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我是「暴走族」,但20岁后也终将脱下我的特攻服。

 真友书屋 2019-01-26


20世纪50年代,随着日本机动车工业的不断崛起,暴走族开始萌芽了。最早出现的是被称作「霹雳族」的少年群体,他们大多来自底层阶级的家庭,怀着各种愤懑和不满聚集成帮派,四处游荡滋事。



暴走族风头最劲的时期当属20世纪80年代,1982年自认是暴走族成员的少年达42,510人,其中也不乏一些女孩。他们骑着改过消音器的摩托车,身着夸张的特攻服挥动各色旗帜,成群结队地呼啸而过,嚣张跋扈,带着年轻人叛逆期特有的虚张声势。


暴走族成员大多是20岁以下的青少年一般过了20岁就要自动引退,开始融入或者说回到普通年轻人的生活轨迹—成为按部就班的上班族。

还有少数暴走族成员会加入黑帮成为下级成员,不过究竟有多少暴走族会加入「极道」,目前尚无确凿的数据来证实。



暴走族少年一方面对社会有着强烈的疏离感,另一方面又有着强烈的民族认同,迫切地需要归属感。

他们违抗社会常规和体制,却又在夸张的特攻服上绣上金黄的菊纹和帝国旗;横冲直撞好像对一切都不屑一顾,却不断发出声音希望得到关注和肯定。



1964年出生的吉永祐之(吉永マサユキ)就曾经是一位暴走少年。他1993年投身摄影,1996年开始拍摄暴走族,积累了大量关于日本暴走族的珍贵影像资料。

2003年,吉永将历时7年拍摄的暴走族照片整理后结集出版,取名为《族》。书中包含300多张照片,这样大规模、近距离直击日本现代最重要的地下青年文化的拍摄工作,无论从立意和拍摄难度上来说,都堪称杰作。



暴走族的另类和特立独行很容易引起外界的好奇心,媒体颇具猎奇角度和夸大其词的报道让暴走族在普通人的视野中面目模糊而狰狞。

或许是因为自己曾经的暴走族身份,吉永试图用镜头还原这些偏见。他用平视的姿态来记录这些青春躁动的人群,不仅关注他们外表所呈现出的桀骜不羁,而且还原到普通人的立场,重新审视暴走族,同时也审视自己年少轻狂的岁月。

这是只有吉永才能做到的事—他的经历使他更容易不打扰地进入暴走族的生活,也更容易使拍摄对象在镜头前感觉舒服自在。



暴走族少年往往被诟病为学业失败者、不良少年或者未来的黑帮成员,但吉永在拍摄中保留了自己的观点,并试图摒弃这些粗暴且带有侮辱性的评判。

他特意设计了棚拍的照片,在纯白色的、干净的摄影棚里,没有任何社会环境和外界场景的干扰,暴走族少年穿着悉心缝制的特攻服,吉永为他们拍摄了单人标准照,并为他们和亲手改装、视若珍宝的摩托车一起合影。吉永说:

「在摄影棚拍照的时候,我通常是拍『摩托车与人』『摩托车』『人物肖像』这三种。采用白色背景拍摄是因为这样可以隔绝许多外界的信息,让人物更有少年的感觉。」

这些安静的棚拍照片与充满戏剧感的街头纪实照片同时出现在画册上,并放在一起展出,围绕在暴走族身上的乌云一般的刻板印象开始褪去,每一个年轻人的面目都被清晰地看到并重新认识了。


比起普通人,吉永更理解暴走族背后人情与世故的错综复杂。

他曾提到,暴走族通常的违法行为有超速行驶、扰民、偶尔参与短程减速赛或在街头和其他团体的人斗殴,几乎没有人会参与「真正的」犯罪成为罪犯。

他们的反叛是一时的,就像是一个稍长的「间隔年」,过了20岁,一切将步入正轨。

曾经的逍遥骑士将脱下战袍收起战车,和普通人一起,站在工作和生活的传送带上。



 interview 吉永祐之 


知日 请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摄影的?

吉永 大约在1993年,我抱着想要做出一些作品的想法,开始了摄影。


知日 你是否一开始就选择创作纪实风格的摄影呢?为什么?

吉永 我一共做了7年广告摄影师的助手。在大阪和东京各工作了2年,之后又以自由摄影师的身份工作了3年。那时,我一边跟师傅学习技巧,一边完成了许多时尚和广告方面的作品。渐渐地,我开始思考:「难道摄影师的工作就是这样的吗?」

我对仅仅为了工作而创作作品这件事情产生了怀疑。

因此,我想回归原点,拍摄只有自己才能拍摄的、像家族照一样富有情感的照片。这样一来,自然而然就选择了纪实性的摄影风格。



知日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拍摄暴走族的?大概持续了多久?

吉永:从1996年7月至2003年4月。


知日 为什么会选择暴走族作为镜头记录的对象?

吉永  就像我之前所说,(我想拍摄只有自己才能拍摄的照片,)因为暴走族和我自身经历有关系,我觉得我比他们更了解自己。而且,能取得他们信任的摄影师,除了我,没有别人。



知日 可以给我们讲讲第一次拍摄暴走族时的情景吗?

吉永 第一次的时候,先是拍摄「三轩茶屋愚连队」的集体照,然后在我住处附近的公园里拍摄成员各自的肖像。因为邻居报警来了许多便衣刑警和穿着制服的警官,他们把我们团团围住。但是,在和警察沟通之后,(我得到了他们的理解。)

为了不让附近的人误会,穿制服的警官先行回去,在便服刑警的监视下,我们顺利完成了整场拍摄。因为这件事,我得到了「三轩茶屋愚连队」成员的信赖。

据说在那之后,有关我的事情在与他们关系不错的团体以及他们在监狱和医院里认识的暴走族中流传开来了。



知日 在持续的拍摄过程中,有什么特别的经历或感受吗?

吉永 有一次,无以谋生的黑道为了寻找对象收保护费,直接开车闯入了暴走族团体的拍摄现场。黑道声称,在暴走族和其他黑道产生摩擦时可以保护他们,但是,暴走族每人每月必须上缴1万日元的保护费。这么一来,100个人就有100万日元了。对没出息的黑道来说,只要这个要求被接受,他们就能大赚一笔。当时,黑道中有个人用木刀指着刚好在换胶卷的我,对我说:「你是什么人?」想跟我找茬儿。而此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站过来说:「这个人是不相关的,来和我谈啊。」他毫不畏惧地面对已经是成年人的黑道成员,保护了我。



知日 拍摄过程中你应该接触到不少暴走族,你认为真实的他们和媒体、人们印象中的描述有什么差别?

吉永 首先,他们只是孩子。他们不是一群只知粗暴的少年,而是和普通人一样,有着各式各样的个性。


知日 你在拍摄这些照片时,是否考虑过会面向哪些可能的观众或可能出现的问题?

吉永 因为本来我就准备把作品刊登在杂志上,所以刊载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和产生的影响—例如有势力的暴走族或他们的父母也许会反对之类的问题,我当时都事先说明了。到了现在,最新的作品都已经是约10年前的照片了,所以不需要那样的说明了。关于在展览上那些可能的观众这件事,我没有想得那么深入。因为和杂志相比,展览产生问题的概率很小,所以我没想那么多。



知日 你认为摄影作品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吉永 诉求力、传达力和决定力。但是,在那之前,直面照片的姿态是最重要的。


知日 你最想传达给观众的又是什么呢?

吉永 如果单指暴走族的照片的话,我认为有两件事。一是他们还是孩子这件事情;二是包括他们在内的被称为「不良」的少年少女们,其实是第一批意识到他者的存在,并表现出这种意识的世代。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