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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于海,凌叔华于山

 太乙ocwfrzeutj 2019-01-22
  陈学勇

  冰心和凌叔华都是燕京大学的骄傲。冰心起初进协和女校,女校并入燕京大学,她攻读文学;翌年凌叔华也考进此校女子学院,先习动物学,不久改学外文。她俩,一个在中文系,一个在外文系,冰心已名满文坛,凌叔华则刚起步,发表无人关注的习作。虽然没有留下相关文字记载,但因为老师相同,推断两人当时应该照过面。两人过从亲密始于冰心留学回国,凌叔华也成了颇负名望的作家。在母校相见,冰心笑谓:“叔华,你知道熟语说的,江阴强盗(吴文藻为江阴人)无锡贼(陈源为无锡人),咱们俩命真苦,一个嫁了强盗一个嫁了小偷。”晚年凌叔华旅居伦敦,“天涯若比邻”,只要回来都会与冰心见上一面。
  然而这两位闺秀派作家对大自然的情感,乐山乐水,大异其趣。冰心的爱海众所周知,她幼时随海军将领的父亲驻扎烟台海滨,父亲的兵舰上,人人宠爱这个一头短发的假小子。由此广博大海深深印入她童年心田,小诗集《繁星》就是冰心对大海的深情吟诵。
  然而,知晓凌叔华钟情于青山的读者怕就不多了,其实,她于山的情感毫不逊色冰心于海。凌叔华和冰心同样高寿,九十才谢世。和冰心不一样,漫长一生她的散文作品很少,比起冰心,充其量十之一二。凌叔华的游记更少,有数的几篇多为游山记录,有《登富士山》、《泰山曲阜纪游》、《衡(山)湘四日游记》、《爱山庐梦影》,超过她游记散文全部的半数。唯一的散文集即以《爱山庐梦影》用作书名。
  不像冰心童年就亲近大海,凌叔华童年无缘近山。京城豪门的千金,身处闺阁,西山则远在数十里外。所幸豪门必有后花园,园中有座假山——不过十多米高的土堆,倒也杂草丛生。五六岁的小叔华便真以为山,盘桓不疲。忽然望见天际郊外西山(那时并无如林的高楼大厦遮挡),夕阳下,岩石山体,由绿转蓝,由青变紫,若一道巨大紫晶屏风。她眼里十分神奇,久久不舍离去。 
  凌叔华成年后,凡住过的地方,几乎都挨着山,或简直就在山上,珞珈山、万景山、裕廊山,她都住过。上了岁数的凌叔华长年旅居伦敦,住处距著名的汉士德山丘不过几分钟路程。至于游历的名山自不必说,匡庐、峨眉、五岳中的四岳,日本的富士山、岚山,瑞士的少女峰,意大利、西班牙、英国的诸多名山,履痕处处。她自诩:“一生最值得夸耀的事,恐怕算是我比我的许多朋友逛的山多,住近山的年数也比他们多吧。”
  抗战时期陈源任教的武汉大学迁居乐山小城,凌叔华随丈夫搬家,起初落脚城内街上,不久卖掉衣物,把一座小楼盖到城郊江边的万景山,且与对岸山上的凌云寺隔江相望。凌叔华谙熟古人吟诵山峦诗词,此刻自己也留下诗句:“浩劫余生草木青,看山终日不忧贫。”(她极少写诗)所以她又说,“有一次旅行下客栈,忽然发现看不见山,心中便忽忽如有所失,出来进去,没有劲儿,似乎不该来一样。”那篇《爱山庐梦影》抒发爱山情愫淋漓尽致,而且山似蕴含灵性:“我对着山的心情,很像对着一个知己的朋友一样,用不着说话,也用不着察言观色,我已感到很满足了。”
  她另有一篇《山居》,不是纪游,仅描绘闲居山中的景象。其时置身国难,可一见到山,就暂时忘了眼前岁月困苦,于空濛山色中苦中作乐:“早晨坐在灶下烧粥,偶然望到外面朝雾笼罩着远近山头,篱笆外的竹丛下不知何时长出不少高高低低的新枝,已高出我们的屋檐了。篱外一片湿翠,蒙着乳色的雾衣,另有一番可喜景色。”竟而生出这般感慨,战争该咒诅,但也使我有机会与山水结缘。钟情青山的凌叔华啊!
  山与海,形象迥异。海一览无余,但浩瀚恢弘,坦荡大气。山深藏多面,不是说“不识庐山真面目”么,也有说山阴道上应接不暇的。凌叔华才华不让冰心,文学之外尤擅丹青,画展遍及欧美。为人则多几分城府,一生费解事何止一二,独生女儿都易看清她所思所为。不免叫人臆测,凌叔华之所以钟情翠山,莫不含有性格因素,至少暗相契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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