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征文】天空、大海和人间——海南印象记

飞机。大海。

一踏上，甚至是一知道这个旅程，我的脑海里就一直交替闪现着这两个词。

它们一直都只在我的念想里。曾经有位网友从海南回来说也没什么好玩的，且因为来去航班都在晚上挺累的，我说我还没坐过飞机呢，她笑着说那你什么时候就坐一次吧，我也笑着说：还是留个念想吧。我觉得现在自己的念想越来越少，我真的有些害怕，每次接近一个念想就会让我丢失一个念想，但当念想的事物临近时，我还是选择了去实现。

在云上

候机。因为航班晚点，在登机口候着，无聊中朝玻璃门外望去，停机坪上两三架飞机，静静地，就在眼前。我以为我会激动，但是我没有。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真实的飞机，虽然年幼时我只见过手里的纸飞机（偶尔在头顶高高的天空中看到的飞机也感觉和手里的纸飞机差不多），听人说看到一张桌子那么大的飞机，都会瞪大惊奇万分的眼睛。也许因为在逼真的电视画面中已见得太多——我们在享受现代社会信息发达的方便快捷的同时，也在逐渐丧失许多东西。忽然我看到那些飞机在动，它们陆续在远处的跑道上滑行然后腾空而起，这个还是吸引眼球的，我站到了玻璃门边，这个画面其实也早已不陌生，但如果从儿童和从未见过的目光去看，飞翔的梦想就在眼前真实地呈现，如此庞大之物真的就从地面飞了起来，这该有多么神奇和美妙？

飞行。从舷梯上拾级而上，出来时是从机头出来的，感觉有点像穿隧道。我去时座位临着狭窄的过道，舷窗很小，拼命朝窗外望去，还是什么也看不到，索性不去看，那感觉就和在中巴汽车里差不多。窗边的男士说今天天气不好，他也没看到什么，只有雾。我乘他出去方便之际，趴到窗边看了几次。一次看到远处的天边一抹白云在阳光照射下显得亮丽无比，一次看到地面模糊的山川和房屋，最让我激动的一次是看到了几朵白云在我们身下，让我真切地感觉到我们是在云上。回来时我有幸坐在了舷窗边，从飞机起飞到降落我的眼睛都没离开过窗外。我看见陆地上的一切变得越来越小，接着是雾，除了横在眼前的机翼，什么都看不到。一会儿豁然开朗，先是朵朵白云和白云间的蓝天，和地面上见到的蓝天白云一样，只不过现在它们是在我们的身下。紧接着看到的情景则让我惊呆了：眼前一片洁白，那是怎样一种白，又是怎样一种气势？像覆盖原野的白雪，抑或就是08年1月降落在南中国的那场大雪？但却如此平坦，没有山峰也没有树木和房舍的突起，也没有一点寒意，这显然不是在人间。像盛开的棉花或者厚重的棉絮？那该是怎样盛大的丰收场景，让多少棉农喜笑颜开，又可以给多少寒冷的人们带来温暖？向远处眺望，竟然看到了一抹蓝，与头顶的蓝天（那又是怎样一种蓝，从来没有见过的远离尘世的不带一点杂质的蓝）相接，让我恍然又来到了海边——远处海天相接，近处则浪花朵朵，只是这浪花未免太多了些，如此排山倒海的浪涛，怕是我们也不能如此平稳地坐着了。因为空中可视物的稀少和缺少变化，有时甚至只能看到和机身一体的机翼，当飞机平稳飞行时，我们感觉飞机和我们一同处在静止中，但我们知道飞机在运动，而且是高速运动，转眼就过了天涯，相对运动的道理在这里变得格外浅显明了，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实的，我们总习惯于依靠外在事物来感受和判断自身的存在及存在形式，而这也不一定都可靠。

降落。我一直担心乘坐飞机我会不适应甚至是不能乘坐，这次感觉还好，就是和晕车一样有些晕机。飞机在跑道上滑翔，然后腾空而起，丈夫说这一刻很吓人的，我倒不觉得，只感觉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悬在了半空中，但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回来时干脆就没了感觉。倒是在看似平稳实则还在上升的飞行时，靠在椅背上坐着没什么感觉，稍微往前动一下身子，就感觉一阵眩晕，不知所终。最难受的是降落，我显然很不适应这种失重状态，胸中腹中翻江倒海，赶紧从包里取出咸菜来咬，，还是难受，直到飞机降落地面。真的很奇怪，飞机一接触地面，我的胸腔腹腔就恢复了平静，当我感到那种无着无落的不适感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时，窗外，就看到了陆地。看来天上再美，还是回到地面才让我感觉到踏实。

面朝大海

玉带滩，一边是河一边是海，著名的博鳌亚州论坛会场就在这旁边。等船，上船，下船，换上拖鞋，一会儿干脆把拖鞋也脱了，赤着脚，踩在这松软湿润的沙滩上，很舒服。又跟着人照相，背朝着来时的方向，我只知道那是一片水，开阔，风景不错。接着往前走去，很多的人影，很多的笑声，眼前豁然开朗，心里竟有点紧张，我意识到自己终于看到了大海：无边无际，浪花飞溅！海浪声声，笑声阵阵，我们也跟着加入到与浪花追逐打闹的队伍中去，浪花像个调皮的孩子，我看到他白色的身影赶紧跑过去，他却立刻跑得老远，我往后退了两步，他却一下子又冲了过来，在我猝不及防中溅起高高的水花——这海滩边的游客，不论年龄多大，此时都在这顽皮的浪花面前变成了天真的孩子。我们往江海交汇处走去，真的如导游所说，一边是风平浪静，一边却是波涛汹涌。左边就是我们刚刚乘船经过的一片水，是河（万泉河），平静如镜，右边则是海，远远望去，只见一个个白色的浪头犹如千军万马听到号角，吼叫着向着岸边发起一次又一次猛烈的冲锋。我向海的深处眺望，无边无际，这是一个多么平常的词语，这样的情景在画面中也曾无数次地看过，但真正置身其中，我还是感觉到了一种震撼，它来得不强烈也不迅猛，而是一点点地，缓缓地，我感到心里有某种东西正在被打破，或者被消融，我才发现自己一直以为乐观开阔的内心里其实也有壁垒有坚冰。

东海。赤脚走在沙滩上，听海浪声声拍打海岸，看浪花一次次冲上来“咬”我的脚，可一团团黑色的水藻和五颜六色的垃圾，让我感觉很败兴，眼前满是快艇、摩托艇、降落伞还有游泳圈。向更远的前方眺望，大海的宽广无垠再次把我拥入怀中。

天涯海角。到达时已近天黑，我们统一乘快艇去看了天涯、海角和日月石。船开得慢些后，我才敢抬起头举目四望，海面在我眼前的任何一个方向都在朝着没有尽头的前方延伸着。在视野的尽头，我看到天空也低下了头，和海平面相接，就在这样的一个尽头，我看到了一艘大船，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显得那样孤单，我忽然感到一种恐慌，如果我在那条船上，我的周围是不是只有海水？我渴望寻到一点别的什么，船开始往回驶，我看到了岸，我感到了庆幸，还好有岸。

大小洞天。海与山的完美结合。有山有水本就是人间美景，何况这山是中国最南端的山，树木苍翠，花草艳丽，水则是地球上最壮阔浩瀚的水域——大海，碧波万倾，风情万种，在这里你可以真正领略到“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意境。山脚下的海边有礁石遍布，形态各异，有一尊印象最为深刻，似一人卧于山海之间，据说是鉴真法师东渡日本遇到风浪漂流至此，在此沐浴休憩。

亚龙湾沙滩。有“东方夏威夷”之称，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则是这沙滩的沙子，洁白、细小、柔软得就像面粉一样，我们纷纷脱下鞋子，赤脚踩在上面，不过走了一段路脚还是觉得有些累，看来再柔软的沙子也有某种力量在里面。这儿海面开阔，海水清澈，海天一色，蓝得有些耀眼。

分界洲岛。是海南之外的一个小岛。在车上导游就说了，要带我们到这小岛上去感受一番孤岛的滋味。这里游客较少，游泳的也嫌水凉，有的穿了泳衣挎着泳圈拍了照就打道回府了。我对此地却情有独钟，独自一人撑着伞（阳光太强烈）在这里的沙滩上走了很久。在一处礁石下面的沙堆里我捡了很多好看的白色小石子，还有一些零碎的海螺壳——想起在天涯海角买的那袋海螺，精美得像仿制的——看到这些碎片我才明白，海螺原本就是这么美丽精致的，因为它的创造和生产者是浩瀚神奇的大海。我站在高高的礁石旁眺望宁静宽广的海，给一位也是来自江西的陌生女子拍了几张照，跑到礁石后面的海水里站了会儿，清澈，清凉。来到一处尖尖的沙滩，岸边一地的沙，几间不起眼的简易房舍，人影稀少，海面和岸边都很空旷，我很喜欢。前面有一座小山，好奇地拾级而上，心里生出一环绕小岛走一圈的企图，但被导游电话召回。急匆匆穿过山脚下的那块沙地时，感觉很费劲，眼巴巴望着前面木板和水泥的路面，简直有点像在沙漠中盼望绿州。一车的人都在岸这边等我。上车后昆明来的几位女士还在向导游埋怨这里不好玩，导游说这里出过事故，他们一般都不带游客来，我想起看到这里的很多地段尤其是礁石旁都写着 “危险”的标识牌，海浪也特别大，因此也特别有气势，当然我最喜欢的是这里的安静。

夜大海。有一晚住在临海的酒店，约了一位同行者去海边走了走。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眼前的大海藏身于无边的夜色中，只有不远处小岛上亮起的点点灯火。但是，你听，海浪拍打海岸的涛声此时显得格外清晰，一阵又一阵，冲上来，退下去，又冲上来，永无停息，就像我们的内心，即使在寂静的夜晚也常常难以平静。

椰子及其他

椰子。从机场出来，我的眼里就全是它的身影，无论在城市的街道还是乡村的田野抑或是大海之滨，真不愧“椰岛”的称号。椰子的树形很特别，即使在田野上的一片杂树林中，视力不好的我也能一眼就看到它。近看时惊讶地发现它竟然有点像故乡的棕榈树，尤其是树干。但椰子树的叶子修长柔软，风情万种，不像棕榈树那样硬梆梆的。棕榈树的果实小小的，儿时的我们常常用它装在小竹枪里作子弹互相攻击，椰子树的果实却很大，更奇特的是打开它坚硬的外壳后，里面竟然全是液体，直接用吸管吸就可以了，椰子果简直就像一个个圆形的饮料瓶，里面盛满果汁，直接就可以摆上超市的饮料架。这样外形美丽，内在丰富的树种，自然没有谁不喜欢。无怪在别处拍照时大家说“茄子”，这里人却都一律喊“椰子”。这遍地的椰子树让我想起导游说的海南初建省时“遍地黄金”的情景，只是现在早已风光不再，目前红火的旅游业也存在不少隐患，但这遍地的椰子树还在为海南的美丽和富强默默地奉献着。

“不老松”。在海南南山上，有上万株，多数树龄达上千，最老的一株的已经历六千年的风雨。当然不是松树，叫龙血树，树叶有些像兰花的叶子，树干粗大弯曲且空心，据说这样才可以让强烈的海风穿过，也因此它在不老松之外还有一个别名“不材之木”。对此一位同行的老师很是感叹：你看这树做柴烧都被人嫌弃，也因此才活得如此逍遥长寿，而那橡胶树却因为用处太多，身上伤痕累累。

红艺人。主持人说了：我们应该尊重这个群体，她们有的被称为双面佳丽，我们沿用泰国官方称呼“红艺人”。主持人声音洪亮，幽默诙谐，解说也比较客观，无论是对红艺人还是国内变性人张咪咪，都在详尽介绍的同时，明确指出这是非主流和病态的（推出变性人时还长篇大论地介绍了性别转换症），指出红艺人的平均寿命只有40岁。更令我惊讶的是他竟然还说出了罗素的那名名言：“须知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红艺人中有一位“顶极公主”也是晚会的主推明星，给我印象非常深刻，气质高雅沉静，我自然听不懂她唱的什么歌曲，但在她的歌声中我却恍然听出了无尽的沧桑和忧伤。不过接下来在和主动上去的观众的互动表演中，她的表现则俗不可耐。走出会场，看到那些高大艳丽的红艺人在乱抛媚眼拉客合影，厚厚的脂粉掩不住满脸的憔悴。回到住处，赤脚泡在一温泉池中，一会儿那些比米粒大些的小鱼就围了过来，啄食我脚上的脏物，把脚“咬”得痒痒的（此即温泉鱼疗），我才感觉到了一阵轻松。

东山岭。号称“海南第一山”，海拔不到200米，山上坟头遍布（据说宋氏姐妹的祖坟也在此），巨石林立（据说曾是海底礁石），佛教昌盛（不懂也不信佛的我，在这里的潮音寺也被导游引着稀里糊涂地买了一柱高香烧了）。

万泉河。说是漂流，其实就是坐在竹排上欣赏两岸风光。我们所在的这段河面不宽，和故乡的小河差不多，河水也不是清澈见底的那种，绿也不是纯净的绿，而一种带有泥味的，略显混沌的绿。我禁不住它的诱惑，把脚伸了进去，脚上的皮肤和血管清晰可见，一阵清凉传遍全身，我不禁连声大喊“好爽呀！”

五公祠。车子从海口驶出时途经远望，五公就是流放至此的五位名人，其中就有大名鼎鼎的苏轼，还有那著名的红色娘子军塑像。

海口美兰国际机场。去逛书店，找一本当地著名的杂志，服务员却指给我天涯海角的风光画册。眼睛从一堆花花绿绿的畅销书和杂志上划过，突然眼前一亮，一本封面素雅的书跃入我的视线，书名是《哲学的慰藉》，摆在很高的地方，让服务员取下后翻了翻，一本狱中书，作者是古罗马的波罗修斯，买下，带着它和也是在机场买下的三个椰子上了飞机，结束了我这次短暂的海南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