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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馋葡萄

 老鄧子 2019-01-20

1月13日《海南日报》



馋葡萄


马思源



没有见过海口的葡萄园。过了八月半头,到了九月,超市里偶尔才能见到内陆来的巨峰葡萄。价格高,也不怎么新鲜,店员招徕顾客,摘一粒递过来说,尝尝,很甜。葡萄紫莹莹的,泛着白,很惹人。但并不甜,酸,经过长途运输葡萄已不新鲜。我这个葡萄控想葡萄想得心酸在一个微信群里问,这里不产葡萄吗?有人速答,三亚有个葡萄园。热情发来二微码指示道路。三亚距我三百公里,开车一个来回要大半天,还要冒着晒脱一层皮的危险。心下遗憾。罢了葡萄是酸的,我已不喜酸。

居中原时,每年一入八月,郑州的长衢罗巷、商超店铺,处处摆列着葡萄成筐的、成堆的,一嘟噜一嘟噜在人眼睛里晃。我热爱葡萄,大概儿时长时间呆葡萄架下听牛郎织女,呆出了感情;也许是听说葡萄里面有使女人年轻的元素,难以放下也许是喜欢酸酸甜甜如日子的味道爽口总之,我于葡萄,就如某些爱好控,该遇时不遇,似乎能发疯。

中原土地和气候适宜栽种葡萄,郑州郊区有很多葡萄园,葡萄成熟的季节,周末带儿子一起去剪葡萄园有上千亩,一家一户地紧挨着,一样的葡萄品种和葡萄架,浅沟壕隔开每串葡萄上都套个白色纸袋,防生虫。我喜欢拉着爱人的手在葡萄藤下一遍遍穿过,它能让我找到漫步云端的浪漫。读大学时,露天影院常放映一些奥斯卡经典大片,虽然时间上过期,但艺术效果没有期限。《漫步云端》中的葡萄园深深印在脑海里,延伸到生活中。亲手剪上一大筐,百多斤,可酸甜上一星期,下个周末再去剪。来来回回去个四五次,葡萄差不多就被剪完了。

我单位东边原是个葡萄园,八月时节,葡萄成熟,圆嘟嘟紫莹莹缀满枝条。有的伸过学校的围墙,露出绿叶紫果来。校园很静,葡萄枝条很热闹,在校补课的高三学生看到葡萄,一起疯了起来。有大胆的学生爬过墙去,摘一堆裹在上衣前襟里,又翻墙过来。我把眼睛迈过去,装作没看到,“青瓜梨枣,谁见谁咬”,只要不是破坏性的,孩子们嘴馋,调皮捣蛋些许,也无可厚非。天地之间,放养个孩子的小野性还是允许的。先送老师一札,我不要。君子不饮盗泉,老师不食偷果虽矫情,身为师,盗字并不能倡导我家乡农村,夏秋之际,瓜果成熟,谁人走到瓜田旁边、梨枣树下,口渴摘下三两只,也无不可。中原文化厚朴、包容性强,并不以之为盗。后来政府征葡萄园,把地皮高价卖给开发商,建了个小区叫玫瑰花园。为什么不叫葡萄果园呢,难道玫瑰优于葡萄?那么大一个葡萄园,被人合法地偷去,枝叶不留。葡萄园就此消失,心下遗憾很久。

去苏州大妹家,说着话就到了八月头习惯性想起葡萄。大妹说苏州不栽葡萄,买不到。苏州地并非酷热或苦寒之地,也是水土肥沃万物生长的养人之处,为什么不产葡萄呢?觉得不可思议。新疆葡萄沟的葡萄能甜掉人大牙,那里的人们该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啊。

吃石榴

我在微信群里问大家,中秋节有无吃石榴的习俗。有人答,南方过中秋也吃石榴,只不过不是习俗。我又电联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求证。母亲说,哪有什么习俗,小时候能吃的水果也就那几种,石榴正好在中秋前后成熟,中秋节自然少不了它。如此看来,石榴是南北皆爱之物,虽跟节日无关,但与节日又有脱不去的联系。

两棵石榴树,枝条从根部生发,枝枝杈杈一堆一堆地繁茂喧哗。叶碧绿,开火红火红的花。五月始,石榴花开,映得整个院子红色艳艳。月余,花落坐果果绿色,皮光滑,倒放的观音瓶状。从指头肚大,慢慢成拳头大,再成馒头大石榴挂枝头,是把孩童的枝头一连几个月,石榴成长的过程,孩子们眼里馋着,肚子里叫着到了八月中旬,果子终于成熟,挂在枝头上咧着嘴巴笑。摘了,母亲挂梁上,等中秋。

一颗饱鼓鼓的石榴,红艳艳的籽在内部排兵布阵,一骨朵一骨朵地隐在一个个格子间里,季节一到,喜笑颜开地迎接人们的热爱。石榴该是一个大家庭,子女众多,但安排得井井有条。各有各的小集体,每个小集体都有自己的闺房。我自小喜欢石榴,吃石榴的时候,用刀子在最饱满的地方轻轻划几下,石榴籽就毫不羞怯地露了出来,清澈透亮的美丽不仅仅是舌尖的诱惑,紫红色水晶透亮,先是醉了人眼睛。

中秋节晚上,一家人定要围在一起吃石榴、吃月饼、赏月。小孩子饱了口石榴籽晶莹如红宝石,味酸甜核苦涩。核并不吃,小孩子嘴巴刁,要漱掉。父亲不许吐掉,说是可以驱肚子里的虫

1996年那年,和弟弟同考大学,父亲狠心砍下两棵树,说是石榴形状收口,不祥。又二十二年,中秋节,祖父母已逝十余周年,大伯父亦已逝,家中最长者已成我父亲他打电话召集三代人回老宅过中秋。听到召唤的人放下手中活计,从东南西北各个方向回家,一大家子三十余口人齐聚老院子。一时,久无人居、荒芜空寂的院子闹腾起来。见当初父亲伐处,石榴树又枝枝杈杈生发欣欣向荣。石榴树风吹叶摆,向着每一个归家的人绿意盈盈。红红的石榴也在叶中晃动,向人致意。父亲伸手握住一个石榴,说,看,石榴是一个大家庭,石榴的口,会叫住那些离散的人。

那么,一粒粒透红的石榴籽应该都有个名字,石榴树一喊名字,它们就会应声而答;中秋之夜,每粒石榴籽都说出两个揪心的词:团圆与分离。尘世与一颗籽粒之间,有着无数种连接的方式,无论如何分离,都有一个中秋时的圆月,把大家牵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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