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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魏源故居

 lj0279 2019-01-16

      去魏源故居还是在2007年夏天。我和四川作家聂作平兄相约前往隆回的魏源故居。

  魏源故居是一幢砖墙黑瓦建筑,两旁绿荫如盖,檐下写着“魏源故居”四个镏金大字。令我们意外的是,这里居然无人进出。在那一刻,一丝很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一个近代史上声名显赫的人物故居,竟然形单影只地矗立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我看看左右,除了我和作平兄两人,再无一人来此。

  一个历史人物是不应如此寂寞的。

  特别是,一个改写近代史的人物,更不应如此寂寞。

  魏源的确不应如此寂寞!因为随便翻开哪本耻辱与落后相叠的中国近代史,魏源都是无法绕过的主张科技救国的第一人。当英国人以鸦片和坚船利炮轰开清帝国大门,不计其数的赔款和割地,宣告了东方这个古老帝国的急剧衰落。首先被惊醒的是士大夫阶层,中国向何处去及“强国梦”的方案便在这个阶层最优秀的头脑里产生出来。

  在当时“睁眼看世界”的首批中国知识分子中,魏源无疑是最有眼光的一个。他既坚决反抗侵略,又把了解和学习西方的科学技术当做对付侵略的方法。在魏源编撰的长达百卷的《海国图志》序言中,魏源就震聋发聩地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主张。在魏源提出的方案中,不仅包括改进军队武器装备,兴办民用工业,允许商民自由兴办工业的主张,而且还大力倡议“立译馆翻夷书”,奖励科学发明。在魏源看来,这样做的结果即可“尽得西洋之长技为中国之长技”,从而达到“制夷”之目的。他相信国人有能力掌握西方的先进生产技术,若干年后,必然“风气日开,智慧日出,方见东海之民,犹西海之民”,这些话在今天读来,仍有滚烫的温度。

  但可惜的是,魏源所发出的要求变革先声,却得不到当时清政府的关注。而毗邻的日本却很快从魏源的著作中汲取借鉴,开创出明治维新的巨变。日本的盐谷世弘不禁为有眼无珠的道光、咸丰帝感到悲哀:“……忠智之士,忧国著书,其君不用,反而资之他邦,吾固不独为默深悲,抑且为清主悲也夫!”从这句话里,我们大约也可知道魏源生前的寂寞。在一个没有希望的时代,怀抱希望的人往往就是最寂寞的人。

  想不到的是,这样一个生前寂寞的巨人,其故居在时间流逝一个多世纪之后,依然寂寞得几乎被人遗忘,我不能不感到诧异。我和作平兄站在门前打量良久,那些青色的砖墙好像在默默围住一个人的思想与品格。在今天,究竟有多少人会去看重这种精神与品格的力量呢?我们买票入内,里面没什么陈设,尤其在那间魏源思考中国命运的读书楼内,除了几张空荡荡的桌椅,更没有一个游人在内。

  太阳照在这里,温度一下子升高了,但我们却感到一股彻骨的寂寞之冷。

  在国人眼里,历史总是过得很快。面对历史,我们采取的也似乎总是遗忘。不论我们的前人承受了多少苦难,不论我们的前人曾有过什么样的热望与企盼,也不论那些热望与企盼是否变成现实,似乎都与我们的今天无关。就魏源来说,除了寥寥无几的专业研究者外,恐怕早已离开国人的记忆。相对于西方国家对思想家的尊重与记忆,不断叫嚷要“走向世界”的我们,在文化的记忆和信念的承传上,究竟和这世界还有多远的距离呢?

  因为我们连属于自己的记忆也在遗忘。而这种被遗忘的却恰恰是我们今天需要的一种精神气质和一种文化品格。余秋雨曾在《千年庭院》中不无忧虑地写道:“老一代教育家颓然老去,新一代教育家往往要从一个十分荒芜的起点重新开始。”这是非常可怕的状况,但它却又真实地布满我们这块大地的每个历史交叉路口上。

  在魏源时代,士大夫阶层思考着“中国往何处去”这一问题。无独有偶,今天的美国《新闻周刊》主编詹姆斯·凯利在接受中国学者的采访中,也表示他最关心的问题之一就是“五至十年内的中国将走向何处?”问题没变,思考的角色却变了。其中的问题是不是值得我们今天的知识阶层去好好思考,我们是否可以从先人的寂寞和今天的遗忘里寻找出最好的答案?

  距离那次魏源故居参观过去几年了。我没再去隆回,我记得的仍是那里面的荒凉和冷寂。我更记得的是,那天从里面出来之时,大约是天气太热,我和作平兄的背脊上都渗出一层汗珠,衣服和肌肤粘在一起,令人感到十分难受


敬告

来源:长沙晚报;作者: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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