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北朝双雄的文化基因

 潇潇雨ekg9m5f4 2019-01-23

一月十一日,著名生物学家,诺贝尔奖得主,被誉为“DNA之父”的詹姆斯·沃森,人设轰然倒塌了。当天,他曾任职二十多年的冷泉港实验室宣布:明确否定沃森博士鲁莽且无事实依据的个人观点,沃森的言论是在滥用科学来替他的偏见辩护,因此实验室决定撤销沃森作为实验室名誉主管、名誉教授以及荣誉受托人等头衔。

詹姆斯.沃森

沃森说了什么?

他曾经在一次采访中说:“导致白人和黑人在智商测试上有不同表现的主要原因是遗传因子”,这句充满了种族主义歧视色彩的话让这位学界“大神”瞬间沦为众矢之的,甚至成为人类的公敌。据说,正是这句话,触碰了公众伦理的逆鳞,挑战了人类道德的底线。

以我有限的科学素养,尤其在生物学方面的知识,我无法也没有资格从科学角度去评判沃森的对错,当然,如果我从道德和伦理角度去评判的话,我也可以融进大众谴责的涛涛声浪中,随波逐流地给沃森扣上一顶”种族主义者”的帽子。但我并不想这么做,因为单纯从生物学而言,我隐约觉得沃森的理论也许是有一定道理的。请相信,我绝对不是一个种族主义者。同样,我也相信沃森骨子里并不是一个种族主义者,他只是说出了一个客观事实,就像他自己说的:“尽管我也希望人人平等,但拥有黑人员工的人就会知道这不是事实。”

我倒是希望,有更多的生物学家用科学的方法和手段去否定沃森的基因论,而不是用道德婊们的口水去淹没他。

DNA双螺旋结构

我无意多谈生物学上的基因,免得贻笑大方。我倒是有兴趣探讨一下另外一种基因:文化基因。

一直以来,南北朝历史,特别是北朝史是我的一个盲区,最近恶补,感慨良多。从晋废到隋立,北朝二百七十多年的历史,可谓波澜壮阔、惊天动地,却又凄风惨雨、意味深长。无论是汉,还是匈奴、鲜卑、羌、氐、羯,多少历史人物匆匆登场,复又匆匆下场,有的一路遗臭,有的一路留香。不同势力集团之间的较量都是一种综合能力的较量,这里有军事、政治、经济、种族以及文化的较量,而我认为,在诸多因素中,文化的较量是本质的,也是决定性的。这就是文化基因论。

北朝历史中,最能印证文化基因理论的有两个人:宇文泰和高欢。毫不夸张地讲,宇文泰和高欢是北朝后期最伟大的两个强人。他们是真正的对手,能力、谋略、实力和地位都不相上下。

正所谓“双雄相峙,一时瑜亮”。

然而,笑到最后的是宇文泰,而不是高欢。也许,这一切都是注定的。让我们穿越到那个血雨腥风的时代吧。

公元546年10月的一天,山西玉璧(今山西稷山)。

清晨,晋西南的阳光斜刺刺地照在远处玉璧城北门高大的敌楼上,屋顶琉璃瓦反射的光线有些刺眼,让列阵已久的东魏士卒们无法像平时那样瞪大好斗的眼睛,战场出奇的安静,偶有老鸹低空略过,发出“哑哑”之声,透出一丝肃杀。

高欢率一众将校和幕僚站在刚垒好的土山之巅,眺望数十丈外的玉璧城,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这是他第五次和西魏的宇文泰交锋,前四次交手,除邙山一役外,小关之战、沙苑之战以及河桥之战皆负于对手,这让一向自负的高欢显得有些沮丧,同时,也彻底收起了以前对宇文泰的轻慢之心。

其实,对西魏的宇文泰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四次战役,虽胜了前三次,但最后一次,在黄河和邙山之间,他的西魏军被高欢的东魏军阵斩三万士卒。三年了,到现在他的心都是寒的。

因此,此次的玉璧之战是双方第五次的交锋,双方都有了决战的意味。

玉璧之战古战场

这一次高欢率十六万大军,携雷霆之势,包围了只有区区两万人驻守的玉璧城,兵力之比达十比一,双方力量悬殊,高欢志在必得。

然而高欢低估了西魏政权,低估了宇文泰,更低估了玉璧守将韦孝宽。高欢未曾料到,一座小小的玉璧城,竟然连攻了50多天都岿然不动,而己方士卒战死、病死高达七万多人,高欢气急攻心,竟病倒了。无奈之下,东魏军队在凄风惨雨中撤军了。

高欢完败,宇文泰完胜。

高欢这一病,终究没能从卧榻上站起来,数月后,郁郁而终。

我们不知道,高欢临死前有没有对天高呼:既生瑜,何生亮。也不知道是否吐血而亡。但我想,他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一定反复思考一个问题:我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但为什么不敌宇文泰呢?

然而,他更没想到的是,五场战役虽不至于让双雄的力量此消彼长,但几年后,宇文泰后代建立的北周灭掉了高欢后代建立的北齐。

东魏西魏态势图

是的,客观上,东魏占有富庶之地,无论是军事、经济还是人口都远超西魏,论个人才智,此二子都是一时之人杰,甚至,高欢在谋略上还略胜宇文泰。那高欢究竟输在哪里?宇文泰又赢在哪里呢?

我想,这一切都源于文化基因。

军事、经济、人口、地域、才智等因素固然重要,但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却是文化基因的取向,也就是说,高欢宇文泰之争是汉胡文化基因之争。

高欢是汉人,但他出生于鲜卑北方六镇之一的怀朔镇。熟悉北魏历史的人都知道,北魏的北方六镇,最初是为抵御鲜卑人称为“蠕蠕”的柔然人的南略而设立的军镇,集中了鲜卑族最精锐的家族和军队,但同时,这些家族也是鲜卑文化坚定的维护者,他们普遍反对自孝文帝开始的汉化运动。而高欢从小生在环境里,耳闻、目染、身受,自然就“习其俗,遂同鲜卑”了。他甚至起了个鲜卑的名字:贺六浑,可见,其感情上更认同鲜卑。更重要的一点,他起兵反尔朱氏,依仗的恰恰也是六镇鲜卑人,因此,他需要投桃报李。高欢掌权东魏后,实行的是彻底的鲜卑化,反对汉化,甚至杀害汉臣。这对已经汉化了几十年,说汉文、读汉书、取汉姓、着汉服、习汉俗的鲜卑人而言,不啻为是一种复辟和倒行逆施。

北魏孝文帝拓跋宏

汉化,自北魏孝文帝时开始倡导,后世的北魏君主都能做到萧规曹随,这已经成了北魏帝国的立国之本。放弃汉文化的基因,低就落后的游牧文化基因,这是高欢所犯的最大的错误。

失败,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反观宇文泰。他走的是和高欢完全相反的路。

宇文泰是鲜卑人,和高欢一样,他也崛起于反尔朱氏的军事力量,作为一位鲜卑族的军阀,他似乎比高欢更有理由复辟鲜卑化,但他没有,相反,他从北魏孝文帝那里继承了衣钵,在他所控制的关陇地区,他重用汉人人才,致力于政治、经济和军事三方面汉化政策的推广以及措施的落实。为西魏的政体注入了先进的汉文化基因。

宇文泰更智慧的地方在于,他并没有强行在鲜卑人中推行汉化,相反,他允许鲜卑人保持他们的传统,比如,鲜卑人可以保留原来的姓氏,可以沿袭固有的风俗等等。此举很大程度上消弭了汉胡的差异和对立,反而促进了民族融合。自此,西魏国势日盛。

有意思的是,高欢和宇文泰的后代都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他们的文化基因,几十年后,北周北齐的对决实际上是“双雄会”的延续,文化基因的对决。笑到最后的是宇文家族,可以说,汉文化基因的传承,自西魏,到北周,再到隋唐,一脉相承。

我想,也许同样出于文化基因的逻辑,英国《剑桥中国史》并没有把西魏、北周、隋、唐的兴替看作是简单意义上的朝代更替,而是视同在同一文化体系下,不同家族之间的权力转移。

当我在说文化基因的时候,我并不是在刻意夸大和拔高汉文化的优越性。事实上,我越来越觉得,汉文化并不像我们自己认为的那样,是原生的,独立于其它文化的,相反,中华文化和世界文化,特别是西亚中亚文化是相伴相生的,就像沃森发现的DNA的双螺旋结构一样。

宇文泰

任何一种文化基因都不可能独立存在和孤立发展的,只有在交流、交融中才能发现我者的痼疾,他者的优势,然后,择优汰劣。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