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祝俊生 今天是戊戌年腊月十七,妻在家掸尘,我闲着没事,上午上集,下午上网。在集市里见到许多久违的人,他们刚从外面打工回来,伢大老小,来镇上打年货,青睐家乡产的岁时“小三鲜”——荸荠、芹芽和臭干子。荸荠是滁河沿岸的,芹芽是司集的,豆制品是包家坊的。上网,在朋友圈里,朋友们也在晒这些“三鲜”。晚上,我散步回来,看微信运动步数,一万三,手心脚底都是热,眼前的四九更像是五九。禁不住要写写上述的“小三鲜”(“大三鲜”,我以为是黑猪肉、水牛肉和淡水鱼)自娱自乐矣! 荸荠 网上说,湖南的荸荠很好,可我没有吃过。我吃过巢湖周边的荸荠,庐江的荸荠酥甜,我们巢北的荸荠甘脆,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不信,你来尝尝看。 荸荠的名字很多,有叫马蹄的,有叫土笋的。我们这方言叫它“蒲茨”,我喜欢家乡的叫法。我和我的一个远方的侄孙开玩笑,他家人叫他喊我“姑爹”,他喊成的“姑茨”,众人笑,我也笑。荸荠的秧子像蒲,只是空心和矮小一些,蒲草像青纱帐,家乡的蒲茨更像微型的青纱帐,那里是泥鳅和黄鳝的乐园,还有小小的青脚虾。青纱帐是北方的叫法,电影《红高粱》里面,游击队在青纱帐里和日本鬼子打游击,日本鬼子进去就出不来了。记得儿时起,我们生产队的不少人家秋天喜欢种荸荠,冬天开始卖,岁尾年头为最。腊月皇天的,青菜的绵柔,羊肉的醇鲜,荸荠的甜脆,可以说是相得益彰,互为补充。 过去是母亲称荸荠,生吃的少,多半是搀大蒜蒸熟了吃,母亲说,伢子,吃这尤物,来年春上不得脑膜炎。脑膜炎是有细菌等引起的急性炎症,严重的可以毙命,轻微的也有大脑后遗症。大脑可是人的神经中枢,伤不得。母亲虽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但是对待她自己的孩子,还是心存温细的。也许是小时候荸荠吃的多,我们兄妹三人的脑子保养的不错,都考取了学校,混得一碗饭吃。 成人后,我延续母亲的做法,一到冬末春初,就常买荸荠吃。我买久了,妻也跟着买;儿子在杭州单漂,也喜欢买荸荠。我们都在微信里晒,影响到我家的兄弟姐妹群,妹妹在马鞍山,堂妹她们在沪,这几天都在晒荸荠。 最喜欢归有光写的散文《寒花葬志》,“一日天寒,爇煮荸荠熟,婢削之盈瓯,予入自外,取食之,婢持去不予。魏孺人笑之。孺人每令婢傍几旁饭,即饭,目眶冉冉动,孺人又指予以为笑。”看来,隆冬数九,荸荠真的好吃。大户人家花钱买着吃,也许不是新鲜的荸荠,咱老百姓生在水边,荸荠是自己种的,不花钱,还吃的新鲜,水滴滴的。 芹芽 在皖中巢湖一带,巢湖市苏湾镇司集一带的芹芽,嫩、脆、白、长,具有悠久的栽培历史,冬春季上市,是营养丰富的一种菜肴。加之滋味爽口,深受人们喜爱,尤其在合肥、南京、上海的超市里。 我去过安徽桐城,那里春上的芹菜很有名,配牛肉爆炒,一绝;我们苏湾的芹芽,是旱芹,喜欢肥沃而又宽松的黑沙土,周边环境要好,山要青山,水要秀水。我们这芹芽,在数九严冬最为甘脆,配小黄山的黑猪肉,西峰的香干子,滴几滴老抽,用淀粉勾芡之,油光光的,口感那还了得之。 奇怪,家乡小小的苏湾镇,也就近百平方公里,六万人口,九个社区居委会。偏偏只有鲁桥、东黄、坊集和联合四个社区居委会产的芹芽好吃,白亮亮的,莴苣甘蔗一般,其中以东黄和联合为最。我实地考察过,觉得还是土壤问题,这两个居委会的土是滁河岸边的黑沙土,肥沃的很,土质宽松且没有杂质,一望无垠。而我的老家梁帝庙,这里是丘陵地貌,黄土贫瘠且板结的很,种的芹芽茎短,味道也不中。区区几公里,产的芹芽味道悬殊的很,令人唏嘘,真是五里一乡风,七里风物各不同。 现在,我们苏湾镇可是巢湖市芹芽种植大镇了。2017年苏湾镇政府因势利导,投资500万元,在坊集、鲁桥、小蔡村兴建占地1000亩的芹芽科技示范园,示范带动周边农户,严格按无公害操作技术规程进行标准化生产。目前,苏湾镇芹芽栽种形成了以科技示范园为中心、辐射面积达5000亩的无公害芹芽生产基地,每年上市的1000多万公斤芹芽,大多进入外地市场,畅销上海、南京、合肥、马鞍山、芜湖等周边大中城市。在这些大城市的农贸市场、大型超市的蔬菜专柜里到处都可以见到“司集芹芽”的身影。“司集芹芽”给当地的群众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亩均效益在5500元以上,年总产值2000多万元。现在当地群众又利用先进的技术实现了反季节销售,走上了一条用特色带发展、用技术促发展的现代化农业发展道路。 臭干 提到臭干,看官肯定会说,长沙臭干。我去过长沙,在火宫殿吃过臭干。比较一下,我想说,长沙的不是臭干,而是臭豆腐,奇香辛辣,口感也太重了。我们家乡巢北的臭干,是地地道道的臭干子,方方扁扁,精拽拽的,像橡皮,像弹簧,有嚼劲,且微臭微辣醇香,更符合江淮人的饮食习惯。 巢北臭干甲合肥!我多次亲眼所见,合肥一代的人,指名道姓要吃巢湖的臭干,巢湖的还不照,最好买巢北西峰和苏湾一带的臭干子。我是苏湾梁帝庙人,我儿时所在的生产队(巢县团山乡梁帝大队梁帝村第一生产队),就有队办的豆腐店,三口一米多宽的大铁锅,黑井一般,烧的是小黄山的苗子黄草,生产出来的臭干子、香干子、老豆腐、豆腐皮、豆腐粿,远近闻名。我母亲逢集的时候,挑着一撮货上苏湾,在集市上不到三小时,买的净光,臭干子总是第一个先卖完。母亲一上午挣一个工,工价六毛钱,而我们周边的生产队,工价不到四毛,都是豆腐店带来的红利,臭干子立了头功。我们队的臭干子,是有机物发酵,老卤,里面有苋菜梗、臭腌菜水、桂皮、八角、桂花、麻油、菜籽油等十来种作料配方出来的,透着一股醇香,吃起来回味无穷,家乡的臭干子,闻着臭,吃着香,千里飘香那是夸张,百米闻香那是事实! 苏湾的臭干子,除梁帝庙之外,还有包家坊的臭干也很有名。巢湖人或者合肥人,更青睐巢北西峰的臭干子,我以为,西峰隶属夏阁镇,离巢城近,再说西峰一带,臭干子作坊数百家,形成了规模。其实,西峰的臭干和苏湾的臭干,没有什么本质区别。苏湾和西峰,一个在小黄山北,一个在小黄山南,一山之隔,能有多大的区别? 做臭干子,大同小异,但是味道各不同。我多次亲眼目睹白干子变成臭干子的过程:白坯干子,放到稠臭而又黑的卤汁里,气泡直冒,长时间浸泡,白干失身堕落而成臭干子。闻着臭,吃得香,真是化腐朽为神奇,丑白干变成黑臭干。家乡的臭干,一款柔柔的臭,臭里蕴香,香里壅臭,就像一对黑加白的情人。 最近看了柳友志先生发表在《合肥晚报 巢湖晨刊》“环湖志”里一篇文章,题目叫巢湖特产什么的,名字我忘了,倒是里面写臭干的文字,我记忆犹新。按照柳先生的观点,巢湖臭干,驰名江淮。巢湖臭干以巢北为盛(这也是笔者的观点),巢湖臭干又分为几大流派:巢城的、夏阁的、中庙黄麓的。这些都没有错,我觉得在“夏阁”后面加“苏湾”两字,或者干脆讲成“巢北小黄山臭干”,更为地理标识意义。毕竟,在苏湾一带,村村都有豆腐店,家家都产臭干子,苏湾镇二百多个自然村,算算看,每天出产多少臭干? 当年淮南王刘安在淮南八公山修行,偶然间发明了豆腐。哪位大神能告诉我:发明臭干的人是谁?我想拜访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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