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厦门的最后一个晚上订了一间80元一晚的单人间,原因是之前订的60元一晚的青旅和我的想象差距实在太大——在23层的公寓楼的一个房间里,门口摆着几张小地桌,桌子上放着昨天吃完的外卖盒,过夜的食物夹杂着劣质香烟的气味扑鼻而来,进门右手边有一张黑白相间的睡帘,里面不知道放着什么东西。 一个像是伙计的年轻人和我说:“老板出去跑外快了,你先把东西放在这里吧。”走进我住的房间: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屋子里摆了两张上下床,中间的空隙怕是一直成年哈士奇来了都要挤着身子走,床铺没来及收拾,堆积成小山的脏衣服周围还有一些杂物,年轻人指着我的床位对铺说:“我睡在这里。” 我真的很难相信这是一家青年旅社。为了有一个好的睡眠质量以赶上第二天凌晨的飞机,我果断放弃了这里,但这让我想到了上次去北京市住的北漂公寓。 当时为了猎奇,定了一间一晚上30元的以北漂为主题的公寓,位置不算差,在双井,出门就是地铁站。 我到了地图上显示的位置,打电话老板说来接我,等了几分钟一个中年男人骑着电动车来到我面前。路上老板和我唠嗑:“之前来过北京吧?” “来过。”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来过咱们XX家园吗?”(忘记小区的名字了)老板接着问。 “没有。”我说 偌大的北京市,一个小区有谁会在意。 我们来到一栋破旧的高层楼前,黑漆漆的楼道里闪着微弱的光亮,老板摸着黑找到钥匙孔,随着门锁旋转的声音,门开了。 下午三点的阳光被窗帘拦在窗外,几张上下床拼在一起让这个本就不宽敞的小屋显得更加拥挤,房间里偶尔传来男人打鼾的声音,还有半截耷拉下来的被子,顺着被子往下看是十几只不匹配的鞋子歪七扭八地摆着,半瓶红星二锅头发酵着整个房间。 老板说这些都是长租客,住在这里的都是北漂,时间长的已经住了半年了。他让我在门口等一下,进里面打了个招呼带我往里走。 在一间摆满杂物的储物间里坐着一个光膀子的男人打量着我,看起来在这里住了有段时间了。 里面的屋子没有窗户,大晴天也只能靠的白炽灯维持着光亮,我想起来预定的时候房屋介绍: “15㎡,6人间”。 老板指着一个上铺对我说:“你睡这儿就行了,被子我去给你拿,这是钥匙,交一百押金,明天早上走的时候把钥匙放在床上拍张照发给我,把押金退给你。” 我扫了一眼床,一张薄薄的垫子上铺着一张泛黄的床单,床单上还有洗不掉的油渍,海绵枕头的中间有些发黑,用鼻子凑过去还能闻到重重的头油味儿,老板把被子和被罩拿给我,说他要出门,被罩自己套一下,我把被子和被罩接过来往床上一扔,就爬上床准备休息。 这是我第一次爬木头床感觉到脚疼。 睡醒去听了场相声,演员演得起兴返了好几次场,害怕赶不上末班公交车提前离开了。 回到公寓等还亮着,打开门朝我的房间走去,房间里有两个人,一个还在打电话,东北口音,电话里在说着拍戏的事,听起来像是横店的群演,另一个和我头对头躺着,手机里放着电影《大话西游》,因为没有戴耳机,周星驰的那句“我希望是一万年”在这个房间里显得格外感人。 “你们都是在这里长住吗?”我问看电影的男生。 “嗯。”他似乎没有和我聊天的打算,看着周星驰的脸哈哈大笑。 “你是北漂吗?是在附近工作?”我接着问。 他按下暂停键,坐起身来对我说:“算是吧,我来北京时间不长。” 这个男生一米七左右的个头,微胖,戴副黑框眼镜,单眼皮,笑的时候肉会把眼睛挤成一条缝。 “时间不长是多久呢?”我不愿意放弃这个问题。 “两个多月快三个月了,在附近的饭店做服务员,离这儿不远。”他回答道。 “你为什么选择来北京?”我继续问下去。 “上学的时候没好好学习,家里面也安排不了什么工作,就来北京了。我就上了个专科,也没啥用,现在发现学习重要了,但又不愿意继续上学,就来北京了,一是比家里面挣钱多点儿,还能长点儿见识。” 大抵每一个来北京的年轻人都会有类似的想法,不甘于做一个小城市的小人物,想挣的更多,懂的更多。 他指着手臂上一处红肿的地方和我说:“这是上礼拜端锅时候烫的,当时疼坏了,你可别以为服务员就是端盘子送水这点儿事。在外边受了委屈还不愿意和家里说,自己应付几天就过去了。” 底下的东北男人和我说:“前几天叫他和我去拍电影,偏不去,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当群演又不怎么需要演技,不比他现在挣得多?” 看他的表情像接到了新活儿,我便问他:“那你现在拍什么呢?” “我刚打电话叫我和林更新一块儿拍,反正有得赚。” 一个人在外就是这样,会因为小小的成就高兴好一阵儿,在无人陪伴的日子里这是自己能有的最好的慰藉了。 凌晨时分,其他人渐渐都回来了,他们有快递员,小职员,还有正在投简历的新人。15平米的屋子很快住满了人。 那个看大话西游的男生见人多起来,戴上了耳机,但依旧挡不住他的笑声,我没有让他安静,这可能是他为数不多能笑得如此畅快的时候。 第二天早晨排着队洗漱完收拾了一下东西,我把钥匙放在枕头底下拍了张照,收到了老板发给我的一百元的红包。 我很庆幸自己可以生活在现在的城市,还能在学校里读书,可以花着父母的钱喝着30元一杯的星巴克。 也许看这篇文章的你和我一样,或是和这些北漂一样。我只是看到了这些,看到了我生活以外的世界,以往只能在别人的嘴中听到的故事。 最初听说“北漂”这个词还是小学的时候,在那个爷爷奶奶在天安门前照一张相就能开心半个月的时候,他们和我说北京是一个大城市。 后来上中学有了《北京青年》,想着自由理想的生活,和兄弟开着自己的酒吧是多开心的事,可能这也是北京,这也是理想。 当时看着老大辞去公务员的铁饭碗,在理发店染红毛的时候想着这才叫tmd青春。 我看到的只是这个城市的一小部分,也是“北漂”的缩影,后来听说北京的地下室全部改造了,我可能体验不到住在没有光线还带着阴冷湿气的房间里还有为生活奔波是怎样一种心酸,但我想他们住在这里的时候是快乐的。 就像那个看《大话西游》的男孩。 我更想叫他男孩,因为他的快乐写在脸上,梦想印在心里。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像他们一样的人,卫生活或是理想群居在这种小房间里,我不认为他们都会过的很好,但我希望他们可以在十年二十年后有这么一段回忆,自己曾经也是一个倍儿有面儿的“北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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