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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大寒——太仓日报

 老年人CWK 2019-01-19
□金 心

  1990年的大寒,那天天寒地冻、冷风萧瑟,阴暗的天空,午后还飘起零星雪花。“天道人道亦相通”,连大自然都奏响了悲怆凄冷的哀乐。那天,年仅31岁的大姐,在一次特大交通事故中凄惨毙命。噩耗传来,爷爷恸哭之后伤心得呆若雕塑,望着一膛炉火脸色晦暗,一下子精气神全失。父亲克制着内心翻江倒海的痛楚,努力支撑着那个灾难连连的家。母亲的哭诉响遏村落,听得人肝肠寸断:“我的女儿啊,你不能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啊,你要长相有长相,要工作有工作,可怜让那丧良心的害得,嫁给他,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从小就善良懂事的大姐,在最美的芳华妙龄,却毅然决然退掉了父母为她13岁就订下的“娃娃亲”。大姐的前男友是独子,人忠厚老实,待我们几个弟妹也极为亲切,可大姐对他“不来电”。她硬是“鬼迷心窍”要嫁给大她好几岁,还是二婚的大姐夫。岂料,婚后他们非但性格不合,姐夫家里也是弟妹成群,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大姐是正式编制的老师,薪水远超过姐夫,她为那个家一味付出却不讨好,日子过得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姐夫对他面冷心冷,还百般挑剔,他们近10年婚姻,大姐泪多于笑,可恨他还演绎了现实版“陈世美”的荒唐一出,与外遇好得如胶似漆,大姐被折磨得直接送进精神病院。可病愈还不到半年,她就扔下两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在那年大寒,决绝得离开了这个凉薄的尘世。

  我们家兄妹五个,正应了那句“长姐为母”的话,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唯有她从小就担负起家庭的重任,在上学之余,与母亲一起在生产队劳动,有了好吃好喝的,也总是先让给弟妹们。高中毕业在大坝修水利,超负荷的劳动强度,工地发雪白的大馒头,她舍不得吃,用花手帕包着偷偷拿回家,让爷爷和我们吃。修水利时她不慎将脚部韧带撕裂,可为了多挣工分年底能分到口粮,她就那样一瘸一拐强忍痛疼,还坚持在工地干活。结果落下了病根,每到天阴下雨,脚裸就隐隐作痛。

  天道即是人道,大姐去世后,众人皆义愤填膺,大姐教育系统的领导和同事不畏严寒赶来吊唁,大家胸中满腔怒火。我们李氏家族的伯叔兄姐们,伤心气愤地要搭伙赶去婆家为大姐讨个公道。连平日里只是点头之交的乡邻都一边倒咒骂姐夫缺了人性,为何让一个善良贤淑,视学生如己出的好女子,好老师活着时痛不如死,死时又惨不忍睹。血气方刚的哥哥和性格刚烈的警察姐姐,更是恨不得让他为大姐陪葬。

  就在大家怒火难消,想要给绝情负心的大姐夫一个教训时,我慈祥可亲的爷爷倒下了,他的哀痛是致命的。我们一家人常年在外,唯有留在家乡当教师的大姐,时常带着两个女儿来看爷爷,她在替大家尽孝,两个可爱的外曾孙女,给老人家的晚年带来无穷欢乐。听闻爷爷病危,大姐夫带着两个女儿前来探望,大家不由得发指眦裂,怒火上升。爷爷躺在炕上,气息微弱道:“看到两个孩子的份上,算了,原谅他吧,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一向威严孝顺的父亲发话了:“你害了我女儿,我本不该饶你。但看在我老父亲和两个外孙女的面上,我们就姑且原谅你,但你必须善待两个孩子!”人,终究是逃不过良心的谴责和折磨,大姐夫搂着两个年幼的女儿,频频颔首,泣不成声。

  岁月漫漶,往事成殇,如今时光已飘过近三十个年头,大姐的两个女儿也都成家生子,且生活得顺心如意。每到大寒,忆起爷爷离世时那场痛彻心扉的原谅,我的心中也多了一份包容和对沧桑世事的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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