拂水山庄舊迹無知之者。邑俗，上巳日羣以香燈鉤臂，游行市中，謂以報母恩也。是日會者萬人，皆集於拂水巖。） 登舟捨輿轎，快若得水鳧。主人餉珍羞，船尾攜行廚。櫓搖背吾谷，溪漲連尚湖。好風亦隨船，與客不作疏。艤舟弔東㵎，酹酒傷蘼蕪。死生細事耳，高韻今則無。（舟行謁錢牧齋及河東君墓。） 鴿峯故相塚，一廬署瓶隱。逐臣此思過，閉門有幽憤。前車侈孤注，來者幾覆軫。堂堂黃壤人，舊事堪一哂。迴舟念邊警，感歎情難忍。珍重別瞿楊，重遊待櫻筍。（詣翁文恭墓廬後，遂就歸途。） 贈子言 照座蒼顏病臂翁，老來詩譽滿江東。人間貧富渾閒事，不見堂花一瞬紅。 觚齋（俞恪士。）不起北山（吳彥復。）亡，師友凋零子所傷。太息俞吳俱厚我，廿年思舊幾迴腸。 雨後兆豐園辛夷 年年惆悵爲辛夷，百歲知消幾許癡。（「百歲用癡知幾許」，荊公句。）風雨何曾貸殊麗，芳菲原未管相思。好春豈共姸華盡，斜日平添晼晚悲。我自鬢霜花雪色，慰情休恨不同時。 重游雁蕩林笠士贈詩次和 亂餘何地覓邱園，只有山游夢屢溫。石骨解從閒處傲，泉聲猶作昔年喧。我無能事何妨老，子有新詩喜見存。不飯胡麻吾亦飽，赤城霞色未須論。（擬遊天台不果。） 中折瀑 圓嶂如覆盂，上以天爲當。一潭貯其內，鏡影涵天光。飛泉倒瓶水，瀉入潭中央。有如千琲珠，韻以萬籟簧。何人弄狡獪，花雨沾我裳。舉頭不見瀑，映日成虹梁。 石門潭（蔣叔南自沈處。） 水色不厭綠，此潭兼緣淨。束之以兩山，波澄湍不競。無言閱人鬢，閔默見水性。綠波如靜女，白髮與相映。蔣侯泉下人，平日酒爲命。自沈真獨醒，靈均吾所敬。 顯勝門 兩峯如排衙，鞠躬自門入。循崖勃窣行，石勢真谿刻。飛湫空際來，界破青山色。嗟我塵土人，置身水精域。雨來磴愈滑，四顧天如墨。勝處失題名，章惇笑蘇軾。 散水巖 驚人馬家嶺，跋涉非所嫌。輿行五十里，酬我散水巖。披拂固多態，清綺還相兼。何來長鬣人，風際飄霜髯。我今久平視，老眼殊不廉。泉流自駘宕，客意終清嚴。 大雨自西石梁至大龍湫 昨游晴朗今不復，急雨千巖雲萬族。珠璣織作筍輿簾，襟上泉流髮如沐。石梁之瀑勢雖武，似較前游差畏縮。斬新亭子不知名，眼界殊寬人意足。龍湫宴坐舊有亭，位置雖佳今久覆。一龍樓壑亦初成，苦恨深簷蔽人目。（西石梁新築亭子，看泉最佳，大龍湫宴坐亭久圮，新築一樓曰龍壑，殊不宜眺望也。）看山所得各深淺，論事何須爭雅俗。我衣燥濕已全忘，自拄枯藤且觀瀑。 紹興 鳴蛙不怒水聲哀，越國山川少霸才。欲上稽山呼二朗，酒魂隨我渡江來。（張宗觀朗屋、朱士稚朗詣，號山陰二朗。） 賈秋壑花下琴峯石刻拓本爲葉譽虎題 半間堂址久榛蕪，誰分猶留石一株。刻意和戎夸破虜，莫將酖毒罪西湖。 游博兒郎裙帶官，等閒斷送好江山。木棉庵外花如錦，欲聽琴聲可是難。 遐庵媚古恣旁搜，靈鷲題名試更求。（杭州雲林寺前山洞中有賈秋壑題名。）依樣葫蘆畫南渡，祗宜閒看莫分憂。 題黃公渚碧慮商歌圖卷 摩空辭賦鼎可扛，江夏之黃乃無雙。書囊無底屋瓴水，閉戶十年守寒釭。問年今歲未四十，徐出一語折衆哤。小詞脫手亦秀絕，欲喚姜夔評二窗。君家有石名碧慮，庋以爲簃容汝倨。韓陵可語石不解，筆下商聲倏來去。親年多喜弟持家，只惜無妻供鬬茶。鰥魚莫使眠食損，好攝溪山歸畫本。 袁帥南齋中杜鵑花盛開沈劍知作圖使余題句 知汝前身是子規，分明啼血在花枝。遼天蜀道何差別，故国餘春不忍思。 沈郎早證畫家禪，紙上春心託杜鵑。輸與瓶花齋裏客，爲花熏沐伴花眠。 閏三月二十七日同李拔可至諸貞長墓下時大至閣詩初印成也 故人逝矣今五霜，李侯百迴懷舊腸。當時臨穴各揾淚，再來榆柳如許長。停車何用待腹痛，便酹斗酒知難嘗。詩人題碣衆已駭，誰念黃土埋書囊。君詩三百足傳後，悉屏柔脆存堅剛。相知定文貴精審，持以永子吾非狂。大慙大好世不解，賞音目論真相妨。魂來喻此我何憾，神縱能滅詩不亡。 和寥士餞春 事去元無淚可揮，見君詩句念春歸。雜花江國還依樹，虜騎長城又合圍。燭武了知非壯歲，玉谿空復戀斜暉。山河自賤羣兒貴，付與流鶯說是非。 湯定之贈余墨梅十幀題者九人殿以二絕 平生不得梅花力，北省官居笑簡齋。老去江南耐風雪，故人驅使暗香來。 湯髯十幅寫南枝，刻畫還勞九友詩。此亦千金紈扇冊，慰人蕭寂伴人癡。 上巳日李釋戡禊集秦淮未赴分在字韻 滿眼新亭無定在，誰與秦淮盪瑕穢。投鞭揮扇此江山，只合羣兒供博簺。將軍垂老歛猿臂，俗眼從渠出牛背。詩成寄與當流觴，我自懶眠非褦襶。 黃公渚屬題嘉道諸賢致葉小庚太守詩詞合冊（吾鄉葉毅庵宮詹七子皆掇科第，小庚太守其季也。先退庵公與七葉皆文字交，於太守尤親，又申以昏因。太守卒，公銘其墓。） 宮詹季子河南守，天籟軒中本事詞。早以縑緗爲世業，頗聞縞紵盛當時。不多鄉獻今垂絕，能葺叢殘世已嗤。紙尾小詩非漫署，兩家四世此交期。 沈劍知所居池荷有三蒂並花者商笙伯爲作秋池粲影圖沈屬題句 沈郎眼亂水芝花，畫手描成意更誇。勸酒爲歌三婦豔，尋春不數四娘家。聚頭何止峨雙髻，獻粲真看共一車。來歲花時會邀我，與君池畔話茶瓜。 徐丹父屬題其先德鐵孫先生詩縣令圖卷 絕代雷塘叟，憐才見肺肝。傳詩蘇玉局，執贄屈翁山。乍可吟千首，何曾腐一官。照人萇碧在，忠愛出儒酸。 磐石吾家舊，開醰涕滿膺。始知詩縣令，及見老中丞。郡傳看來去，靈旗儻式憑。（道光丙午，先生攝守溫州，見卷中先退庵公題句。明年丁未，先敬叔公繼守溫州，蓋踵先生之後。）公孫能媚古，吟事得傳燈。 有贈 踏歌聲里日相尋，苦茗明燈見此心。顧我自憐非少壯，爲君時復一沈吟。往無可諫風吹夢，事有難言淚滿襟。莫倚瑤琴傷寡和，好從人海覓知音。 輓高夢旦 三高真似三峯峻，劬學長年最白眉。我已澄觀泯新舊，君能冥想化神奇。山河已破遑傷逝，肺腑無言莫咎醫。雪竇前游五年事，彌天今見蓋棺時。 段合肥公輓詩三首 嬗代論人傑，清剛實首公。律身真淡泊，謀國獨公忠。閏位排羣議，收京仰大雄。蹉跎見麟獲，吾道豈終窮。 甲子開元會，聲光滿大千。斗杓曾自斡，日轂忽中遷。曲突非無驗，方穿或未便。私慚帷幄智，獨對遂經年。 傷亂惟祈死，言公不及私。遺箴八功德，怛化四威儀。薄海來陳饋，彌天見偃旗。山頽我安仰，淚盡蓋棺時。 萬緣 萬緣非幻更非真，過眼誰分果與因。一念愛才憑鑄錯，憐渠機事亦緣貧。世情久似瞢騰霧，我意常存浩蕩春。不用旁觀妄評泊，早將平等視冤親。 弘一法師修葺唐詩人韓偓墓作詩寄之 冬郎吾輩人，邈然千載上。其詩我所熟，深婉空倚傍。雖懷經世志，屢讓危時相。虎鬚曾手捋，報國意殊壯。崎嶇入閩海，身死遂留葬。不知遺篋中，蠟淚果何狀。萬山餘一壟，過者哀鬼唱。法師偏好事，修復寄微尚。人生貴忠義，儒釋同所向。獨憐今士夫，懷賢如畏謗。何年返鄉國，一叩詩人藏。更欲尋法師，懺吾文字障。 舊府 雪後燕郊草不青，東城甲第晝冥冥。蒲盧暗長籌邊筆，苦蘚橫侵議政廳。海涸更無龍起蟄，庭空惟見鶴梳翎。當時八表經營地，負手看天淚雨零。 故居 磨滅華年此最多，眼明重見舊槃薖。書聲定有鄰人記，車轍曾勞長者過。世法易生三宿戀，家風無改五噫歌。（余自辛未客吳，今六載矣。）南榮奉母知難再，惜往傷今鬢更皤。 十一月初三夜自浦口渡江 車過寒江雨益零，層陰不見蔣山青。秦雲久作驕陽色，沈醉南朝未肯醒。 丙子初度 年時臣壯不如人，老矣寧須述我辰。問客何能空霸越，與人無忤亦逃秦。移山填海知何日，帶水拖泥惜此身。却笑東坡飽憂畏，晚途猶自說知津。（「便合與官充水手，此生何止略知津。」東坡詩也，余極喜誦之。） 臺城 健兒縛虎一軍驚，閒煞江南百万兵。蕭衍平生寵侯景，可知人世有臺城。 白髮蒼顏五十三余去歲紀年印也今歲以貽陳匪石頃陳自金陵以詞寄余紀其事賦詩奉畣 世事元無住，吾生亦自浮。歲華從轉轂，詩印似傳邮。以我徂年感，添君驗鬢愁。新詞翦江至，中有秣陵秋。 寒更 寒更向盡月趖西，轉枕無言意自悽。往夢已隨瓶墜井，好懷渾擬絮沾泥。憶時畢竟多於恨，悟後安知更不迷。誰遣項王甘一死，短歌能和有虞兮。（適讀《項羽本紀》。） 周梅泉以李晴江畫菊見貽索詩爲報 梅泉齋壁晴江菊，曾入寒家書畫匳。換取吾詩勝看畫，知君風韻過陶潛。（幅中有先退庵公印記。） 年時菊影瘦於人，照海花光久作塵。触我閒情還惜逝，擬從圖上喚真真。 朱椒堂先生乙丑同年雅集圖象甫屬題 咏華小舫椒堂叟，通籍之年歲乙丑。同時釋褐二百人，各籍巍科起朝右。（嘉慶十年乙丑科進士二百三十三人。）此圖落落廿人耳，卯歲盍簪事非苟。（圖作於道光十一年辛卯，椒堂時年六十一。）劫餘彭記未成灰，（彭春農學士邦疇。）得就圖中辨誰某。椒堂先生我世舊，晚總倉場覘所守。即論學術亦驚人，金石詞章世無偶。桐城道州皆達宦，（姚伯昂總憲元之，何仙槎尚書凌漢。）竹葉雲腴真益友。久相雖輸鶴舫翁，（謂圖中鶴舫相國穆彰阿。）自有令名兼壽耇。北平徐公學尤邃，（徐星伯觀察松。）持較姚何色無忸。注西域傳考唐京，史蹟在胸書在手。披圖發我思古情，維此四賢吾俯首。乃知科第以人重，負科第人十八九。市朝幾易圖幸存，數典不忘吾所取。寶茲畫象勝凌煙，豈類告身資換酒。 題朱建卿學博夢梅圖 詩人奇句出冥搜，夢裏空花紙上收。事過百年真亦夢，舊時月色在羅浮。（學博夢至一境，梅花盛開，得句云「盤空硬語似梅花」，姚伯昂爲之圖。） 吾祖留題九十年，（先退庵公道光丙午年曾題字卷端，未及作詩也。）我今加墨更懷賢。閒居冷卻和羹夢，對影聞香一惘然。 樓晚 綈袍煖老不成寒，凍雨飄空歲又闌。判與世疎辭漸寡，分無人憶嚏應難。破眠車響時穿枕，報暝燈光正上竿。不爲陰晴輕拭眼，晚來何用數憑欄。 釋戡哲維各和樓晚詩余復次答 約與燈檠保歲寒，更隨書卷共更闌。潔身自竄吾寧恝，反手圖强事豈難。收拾閒情歸鳳紙，料量生計問漁竿。哀時無限微茫意，不爲傷春始倚欄。 葉譽虎將以焦山詩僧借庵藏石畫卷還定慧寺屬余作詩（光緒十九年癸巳，江建霞京卿曾購此卷還焦山，今又佚出矣。） 節庵繼阮規書藏，（謂儀徵相國及梁節庵廉訪。）遐庵踵江（建霞京卿。）收石卷。焦巖檀越兩番禺，以卷還山我親見。借庵昔以禪喻詩，我讀其詩類冰霰。誰知好詩兼愛石，遠與米顛同所戀。遐庵劬書邃禪理，見畫何殊窺石面。畫存遑問石有無，一切世間均露電。還石山房我未至，還卷終須閟禪院。好憑畫本待真龍，匹似新巢歸舊燕。吾祖曾還石淙帶，手付借庵同紀甗。（道光九年己丑，先退庵公官江蘇時，贖明丹徒楊文襄公玉帶，仍還焦山，付詩僧借庵守之。程序伯爲繪焦山還帶圖，自爲之記。）祗今過客恣傳觀，誰識楊梁並邦彥。君今還卷世更衰，傖父橫行文字賤。詩僧掌故待搘撑，期與鶴銘同不變。 爲林厚甫題孔撝約太史詩札冊（林于宣太史澍蕃與撝約同館至契，于宣沒，撝約貽書寄詩，慰其兄樾亭大令喬蔭，冊藏林家。） 林孔生死交，同掇辛卯第。孔年甫及冠，較林弱三歲。（林于宣、孔撝約乾隆三十六年辛卯同入翰林，于宣年二十三，撝約年二十。）觥觥公羊學，一豁何休蔽。目林以荀韓，（見撝約詩中。）不獨文字契。同官五年耳，林乃先孔逝。誄詞世爭傳，詩語哀難制。作書慰江津，（樾亭先生嘗宰江津。）情至挾危涕。能增朋友重，不隔存亡世。誰知後十年，囧車亦在砌。愚夀夭則賢，兩賢嗟一例。（于宣卒乾隆丙申，年二十八。後十年丙午，撝約卒，年三十五。「囧車在砌」「愚夀夭賢」，皆撝約誄詞中語。） 閩中讀書社，作始朱石君。林氏首二難，吾祖張一軍。（朱文正官福建糧驛道時，拔時彥二十八人，立讀書社。林樾亭、于宣兄弟與焉。吾家則余高祖翼齋公、高叔祖岱巖公、九山公同懷兄弟三人咸與其列，一時論讀書者必推梁氏。）洪惟九山公，博學理放紛。治經不苟同，於書尊古文。同館友林孔，上下猶龍雲。時相或招之，蔑視同秋蟁。相戒不修刺，權要誰我醺。謝叟紀此事，吾輩尊所聞。（謝枚如先生《課餘續錄》：林于宣年二十三入詞館，權貴豔其才，欲羅致之，與同里梁九山、曲阜孔撝約相戒弗往。）當時此三友，臭味蘭發薰。及今誦詩札，行誼真不羣。 撝約工爲文，駢儷傳萬口。作堂榜儀鄭，意出戴姚右。（撝約受經於東原、惜抱。）哦詩固餘事，下筆初不苟。於何覘性情，夢中來死友。獨憐林太史，身死書覆瓿。南陔詩幾卷，今日亦敝帚。後生忽前輩，不解記誰某。那知此兩賢，讀書過歐九。薪傳火不盡，楹書子能守。鄉獻我粗詳，題詩色先忸。（聞于宣所著有《南陔集》，余未之見。） 十二月十一日同寥士西湖泛舟 共子湖壖僦小舟，每逢佳處輒淹留。野梅待蕊寒猶勒，宿雨初晴水更柔。老去詩心似眢井，亂餘國命付兜鍪。龍川兵略無人解，暫拓心胸伴我游。 爲寥士題單雲閣詩思圖 我窮殊孟郊，心識孟郊苦。秋衣卧單雲，五字耐千咀。子今取名閣，題榜見標舉。豈惟守師說，兼以固詩圉。（寥士師馮君木。君木取東野詩語顏其閣。）子師回風翁，未見我心許。期子學孟郊，回風即韓愈。何時登此閣，爲我具鷄黍。薰人鄮郭花，打面慈湖雨。願君焚筆硯，未信官能腐。好詩空抱山，（東野句。）請君味斯語。 何梅生七十生日 本州山寺與湖船，記共論詩四十年。得夀政緣生活淡，逃名差覺性情便。襟懷畫趣兼琴趣，心迹梅邊更水邊。今日迎春還祀竈，試栽花竹養風烟。（君生日爲十二月二十三日，今歲適立春也。） 題韓蘄王翠微亭題名搨本（文曰：紹興十二年，清涼居士韓世忠因過靈隱，登覽形勝，得舊基，建新亭，榜名「翠微」，以爲游息之所，待好事者。三月五日，男彥直書。） 國亂無是非，誅夷到忠謇。當年風波獄，岳死韓則免。池州翠微亭，永隔大小眼。馬蹄趁明月，勝地難再踐。（《七修類稿》：韋太后北歸，至臨平，因問：「何不見大小眼將軍耶？」人曰：「岳飛死獄矣。」遂怒帝，欲出家。又武穆《池州翠微亭絕句》曰：「好水好山看不盡，馬蹄催趁月明歸。」）韓王念之痛，隔歲淚猶泫。築亭近靈鷲，仍榜翠微扁。（紹興十五年，冬，岳武穆被禍，忠武則逍遙湖上。明年三月，建翠微亭。孫宇台《靈隱寺志》謂岳武穆於池州建翠微亭，忠武仍其名，蓋隱痛之也。）憂時兼歎逝，題記語殊簡。詭稱待游息，意深嗟世淺。磨厓彥直筆，佳兒異豚犬。六齡工擘窠，九重器瑚璉。（史稱忠武子彥直、彥質、彥古皆以才見用。又彥直年六歲時即能爲擘窠書，嘗上殿拜御賜。）傳家眉山法，典重非熟軟。至今潭國書，舊宮寶殘繭。（忠武以紹興十二年封潭國公，清宮舊藏忠武書札，筆法似蘇長公。）戰瘢餘四指，柔翰無由展。豈類劉安成，捉刀恃姝孌。（忠武以累戰負傷，兩手僅餘四指。又劉光世與岳武穆、張魏公題名嚴州烏石寺，劉不能書，命侍兒意真代之，姜堯章有詩曰：「劉郎可是疎文墨，幾點胭脂涴綠苔。」見《鶴林玉露》。）危時念蹲虎，宿將誰跨蹇。填胸南渡哀，逝將剔碑蘚。 次和黃哲維醉司命日立春 媚竈聲中試早春，紛紛祈報爾何人。鏡簾乍啟吾知老，壁畫無多客笑貧。驅使勞生惟火宅，迴旋大地有風輪。莫憎多口傷微抱，及取花時岸醉巾。 寄陳伯冶衢州 慮囚敲句日安排，不是誠齋定簡齋。足繭千山官可隱，眼高四海世難諧。瓜如君面知詩削，鍤伴吾身任客埋。早晚烏巖報春及，會從公後辦芒鞋。 吳湖帆潘靜淑夫婦合臨趙管竹石卷子 眼中趙管並吳儂，高韻雙雙寄籜龍。不是石邊生稚子，誰知春色近來濃。（孫退谷藏管夫人畫竹，自題云：「春意近來濃幾許，森森稚子石邊生。」） 偕隱原殊翠袖寒，行窩應署報平安。（唐晉陽童子寺有竹曰「報平安」。）羅方妙繪王曹筆，迸入檀欒竹數竿。 胸有湖州意自高，醜簃深處坐人豪。一燈自證鐵鉤鎖，雙管同參金錯刀。 丙子除夕 解凍風來不折緜，等閒冷煖總由天。了知明日猶今日，莫問增年與減年。不飲屠蘇吾亦老，盡工博弈世真賢。鄰家守歲終何得，自愛書燈未肯眠。 爰居閣詩卷十 長樂梁鴻志衆異 古今體詩八十三首 丁丑元日次和伯夔（已下丁丑） 積陰成此國，宿雨入新年。老已徵雙鬢，貧猶辦一筵。春聲人動後，好夢我生前。（我生二字連讀。）相斫今何世，看花意自賢。 伯冶再和余排鞋韻詩見寄並屬點定近詩次答 我輩拚爲俗所排，期君同守洗心齋。九儒十丐定何等，五角六張宜不諧。身退更無江可誓，憂來寧有地能埋。夥頤詩卷驚寒眼，真似豪家一屋鞋。 伯冶書約山遊三用排均見簡次答 我無薄技任推排，念子勞勞治事齋。賸有看山宜性分，會將呼酒共嘲諧。千波寫月心相印，一榻圍書骨自埋。準擬巖栖換儒服，莫嫌僧帽道人鞋。 人日同瓶齋偉侯茗坐晚飲市樓瓶齋有次春巾韻詩次畣 歌聲回暖茗盃春，人日相從閱市人。前度劉郎今更老，一寒范叔未言貧。紛紛夜鵲枝三匝，惘惘高樓月半輪。却笑東陵種瓜者，不拋詩卷戀儒巾。（偉侯新刻詩稿。） 正月十五日蘇叫可園吳郡文獻展覽會園中梅花盛開晚赴潘博山彭恭甫陳子清飲集夜歸上海 可園春鎖萬花光，中有邦人寶墨香。要使神州重吳會，即論餘事亦仇唐。故家舊德矜三子，元夜朋歡共一觴。歸去淞西殘夢在，錯疑燈火是金閶。 蘇州雜詩 清風明月無今古，野水荒灣有廢興。誰爲斯亭張故實，吳人應識兩中丞。（清代修復滄浪亭者，前有宋牧仲，其後則退庵公。） 藝事支流觚不觚，直將名勝付生徒。壁間石畫垂垂泐，五百名賢七友圖。（滄浪亭今爲美術學校，五百名賢象及七友圖皆退庵公所庋，漸就刓毀。） 一泓深碧吳王井，三丈豐碑宋將塋。文字無靈儒亦賤，我來惟弔畢湘蘅。（靈巖山館今僅存遺址。） 靈巖來熟野人知，一塔孤標我所師。不信蛾眉會傾國，未須指點說西施。（西施洞。） 能慰吾情不在奢，冷香閣外一枝斜。風神絕世誰能賞，爭說銅坑十里花。（冷香閣梅有一樹已花者。） 劍池名筆出君謨，此事流傳仗石湖。一樣生公講臺篆，更無人識邵龍圖。（劍池仞爲顏書，生公講臺仞爲李少溫書，皆爲世人相承之誤。） 作此與衆異磚蔡寒瓊所藏也頃拓磚文作花觚其室人談月色作折枝梅花寒瓊補石邮以寄余賦謝 已孤不更名，表德可自爲。既冠有此字，義取觚之奇。馬牛任客呼，毀譽兩不知。何嘗欲違人，人乃嫉視之。逃虛冀遠謗，謗至名不隨。逝將易名姓，如我先運期。云何粵王城，斷甓出廢基。居然范我字，此字誰能私。遐庵拓以來，曰寒瓊所遺。因知寒瓊名，三載縈我思。今朝開邮書，畫㡠梅一枝。以何作花觚，衆異磚在斯。又聞畫梅手，與梅同令姿。題名曰月色，我憶堯章詞。寒瓊爲補石，石醜梅僛僛。劇憐衆異磚，植立不敢欹。思量化磚身，百害無一宜。作甓畏陶運，作硯防米持。即令真作瓶，危哉居井眉。不然拓其字，亦恐疲氊椎。不如返厥初，淳樸無文辭。塊然一廢甓，誰賞沒字碑。何苦范我字，拓本常紛披。當前作談助，後世知者誰。寒瓊今達人，信我言不欺。因君謝月色，並誦吾之詩。 伯冶招同拔可劍知爲江郎山之遊至衢州簡伯冶 陳君淫於詩，遊事以詩約。招要我輩人，媚此山中石。臨安復太末，計程千里積。夜半始停車，迎者久出郭。張燈導前路，娛賓少遺策。衾幃恣意偃，羹酒供咀嚼。喜心發君面，客至如有獲。李沈（拔可、劍知。）疲津梁，慰意顏轉澤。說詩兼說山，高語動寒碧。莫使詗卒疑，法曹來惡客。 雨中同伯冶拔可劍知游江郎山次前韻 吾儕誠好遊，衝雨相要約。不辭千里程，爲此三片石。天公巧相戲，雲氣晚逾積。何曾窺面目，已自見輪郭。看山如讀書，但取二三策。莫求買菜益，要勝屠門嚼。衡峯與海市，俗眼亦偶獲。韓蘇窮且老，豈足動山澤。歸途屢回首，忽現三峯碧。一笑答山靈，百年無此客。 明日仍雨王超凡約遊爛柯山午飲山寺再次前韻 晨興作急裝，縣侯有夙約。相攜渡瀫水，共踏柯山石。法筵張午飲，山雨滿香積。石梁卧雲際，隱隱見城郭。昔人爛柯地，木老風策策。短世類橫陳，從來蠟難嚼。吾生幾棋局，棋罷何所獲。多少旁觀人，臧否紛塗澤。惟將詩眼青，慰此頑山碧。歸路定轟傳，縣侯享吟客。（超凡方長衢縣。） 將去衢州與葉左文陳伯冶爲竟夜談既別於南郊伯冶復送至婺州三次前韻寄左文伯冶 尋山類求友，默契焉用約。眼中葉與陳，是我他山石。深談苦難竟，離思倏如積。相看到明發，执別出南郭。吾衰學不進，駑馬待人策。葉侯腹中書，供我幾生嚼。陳君詩律細，佞宋知有獲。何須問我法，空門覓薌澤。感君百程送，別去千山碧。補睡坐車窗，知君念歸客。 移家杭州李佩秋袁巽初陳寥士各贈泠青均七律二章次均奉答 盡攜稚弱客西泠，稅屋看山意自冥。略取所懷盟止水，漸空諸障愛疎櫺。杜陵最喜來今雨，方朔誰知是歲星。慚愧羣公寵衰朽，故將詩眼向人青。 佩秋以先德手書九通目錄屬題書蓋失而復得者 媚學無前古，鈎元過史官。三長在胷次，乙部此毛端。想見亡書痛，應知返璧難。納楹今有託，留與子孫看。 譚瓶齋屬題李西涯自書致仕詩卷 西涯解朝衣，取譬魚避鈎。（詩中有「避釣遊魚不上磯」句。）隱忍不輕去，何愧謝与劉。劇憐陸滄浪，妄作春草謳。賢相終潔身，更誰諫宸遊。平生輕俗書，每以齷齪羞。（西涯石鼓詩：「我生學篆希前蹤，下視俗書差齷齪。」）此書本篆法，繞指非真柔。當時重刻工，閻郝無其儔。（西涯評書，每及於刻，閻傑、郝升，皆西涯所推許刻工也。）期君自鈎勒，上石垂千秋。舊京幾兵塵，西郭餘一邱。緬懷澆墓人，寶此追前修。（先德文勤公官京師時，率鄉人歲掃西涯之墓。）君書進不已，終與西涯侔。他年論筆勢，前後茶陵州。 遊虎跑泉讀壁間東坡詩刻旬日已三至矣 得閒不因病，此心能自安。世難非易平，飲水未遽難。南山十里程，旬日三往還。山泉識我意，清極生微寒。向來貪讀書，吻燥更已闌。惜無一勺水，澤我肺与肝。東坡真解人，未肯腐一官。偶來恣瓢飲，鼾睡依風軒。壁間數行詩，飽墨飛龍鸞。諦觀得澄慮，心井不起瀾。取水幾軍持，新茗紛作團。煮茶勝煨芋，吾已謝懶殘。 贈袁巽初 湖上高齋禮閼邮，（巽初齋名。）聽君呼酒說杭州。久聞幼度師安石，每對東坡憶子由。（伯夔方客舊京。）舊澤在民公豈弟，新詩爲夀客風流。諸姬婉孌工娛老，未用三刀与八騶。 題湯定之爲袁伯夔畫梅 蘉庵真似林君復，十載鰥居簟竟牀。惟有湯髯知此意，折枝先寫返魂香。 好嚼深盃厭醉泥，喜看梅幅怕題詩。世間萬事乘除盡，我似觀儺一小兒。（觀儺小兒，又愛又怕，語本劉後村。） 同巽初佩秋靖陶寥士橫河橋觀玉玲瓏石遂至白洋池追懷龔蘅圃侍御 龔先昔盛年，曾卜橫河宅。園林備諸勝，最此玲瓏石。一峯閱千載，親見天水碧。主人亦好事，取以顏其閣。休官不自飽，賣屋豈容惜。於今屢易主，猶寶雷塘額。（嘉慶中，阮文達補書閣榜，尚存。）竹垞詞固雋，樊榭記尤覈。獨疑香巖詩，夸語待持擇。（竹垞寄蘅圃《摸魚兒》詞，首言玉玲瓏閣之勝，樊榭《東坡雜記》亦備述之，惟沈香巖語近夸誕，實則高僅逾丈耳。）移家迫晚歲，遂止田橋側。田居看紅藕，於此歛吟魄。序詩傷二老，後死得初白。（白洋池在田家橋側，號小水晶宮，見《四朝聞見錄》。蘅圃晚歸武林，筑室白洋池，自號「田居」，以近田家橋也。所居臨水，故又有紅藕莊之號。查初白康熙五十六年丁西赴羊城，道出武林，蘅圃袖詩屬爲之序。明年查歸，蘅圃已逝，是戊戌年，終於白洋池。二老渭竹垞、蘅圃。詳見查初白《田居詩序》。）吾輩鎮懷賢，荒池黯將夕。 慧雲寺 平生心折張南湖，似俠非俠儒非儒。壯年捨居作東寺，了知西宅爲蘧廬。南隣湖水萃風月，取以自號真吾徒。北園玉照接桂隱，其下四百梅花株。我來距昔未千載，但見野水環浮屠。乃知園宅易榛莽，賸有梵刹無隆汙。入門讀碣辨歲月，錫名遠在光宗初。（淳熙丙午，南湖年三十四，即捨宅爲寺。紹熙元年庚戌，賜名廣夀慧雲寺。）祗今堂榜襲玉照，誰問竹所參真如。（玉照堂舊在北園，非東寺也，今寺中玉照堂襲其名，已非故址。寺中舊有靜高堂、真如軒，軒前種竹，今無考。）記公貌癯詩更癯，今見像設顏殊腴。寒眉深目了無似，誠齋之說寧欺吾。（楊誠齋謂南湖「深目顰蹙寒眉」，又謂「詩之癯更甚貌之癯」，見《南湖集序》。）與人家國近好事，開禧嘉定誰賢愚。韓誅史橫放翁死，自定詩卷傷晚途。（南湖自定其詩在嘉定三年庚午，時年五十有八，放翁即以其年逝世。）象臺一滴不復返，嶺南流落同髯蘇。光明藏中偶遊戲，本無差別何榮枯。（南湖集中有言：「光明藏中，孰非遊戲。若心常清，靜離諸取，著於有差別境中，而能入無差別定，則婬坊酒肆，遍歷道場，鼓樂音聲，皆談般若。」）我生衰宗具寒相，美此都邑來寄居。家風賃廡世所笑，無宅可捨愁催租。牡丹花時一瓶供，時亦媵以香一爐。何曾夢見作高會，歌塵香霧羅吳姝。惟餘一事漫比附，强吟小詩聊自娛。寺門流水悟活法，疑公詔我詩工夫。（程松譏南湖將家子强吟小詩，方回謂其詩得楊誠齋活法。） 陳師曾銅畫拓本爲程穆庵題 師曾一世豪，未老伴翁仲。當時槐堂集，事往不可控。畫銅如畫紙，意到筆先縱。云胡三物微，乃此千金重。穆庵具氊蠟，中有宿草痛。將以貽後昆，豈曰備清供。論交貴死友，何用誓腹痛。寶此永故人，神來定吟諷。 袁巽初屬題雷峯塔經卷 南屏舊塔真高士，閱世無言意自哀。幻影不隨西子住，孤標愁見越兵來。（甲子年八月二十七日，孫傳芳兵入杭州，塔忽頽圮。）相輪委地知難轉，梵夾騰空故未灰。感舊傷今繡衣使，獨持殘卷慰深盃。 汪然明所刻《柳如是尺櫝》及《湖上草》人間孤本也爲高野侯題 春星堂上日嬉春，不与蘼蕪作主人。一卷瑤華寄東㵎，操刀終勝謝三賓。（事見《鮚埼亭集》。汪然明有《春星堂集》。） 異書來自舊山樓，不負琴谿打槳遊。鄒選十家今在否，難从窳叟問源流。（鄒斯漪選柳詩入《詩媛十名家集》，見宮閨氏藉藝文考略。此書爲徐子晉所藏，後歸舊山樓。窳叟，子晉字也。） 此亦千金不易書，宋廛魚集較何如。知君欲訪蕘翁例，待補蘼蕪詩思圖。（黃蕘圃藏宋刻《魚玄機集》，稱千金不易本，倩余秋室寫玄機秋思圖於卷端，近野侯亦摹得柳象。） 並時楊宛與王微，聖解桃花或未知。誰信閨襜通劍術，書棚難覓戊寅詩。（柳如是《戊寅草》有《劍術行》最工，今已無傳本矣。「桃花得氣美人中」，則《湖上草》中警句也，詩作于己卯年。） 我聞室裏憶前期，煙月愁端只自知。多事逃禪楊絳子，靈鵑閣底唱新詞。（「此去柳花如夢裏，向來煙月是愁端」，柳初嫁時《我聞室春日詩》也。柳有妹楊絳子，嘗作《高陽臺》柳詞諷其姊適錢事。） 玉岑遺竁杳無聞，葛嶺埋香尚有墳。老我錢唐作流舊，卷端失喜見鄉親。（汪然明葬玉岑山，牧齋志墓，今已無考。楊雲友墓今在葛嶺麓。卷首有林雪一序，雪，閩中詩妓也。） 題袁巽初禮閼邮齋詩稿 後村淪謫簡齋官，一種梅詩有兩般。莫爲種花傷往事，我將荊棘當花看。（詩中以種花致諷當路。） 早歲文場起異軍，晚持詩句慰紅裙。人間醉尉多年少，誰識當時舊使君。（巽初官杭嘉湖道時迄今已三十年矣。） 傅沅叔西涯校書圖 思誤真成適，關門自策勳。古歡生檢校，世事斷知聞。畫卷孫深柳，書城汪藝芸。藏園天下士，寧爲一官醺。 畫裏招提境，曾親繆藝風。（宣統間，余識繆藝風於廣化寺。）後來天祿客，仍宿梵王宮。佞宋今蕘圃，硏經老紹弓。慈鬘有書癖，新伴淡生翁。 論詩一首次答寥士 年少如君信不廉，吟成彈指現華嚴。東坡武庫矛兼戟，道韞詩材絮勝鹽。不用談龍露鱗爪，要如食蟹辨團尖。無聞無說真般若，（《傳燈錄》：「尊者無說，我乃無聞，是真說般若。」）驗取湖心月一奩。 贈同年高野侯 卅年前共踏槐黃，近接玄談已杖鄉。朱厲風流此裙屐，俞譚（曲園、復堂。）學說在巾箱。閉門种菜求良貴，小隱圍花愛晚香。更與武林添掌故，一尊相屬話梅王。 朱椒堂侍郎青衫舊迹卷象甫屬題 晚近不諳科舉事，拾芥功名動訾議。豈知白屋換青衫，府縣先經十數試。三年兩度盼觀場，予奪秀才憑學使。試時作賦兼治經，參以正場雙制藝。嚴搜懷挾禁交談，不許授餐遑奏厠。睨看學使儼天人，侍以校官環以吏。一朝榜發攢萬頭，爭向榜中尋位次。（秀才榜用座位號數，例不書名。）百人得雋才二三，一領襴衫真不易。賢書未薦試未終，優等秀才方食餼。終年廩祿幾朱提，視聽圜橋已矜異。侍郎入學始儀徵，（阮文達公。）繼者諸城（劉文恭公。）意尤摯。但憑稿本便掄元，早爲明年儲拔萃。（侍郎爲嘉慶六年辛酉選拔，即庚申應試之翌年。）重翻舊迹已華顛，細數前塵真夢寐。强書細楷補泥痕，追念恩門惟雪涕。流傳此卷到孫曾，舊典全非文掃地。學鮮卑語事貴人，便擬盡焚倉頡字。秘書但問體何如，著作登車能不墜。滿潮烏鰂動萬千，可与言人無一二。孰爲劉阮世豈知，告以乾嘉渾不記。此文行作楔形觀，我輩從教短檠棄。 王式園快雪樓圖卷（築樓於斷橋之東，顏曰「快雪」。） 段家橋畔此精廬，塔影當窗客不孤。恰似殘明馮祭酒，築堂庋帖俯西湖。（明馮開之祭酒築快雪堂於孤山，以儲晉蹟。） 王郎胷次有天遊，收取明湖十頃秋。多恐人心好南渡，昇州迴顧又杭州。 陳石遺先生挽詩 冠年入京校，北面受諸學。觥觥說經人，視我獨嶽嶽。斜街盛花事，招飲亦頻數。朱生（芷青。）每同遊，公謂得一珏。說詩如說法，了義無追琢。平生氣蓋世，獨立意何卓。謂公當百年，誰信夢先覺。地下滄趣翁，積疑待揚榷。 並世不數人，我里見尤罕。誰能治樸學，著眼到文苑。公兼惕園長，每繩左海短。死生真細事，吾恐書種斷。國危兵又起，一去宜不返。神遊定八極，笙鶴偕道管。（蕭道管夫人先卅年卒。）人生處禈蝨，禮法因嵇阮。從遊三十年，和憐聞道晚。 我詩懶寄人，詩話勤見搜。時時譽無鹽，益我引鏡羞。公醉顏如花，鉛槧老不休。盃酒身後名，於我胥浮漚。迴思歲辛亥，社集從春遊。存者今幾人，諸老皆山邱。詩魂往不復，禊事誰更修。願持徹泉淚，併入家江流。 聞歸未浹旬，閱報驚不起。彌留果何狀，道遠無由揆。心頭別時面，神王語殊旨。私慙論徵獻，於我屈一指。笥河武夷主，事誕義則史。期公踵其後，魂氣終不死。（別時以朱笥河爲武夷君事見詢，且盛誇余熟清代掌故。）哭寢今未能，於義何敢誄。作詩寫吾哀，同聲有黃李。（哲維、拔可。） 六月二十一夜對月 與汝偕亡我已知，海波難洗此心悲。舊曾未雨謀桑土，今見休糧議竈炊。萬事忍言兵動後，一生難遣月殘時。可哀何止形神影，大好山河待付誰。 病中三絕句（時上海戰事已旬日矣。） 遮斷樓東戰火紅，藥爐繩榻夕陽中。卧聽奴輩談醫國，笑煞西窗一病翁。 萬竈灰飛骨作塵，待張吾國苦吾民。徙薪當日非無策，愧爾焦頭爛額人。 病中安枕轉無眠，待曉求衣劇可憐。一事未忘惟閱報，更誰知是福華編。（事見《宋裨類鈔》。） 【錄者按：「宋裨類鈔」疑當作「宋稗類鈔」。】 哭黃哲維 青山我獨往，白首君同歸。樂天哀王涯，我亦銜此悲。王涯位宰相，名盛禍亦隨。秘書非達官，何事而誅夷。方君援琴頃，正我行藥時。聞報輒蹶起，膚粟淚有縻。不見才浹旬，別日猶淡詩。秋燈照無睡，詩面吾能思。 媚學同所趨，論政久殊鵠。何嘗真我异，曲折赴微祿。卑位本易容，食貧亦堪哭。終焉殺其身，使我立於獨。纖兒家自壞，寇至國屢蹙。干卿果何事，縛去就駢戮。亂邦不可止，惡名遂相黷。死者而有知，阿騖嫁宜速。 京師識君始，我弱君未冠。相知三十年，見君遽及難。君才十倍我，海水無畔岸。詩成衆皆眩，珠玉雜錦段。今年序吾詩，儷語極褒讚。君詩亦殺青，身死事遂渙。收稿等收君，什襲防散亂。一士此哀音，如國有京觀。（君刻詩未成，難作，余急收其稿藏之。） 生世亦寒素，用財猶泥沙。世議每見侵，吾不汝疵瑕。受金事有無，一瞑萬口譁。古來娶孤女，婦翁恒見撾。頗聞對簿時，牘背書如麻。一死不相貸，巢覆兒連爺。收骨久無人，國破遑問家。城門眼雖驗，愁見孀妻髽。 次和龍榆生見贈時哲維新逝 有身可竄口能糊，休向荒傖說遠謨。佳客到門成默對，新詩投我益長吁。秦師縱拜三年賜，晉市終無六日蘇。歎世憂兵吾與子，莫從覆局問贏輸。 秋日雜詩八首 久謂將無幸，誰知事已然。解哀疑可勝，不戰似差賢。制梃吾何恃，成城敵亦堅。捷書偏反覆，愁損昨宵眠。 渤海連雲暗，淞波帶血流。雨聲迴夜哭，兵氣挾高秋。國已成孤注，吾今亦贅旒。老來將壓懼，閒澹愧沙鷗。 衆稚方高議，强鄰早合圍。唾壺人競碎，羽扇敵爭揮。已矣苻離集，遼哉采石磯。秦庭有華士，早晚乞師歸。 曲突今何及，燎原勢可憂。所居依燧縫，國命寄矛頭。抗節城三版，惊心骨一邱。汝曹非愛死，吾亦敬兜鍪。 殺氣彌江介，秋旻晚更陰。星流烽照暝，雷動彈遺音。仰視憂天墜，深居擬陸沉。新涼吾敢愛，戰士夜無衾。 往歲遼寧役，崇朝陷百城。未聞誅失律，空自夢連衡。蹴踏南來馬，徘徊壁上兵。東遷真失計，今日憶周京。 戰火無情極，吳兒骨作塵。被兵千百戶，逃死兩三人。盪冦知何日，拋家苦不辰。監門如解繪，身亦一流民。 賃廡真成寄，危巢亦苟全。自矜家有壁，誰信坐無氊。枕上收京夢，兵間泊宅編。可能江戶岸，閒艤漢樓船。 哭女嘉（八月十六日腸病卒。） 制淚無言看蓋棺，可知而母痛摧肝。我今苟活身猶健，家不能全國更殘。父女廿年緣遽了，彭殤一視事非難。蟲沙十萬皆新鬼，何止孤雛骨未寒。 龔懷西師命題吳甄甫制軍（文鎔。）陸亮丞侍講（光熙。）書牘合卷（吳、陸二公皆謚文節，陸登甲辰科進士，出師門下，故以附吳牘後。） 黃州雪比尚書潔，碧玉祠流翰林血。死忠死孝人則難，六十年中兩文節。（吳文節卒咸豐甲寅，陸文節卒宣統辛亥，前後五十八年。）堵城覆師激義憤，正坐僉人相齕齧。（巡撫崇綸。）以人事君足不朽，早拔曾胡識忠烈。（吳文節典道光戊戌會試，曾文正出其門。撫浙時，首荐秀水令江忠源。及督湖廣，則檄調胡文忠率黔勇六百名援鄂，是爲胡治軍之始。）晉陽甲起鈴閣中，蕭山中丞不可折。覆巢幾見卵能完，以身翼父同時絕。（陸文節與父文烈公同殉山西之變。）吾師勸忠兼教孝，眼見門生踵前哲。遺箋捃拾共裝池，昔爲桃李今松柏。我及公門三十載，填海移山空內熱。卷中佳士是祥金，辟灌無成媿頑鐵。 沈劍知爲余作畫四幀各題一絕 一簾花雨一谿煙，便不聞歌也好眠。今日淞濱盛烽火，猛回頭已十三年。（余舊有一帘花雨聽吳謳圖卷，劍知復寫此景。） 舊京一夢廿年淹，竹瘦梧疏石亦廉。當日書堂渺何許，老爲放士不名潛。 掃葉風來已逆知，衆人皆醉汝何悲。看山舊是城門眼，恐有無山可看時。 畫境分明習苦齋，疏林野水有誰來。殘山一角君休畫，不似江南我亦哀。（四幀皆師戴鹿牀者。） 雨中題聖情樓畫蜀葵 一枝紅艶挾霜清，微覺傷心畫不成。知有師傳異庸史，顧眉生與李今生。 老見幽花眼更明，色塵香影兩縱橫。相望尚隔紅樓雨，別是惊秋一段情。 贈劉果齋 卅年京國共嬉春，何限雙鬟看璧人。漸損寶釵疑近道，不疏珠履諱言貧。振奇信有江山助，得夀知於筆硯親。今日爲君浮大白，老來龍性尚難馴。 贈宋公威 緜津文采荔裳詩，曳杖江鄉信履綦。繕性自傾中聖酒，避兵閒看爛柯棋。早拋史筆傷移國，晚對書巢許樂飢。君是傳衣老迦葉，我生終愧甲辰雌。（甲辰年同被龔瞻麓師荐舉，余獨不售。） 朱彊邨垂沒以校詞雙硯授龍榆生榆生名其居曰受硯廬繪圖屬題 彊邨屈宋徒，懷忠遘時變。工詞特餘事，終爲有清弁。當時漚社集，屈指凡幾面。誰知老祭酒，轉眼已露電。龍君真護法，刊集布宇縣。齗齗守師說，與世要共見。頗聞示疾頃，傳法初未倦。至今無盡燈，繫此一雙硯。世衰師友薄，道喪文字賤。何時剝者復，吾恐恃圖卷。詞流盛南宋，蹙國哀且戀。推君受硯心，居杭定思汴。 許脩直西溪讀書圖 老來收取舊書聲，淺畫成圖不忍名。當日單衣頻試酒，祗今喬木厭言兵。早知大浸稽天至，難遣深宵待旦情。聞說梁谿嗚咽水，正隨哀角鬧空城。 段合肥沒期年矣過霞飛路故居感賦 幕府驚看變繐帷，我來剛值歲初期。過門但下羊曇淚，料敵今無謝傅棋。身后山河全破碎，眼中草木盡離披。陸渾真作燎原火，曲突當年有苦思。 余每歲辛夷花時輒有詩獨今歲無之林二嬾爲畫辛夷小幀補題長句 宛宛江南雪色姿，每緣春及賺吾詩。相逢大海揚塵日，是我看天忍淚時。花意定隨人意澹，玉情終比畫情癡。平生綵筆今持贈，半寫高花半寫眉。 沈魯青丈平園頤養圖 宦情春夢久闌珊，一豆何曾抵百藖。老守飢腸吉州水，晚途慰眼武康山。樓臺平地初題榜，兵火彌天靜掩關。笑撚霜髭今八十，世榮難換綵衣斑。 姚虞琴營生壙於超山梅花深處繪圖徵詩 塘栖一水連杭城，超山之胜佛所營。西來天目幾盤鬱，龍脉入地翳更明。山中梅發我屢至，寒香萬樹容意行。行行輒及𦈢翁墓，暫止便去縈吾情。姚侯夙與𦈢翁友，久要隣約終尋盟。殷勤傍冢預穿壙，圓石自署今邠卿。世人諱惡動相駭，誰識旦暮猶死生。姚侯慧眼辨歸宿，恥與糞菌爭朝榮。我居杭州僅三月，强謂吾里顏有赬。王官一谷可避寇，受廛就子甘爲氓。（司空圖居王官谷，預置冢棺，寇盜所過齏粉，獨不入谷中，知圖賢如古王蠋也，士夫依以避難。） 十二月五日袁伯夔譚瓶齋集同人爲何蝯叟作生日賦此兼士瓶齋 百卅九年如過鳥，草堂無地覓東洲。歲寒共此追初度，世亂多君集勝流。試就壁書求屋漏，合依象設弄觥籌。主人退筆山邱積，終遣茶陵繼道州。（瓶齋茶陵人。） 沈劍知悼亡商笙伯繪瓊花圖慰之以沈婦名瓊也題示劍知 瘦盡腰圍不肯辭，卻將瑤恨寄瓊枝。垂簾看畫無人地，噀酒呼名忍淚時。劫外丹青無去住，雨中花樹有安危。裝成障子張君壁，刻骨傷心久更知。 伯冶得子名之曰阿機紀其生時空軍正飛翔天際也賦寄 書來知舉子，聞以阿機名。官事桔槔急，詩情鷗鷺盟。相期作飛將，即此試啼聲。養勇君何畏，興亡視後生。 丁丑除夕 百年逢此夕，國破我空存。歲事將歸客，朋歡已逝魂。不眠非待旦，縮手復何言。寒徹流民骨，吾慚一室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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