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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三国演义》时，看到关羽刮骨疗毒，那叫一个铁血硬汉，若不是神医华佗，这毒箭非要了武圣的命不可。 战场上为了赢得胜利耍点见不得人的手段无可厚非，毒箭伤人仅是其中之一。可这战场之上箭矢的使用量非常巨大，若是都用涂毒的方式来加强杀力，那成本就太高了，戚继光《练兵实纪》中所载：“每名应给弓箭者，弓一张，体轻脑正，油漆防雨，箭三十枝，粗木杆，有力。” 这种弓箭配给马步两军基本通用，再看部队构成：
《英雄》中万箭齐发的场面蔚为壮观，也极尽悲壮 做个数学题，弓箭分配在杀手队中，长枪兵和大棒兵都兼弓手，计四名，千人级别的单位（中营），弓手就有1296名，每名弓手配30支箭就是38880支箭，假如一场战斗有一万人参加某场战争就要消耗将近二十万支箭，何况中国古代战场上动辄数万甚至数十万大军出征，即便各个朝代制式箭矢分配数量有出入，这些箭绝对不是小数目，怎么可能搞得到这么多的毒药？且不说在古代医疗条件下能否安全生产毒药，光是造价就已经很难负担了。 于是，士兵们采取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操作——涂“金汁”，而这金汁到底是何物呢？
去年夏天大火的古装剧《延禧攻略》中，“金汁”出现在了套路极深的后宫斗争中。娴妃靠着这种东西除掉了竞争对手高贵妃，剧中太医说过：“如果只是铁水烫伤，只需及时敷药医治，便不会伤及性命，但在铁水中加入金汁，便可导致伤口感染发炎，最终必死无疑。” 这金汁名字倒是好，一听就让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贵族气息，然而通俗一点讲，这东西其实就是——粪汁……
利用铁水和粪汁的混合物来杀人，从心灵和身体上达到双重摧残，如此毒辣的手段虽然从实际操作上并不一定有效（铁的熔点是1538℃，基本上能完全杀死细菌了），但粪便中由于存在大量的细菌，在战争中应用甚广。
兵法云：“攻城为下”，意思就是，别闲着没事跟人攻城硬刚，搞不好人家会拿粪水泼你！ 有效打击对方的金汁若是涂在箭矢上，哪怕擦破了一点皮都有可能引发致命的炎症。 古代行军打仗，最不缺的就是粪便，吃喝拉撒人之常情，这么多的士兵每天产下的粪便数量就是天文数字。把这些粪便收集起来，混入滚烫的热水之中，当然，这可不是为了消毒，热水的作用是把敌人烫的皮开肉绽，然后粪水跟上进行感染。 一般来说水沸腾时的温度只有100℃，有些微生物的耐高温性比较高，加上沸煮灭菌需要持续加热30分钟以上，试想本来守城压力就够大了在后面架个锅煮便便……所以这守城的金汁大多是先烧开水然后把粪水倒进去短时间的高温并不会完全杀死粪便中的细菌，从而达到致命杀伤，再者，古时候人们并没有微生物和细菌的概念，即便是能够掌握一些最基本的杀菌技术，粪便作为一种被人认为是污秽的事物想当然的把它和沸水组合在一起当作武器，所以说这种有效的守城方式可以说是一种历史的偶然。 此外，实际上这种“重口味”的武器还存在一个想当然的作用，把战场和敌人搞得臭气熏天，给对方带来莫大的屈辱感和厌恶感，从而乱其军心，可以算是心理战的一种手段了。 看来，金汁或许是最早的“生化武器”，干不掉你，也要膈应你。
在国外，欧洲的攻城战中，粪便被作为细菌的载体用来在敌军中传播瘟疫，在近代的越南战争中，也有越南士兵运用粪便和削尖的竹子制作致命陷阱，士兵们对粪便的爱可见一斑了。 在综艺节目《咱们穿越吧》中沈腾体验古代攻城，惨受马粪洗礼（由内而外那种） 在这里不得不划一个重点——不是所有金汁都叫大便水。 《周礼·考工记》记载：“讫量金汁以模中铸作之时也”，这里的金汁就指的是金属溶液了。 唐咸通十一年，南诏攻打成都，唐军在守城中便采用了“镕铁汁以灌之，攻者又死”，后来在《三朝北盟会编》中更是出现了“金汁砲”这种道具，所以说，并不是所有金汁都是如此重口味。 作为粪水的“金汁”可不光运用在战争中去杀人越货，它还是治病的良方。 福建省泉州市的承天寺地下挖出埋藏38年之久的40罐“金汁” 金汁又名“粪清”“黄龙汤”，也与其固态形式共用“人中黄”这个名字（人中黄的炮制与金汁略有不同，需要用甘草放入竹筒在泡到粪便液中，隔冬取出），《日华子诸家本草》：“粪清，冷。腊月取淡竹，去青皮，浸渗取汁”；《神农本草经疏》载：“腊月取淡竹，去青皮，塞口，纳粪坑中，积年得汁，甚黑而苦”。 在诸多的古代中医典籍中记载的金汁制作方法大同小异，都说要在寒冬腊月利用渗透性较好的工具放到粪坑里放上几年，或者直接采用过滤的方法提取粪便的汁水，然后把它保存起来，像酿酒似的放上几年，效果更佳，但也有一说是非十岁左右的男童（也有明确说十二岁男童的）粪便不可。 《本草纲目》书影 《本草纲目》记载金水的功效是“止大热狂渴，消痘疮血热，解百毒，降阴火”；《本草害利》亦说“清痰火，消食积，大解五脏实热，治阳毒发狂，清痘疮血热，解百毒，敷疔肿。” 换句话说，如果你上火了，发烧了，来吧，干了这碗金汁，药到病除。当然这种极品良药只有你身体足够强健才能有福消受，因为它“其苦寒之极 ，脾胃虚寒，伤寒温疫，非阳明实热者，不宜用。” 也许你会问，不是说好了粪便里满是细菌的吗？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显然，现代科学也对“粪便疗法”做出了科学的解释，科学家发现体内的肠道菌群失控会给人带来不小的麻烦，糖尿病，肥胖，甚至一些癌症，于是，一项新的技术营运而生——“粪菌移植”（Fecal Microbiota Transplantation，FMT），与金汁不同的是，这种移植技术不需要下定决心一口干杯啦！ 人中黄 如果说你实在火气大的很，需要降火，也有足够大的胆量和及其强大的内心打算尝试一下老祖宗的方子，但是担心他的味道会激发你本能的呕吐感，那你大可放心。 《本草纲目》云：“清若泉水，全无秽气，年久者弥佳，比竹筒渗法更妙。” 《雷公炮制药性解》云：“自如清泉，闻无秽气。又法，腊月取淡竹刮去青皮，浸厕中取汁亦佳。”固体的“人中黄”竟然“味甘、咸，性寒。” 好嘛，还是甜咸口……
吲哚分子结构 没想到，这金汁用作药物的时候居然没有什么味道！从现代科学的角度看，说不定你还能闻到淡淡的茉莉花香！ 这就不得不提到茉莉花香的主要成分“吲哚”了，这种东西不但存在于茉莉花香的气味分子中，还存在于臭臭的粪便里。 只不过这种东西带给人的气味是由它的浓度来决定的，如果过浓，就会闻到难闻的味道，只有在浓度达到0.3%以下才能表现出香甜的气息。
打仗向来没有节操可言，急眼了无所不用其极，若是没有危急存亡，咱还可以拉开阵仗堂堂正正干上一仗，偷个袭，断个粮其实都是正常操作，白刀进红刀出的事儿，可真到了紧要关头，对不起，粪便伺候着！ 不过话又转回，咱们也不得不佩服古人用于开拓创新的精神，谁说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不起？从大便池里捞出来陈年“佳酿”当凉茶喝的第一人才是真正的勇士啊！从神农尝百草到喝金汁，谁还敢说古人没点儿冒险精神呢？
所以说，谁说“吃屎”是骂人呢，说不定这是对方对自己的关心和呵护嘞。怕上火？喝金汁啊！不上火？多加点水，稀释稀释，你还可以当香水用用，岂不是美哉？
参考资料： 葛洪【东晋】：《肘后备急方》 不详【五代】：《日华子诸家本草》 缪希雍【明】：《神农本草经疏》 李时珍【明】：《本草纲目》 李中梓、钱允治【明】：《雷公炮制药性解》 戚继光【明】：《练兵实纪》 石斌豪、贾建伟、伍喜良、苗静：《基于中医典籍浅析温病中“金汁”的应用特点》《天津中医药大学学报》2017年第6期 甘丽、岳仁宋：《粪菌移植与中药金汁的相关性探究》《四川中医》2015年第10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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